“杜兄我沒別的意思,”馬國祥探過頭來講,離得更近了,他自己心裏的計劃越來越清晰,他仿佛看到了救命的希望,他要抓緊這顆稻草,可不能折斷了,“我是覺得白瞎了你這麽一個情深義重的人,別人有新歡了,枉你還還掛懷惦記著,我覺得你應該求援,他不來,你也就看清楚他是什麽人了,這輩子活得明白,不然死得糊塗,對不起自己!”


    他的一番話,把杜雲峰說得眉頭緊鎖。


    他不是沒想過向周師求援,如果沒估計錯,周師在方圓兩百裏之內。


    可是他隻向重慶方麵求援,一來這是程序,二來他拉不下這個臉,他是正規軍,是王牌部隊,犯不著向29軍的叫花子部隊求援,西安那個事情之後,不少隊伍等著看他的笑話,巴不得他出事,他早就看清了官場的傾軋和世態炎涼,這第三,就是他不想把周師拖下水。


    他不篤定周瀾一定會來,可萬一來了呢?


    日軍這個大泥坑,一個周師能把他的杜旅□□嗎?


    可馬國祥的話很激他。


    見他遊移不定,馬國祥決定快馬加上一鞭,傳令電報兵過來,說旅座有重要電報要發。


    傳令兵跑出去,宋書棟折返迴來,好死不死的一番沒好氣的麵孔,依舊不正眼看杜雲峰,仿佛對方紮他眼睛:“我剛才匯報過了,重慶已經迴復過了,還發?”


    沒等杜雲峰說話,馬國祥笑著接話了:“宋副官,咱們旅座不是給重慶發,咱得和附近隊伍求援。”


    “附近?”宋書棟一瞥他,“敢問馬團長,附近還有29軍敢來嗎?當初宋軍長敲鑼打鼓的歡迎我們來,用我們的時候往前線壓,不用的時候自己當了司令就跑了,29軍自己都在被人追著跑,還有哪支隊伍的實力能強過我們杜旅?”


    宋書棟近來被杜雲峰刺激的不輕,眼見著他又勾搭上了周瀾,還打橫抱迴來的,槍林彈雨送走的,而他自己像個沒人要的,隻配跟著一起送死。


    他的心已經死了,肉體不用好好活了,話就更不想好好講了。


    馬國祥毫無心理準備的被宋書棟一頓懟,差點一口氣背過去,杜旅裏的人都這麽生死兒戲嗎?他提出這麽好的建議,對方還看不上。


    活命是大事,他決定不拘於小節。


    “又不是裝備都差,”馬國祥趕緊說明,“29軍的那個周團可是個特例,據我所知,他們的戰鬥力很強,他們和日本人交手贏多輸少,而且他們師座是咱們旅座是老相識,怎麽也會賣個麵子。”


    馬國祥本以為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卻沒料到宋副官的怨婦病突然發作了:“你瘋了嗎?”


    他大聲吼,連周圍的士兵的都驚動了,紛紛往這邊看,不過見到是長官談論事情,再加上實在是餓得慌,也就提不起精神,走得動的離得更遠了。


    宋書棟完全無視馬國祥,轉而對著杜雲峰開了火:“都這時候你還想著他,想生同衾死同穴啊?你想的美,電報機在我手裏,我不發,我死也不發。”


    吼完他頭也不迴的走了,都不貓腰,橫中直撞的走在戰壕裏,連冷槍都不怕了。


    馬國祥目瞪口呆。


    什麽玩意?


    怎麽迴事?


    全都不想活了?


    杜雲峰吼了一聲“注意隱蔽,找死啊?”


    宋書棟一哆嗦,馬上貓腰一轉彎,不見了。


    杜雲峰定了心神,長嘆了一口氣。“也好,”他說,“我想明白了,我不能發這個電報。”


    馬國祥可沒想明白:“為啥啊?總不能幹坐著等死吧?”


    杜雲峰看著他,沒迴答這個問題,因為他難以啟齒,這個答案太懦弱了——他寧可糊塗著,他寧可對不起自己,也不想知道周師能不能來。


    周瀾真心愛過他,愛得死心塌地義無返顧。


    他是一個深情的人,讓他在自己和賀駟之間必須選一個,杜雲峰沒把握,死到臨頭,就不要大家都兩難了吧?


    他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於是轉了向,“對了,”他說,“那個人叫什麽?”


    “哪個人?”馬國祥還沒在震驚和失望中恢復過來。


    “你喜歡的那個人。”杜雲峰心不在焉的問。


    “哦,”馬國祥心不在肝上地應了一聲,“不重要了,其實他沒那麽喜歡我,我一廂情願罷了,叫什麽也沒所謂。”


    也許生死麵前最容易大徹大悟,杜雲峰沒心情想別人的事情,也就不再深究,真心認為能解脫實在很好。


    周師此時正隱匿在距離菏澤一百多公裏的一處山坳裏,周瀾有段時間沒有收到杜雲峰的電報了,不過他也沒過問過,他隻想知道對方平安,卻不想走得太近,直到報紙上說山東全麵投降了,他才感覺到事情的不對頭。


    杜旅在撤離的途中就消失不見了。


    以他的身份是不適合直接和重慶聯繫的,他輾轉通過29軍軍部得到一些碎片消息,說是莫師已經去增援,杜旅馬上要出山東地界了。


    他倒不太擔心,杜旅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再有增援隊伍做保險,可謂雙管齊下,萬無一失。


    日軍也難得的沉寂,不知道是不是窮寇莫追,日軍完全失去了對他們的興趣,已經連日未來騷擾了。


    這樣很好,這讓他喘了口氣,越精銳的裝備越燒錢,他那精良裝備的彈藥,他得自己買,眼見彈藥庫空了下去,需要及時補給。


    大筆的金錢和軍火運迴,都需要可靠的人,這個人隻能是賀駟。


    戰場上,周瀾要依靠馬雨霖等幾個善戰的將領,而私人的,他用得最得力最放心的是賀駟。


    賀駟不是個將才,他沒有領兵的天賦,卻有單打獨鬥的智謀和勇氣,放出去就是一匹千裏馬。


    大致盤點了所需,他千叮嚀萬囑咐的讓賀駟這趟漢口執行快去快迴。


    他們約好了南京相會,那時候日本人估計還在打上海,這次重慶政府是動用了血本保上海,日本人未必輕易能進來,等到他們撤到南京,補給迴來,正好可以往上海趕。


    賀駟不敢耽擱,他心裏不踏實,時間就是命,必須快去快迴,他懷揣巨額財產,帶著周瀾的絕對信任急匆匆的出發了。


    上路的第五天,他到達漢口,那裏的租界比上海安全,軍火等禁忌物品的交易更繁盛多樣,都是一些從上海和天津去的舊相識,生意上的朋友這種敏感時期做熟不做生,他很順利的和軍火商接上了頭,那人是候代臣的朋友,候代臣以前倒騰軍火的買賣,就是從這位姓金先生手裏來的貨。


    這一趟,不僅購置了好幾種型號的子彈,還有數目龐大的□□和流彈炮彈,另外,賀駟還從這位金先生口中得知,那位候代臣候局長在血戰天津時壯烈犧牲的細節,他毫不屈服,最終飲彈自盡。


    他心中有些唏噓,那候家的大哥還是頗有英雄氣概的,是個人物,家裏糟糠之妻不下堂,外麵對朋友講義氣,臨了也算為國盡忠,死得其所,真是一條錚錚好漢。


    賀駟當年讀過一些書,未懂大德之際就懵懂地當了是非不分的土匪,又歪打正著的混成了國民軍,他的三觀時而正直,時而歪斜,他的世界有時候挺大,有時候卻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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