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棟帶著人馬趕來支援的時候,對方火力更猛了,宋書棟槍林彈雨裏一路在樹木的掩蔽下湊過來,他扯住杜雲峰往後撤:“你跟我迴去。”


    杜雲峰剛換完彈夾,不肯走,他朝宋書棟喊:“這個是不是那個獨立團?”


    宋書棟錯愕,他見到他了?


    “是不是?”杜雲峰又大聲喊。


    宋書棟一點頭。


    “我就猜到了!”杜雲峰靠在大樹上,一手握槍,一手把宋書棟拉近身前,讓他完全隱蔽在自己的身影下。


    他剛才就隱約的想到了,敢跟他這麽打的,29軍裏,也就那個名聲操蛋的獨立團能幹得出來了。


    不過能和他對抗這麽久,還不退縮的,可見對方戰鬥力不白給。


    “停火!”他忽然下命令。


    己方槍聲停了,對方也逐漸淅淅瀝瀝的停了下去,不過對方不會走的,因為他們若轉頭逃了,杜旅追著在後麵開槍,他們傷亡更大。


    雙方靜靜的僵持中,杜雲峰開口發大聲喊:“兄弟是不是獨立團的?”


    對方並不迴復。


    宋書棟被他緊緊摟在胸前,杜雲峰的聲音混著隱隱的心跳聲,他聽見杜雲峰喊:“我要見你們團長周瀾。”


    話音剛落,一個北方口音在密林深處迴應他:“團座不想見你!”


    這聲迴答特別迅速,就跟沒經過大腦思考似的,那北方口音聽起來很耳熟,杜雲峰遲疑了一下,沒想出什麽端倪。


    宋書棟倒是隱約的想起一個人,在黑鷹山時,有個土匪長的挺高挺黑的,不大笑,和杜雲峰走的很近,宋書棟剛山上時,那個黑麵神給他拿過吃的,宋書棟病急亂投醫求他放他跑,那傢夥沒正眼看他,隻說了一句:“大哥不會同意的。”


    “兄弟,別太狂妄,”杜雲峰無聲一笑,繼續喊道:“你跑得了嗎?”


    “杜旅長,不要強人所難。”這次對方是沉吟了片刻才開口的。


    杜雲峰一皺眉,對方到底何方神聖,既不露麵,還知道是他本人在說話。


    他明白了,對方顯然是認識他,而且認識的是很久之前的他。他低頭看看宋書棟,做了個“誰”的口型,宋書棟看著他搖了搖頭。


    把槍踹迴後腰,杜雲峰推開宋書棟,從樹後站了出來,他舉起空著的兩手。


    宋書棟嚇了一跳,伸手要抓他,結果被杜雲峰伸手阻止住了,“沒事,”杜雲峰笑笑,對他說:“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敢開槍了。”


    說著他就往前走了一步。


    就一步,對方的子彈就打在了腳邊。


    杜雲峰身後上百條槍舉了起來。


    “別開槍!”杜雲峰命令自己人,也喊給對方聽。


    果然那邊又開口了,那個北方口音說:“杜旅長,我們團座讓你稍等。”


    “好!”杜雲峰果然不再進前,而目所能及之處,幾條黑洞洞的槍管悄然後撤。


    遠方傳來悉悉索索的草葉聲,和輕微的走動聲音,過了五分鍾的樣子,一切逐漸歸於寂靜。


    杜雲峰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手指一動,小兵們繞道探了過去,沒多久偵察兵的聲音從林子裏傳來:“他們都跑啦!”


    這也太雞賊了!


    杜雲峰簡直不能相信,對方如此狡猾,且堪稱不要臉,他都這麽誠意十足了,對方竟然利用他的君子坦蕩開溜了。


    等他跑過去一看,更吃驚了。馬匹上的貨物卸了下來,撬開一看,成箱的子彈,抓出一把顛在手裏,杜雲峰明白了。


    這子彈是三八大蓋兒專用的。隻有獨立團用這種槍,他們這麽偷著摸著自己搞子彈,估計是29軍配發裏就沒這項,杜雲峰自己沒享受過剋扣軍餉裝備的待遇,但是他是知道的。


    原來獨立團連子彈都要自己弄。


    怪不得剛才還擊那麽兇,肯定是被“自己人”追擊過,以為這次也是搶他們子彈呢。


    “怎麽就撤了呢?”杜雲峰看著腳邊幾箱子子彈,狐疑的摸著下巴,他野外紮營,一天沒刮,就整個下巴泛青,摸起來刮手,“你也看見了剛才的情勢,再打下去,固然難以脫身,可也不至於輸,急著跑什麽?”


    宋書棟攥著拳頭,沒有迴答他,他手心裏都是汗,不過杜雲峰沒注意到他的緊張,滿腹狐疑圍著那幾個箱子轉圈。


    剛才打的那麽兇,好像嘴裏的食兒被搶了似的,現在說不要就不要了。


    杜雲峰一皺眉頭,這他媽的就是在躲我!


    我又不是瘟神,又沒有惡意,躲我幹什麽。


    無名火起,他狠狠的揣了一腳子彈箱子:“帶走,都帶走!”


    伏擊失敗,他白辛苦了好幾天,又不好說出去,這烏龍鬧得人家笑話。


    本來暗地裏就有盼著他出差錯的,誰讓他是嫡係呢,天生的招人恨。


    過了一天他才又找到機會,這次不是伏擊了,打了正麵遭遇戰,他帶著一個營先佯攻誘敵,後殺了個迴馬槍,俘虜了不少學員兵。他也看好了幾個學生領袖,有點腦子,暗暗的把名字記下了,迴頭去陸校直接要人。


    7天後,演習結束,一幫小兔崽子累得和王八羔子一樣,見識了天高地厚,少了紙上談兵的狂妄,多了歷練之後的冷靜。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帶兵打仗,你們表現很不錯。”杜雲峰舉起酒杯,慶功宴上,他撇下一眾高級將領,和幾名學員代表單獨喝了一杯,幾個年輕人都很有眼色,滿滿的大杯白酒都幹了,杜雲峰很滿意,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很給麵子了,區區幾個學員平日裏哪有資格跟他說話。


    “杜旅長,我當時要是真知道是您的隊伍,我就不追了。”黃誌勝酒量不行,一大杯下去壯了膽子,加上對方眼中的賞識,他說話大膽起來,“您那隊伍跑起來真慫,丟盔卸甲的,不然我們也不能上當,還自不量力的去追,還想著演習結束前多立點戰功呢!您這招誘敵深入太像了。”


    杜雲峰笑,他就喜歡直爽的人,於是說:“第一,要知己知彼,你都不知道對方是哪支隊伍就貿然深處,這不理智。第二,打仗是為了勝利,但不是為了立功,這個切記。不過你們初出茅廬,難免好勝心強,我就是利用了這點,但是你們記住了,軍人沒有好勝心不行,這是我們骨子裏該有的血氣。”


    幾個學生領袖紛紛點頭稱是,這次演習中,他們在與杜旅的遭遇戰中損失最甚,被征服的強者更忠誠,如果杜旅長拋出橄欖枝,他們願意誓死追隨。


    杜雲峰高興,當晚喝了不少,迴營區的路上,翹著二郎腿哼起小曲,宋書棟坐在旁邊,悄悄握住他的手,天黑,司機看不見。


    他問他是不是學員兵令人很滿意。


    杜雲峰點頭稱是,繼續哼唱,仰頭靠著,任由宋書棟拉著他的手。


    不過他的思緒卻飄遠了,大家都誇他這招誘敵之計成功,他卻在顛簸中冒出一個念頭。


    被誘敵深入的不隻是學員兵。他也被誘敵深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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