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急切,周瀾看在眼裏,心裏倒有些疑惑——他難道是真喜歡我?


    “我保證,”賀駟結巴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我保證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房間一下子陷入沉寂,誰也沒說話,一片尷尬。


    好在這時候李國勝迴來了,後邊還跟著仁愛的副院長。那副院長是個本地的老醫生,鬢角都白了,白衣白帽的,身材敦厚,看起來十分潔白可愛。


    他也沒用李國勝引薦,可見是熟識的,他笑眯眯的衝進來:“過年好啊,周團長,您怎麽靜悄悄的就來了,我們院長不在,過年我值班,實在是怠慢了。我們的護士太沒禮貌了,實在是對不起,我讓她給你道歉。”說罷往門外招手示意那個年輕的小護士。


    “不必,”周瀾打斷他,也不理會那個來也不是不來也不是的小護士,“李院長,我們深夜而來,不是探望的時間,不符合規定,是我們不好。”


    “哪裏哪裏,總有特殊情況嘛,”副院長笑眯眯的一仰頭,他個子矮,要完全展示燦爛的笑臉,就需要仰著頭才能讓周瀾接收到:“周團長給我們紅十字會捐的善款那可是個大數目,老百姓能用得起藥,您的接濟可起到了大作用,所以,怎麽能把您當旁的普通人對待呢?”


    “哎呦,”這名李院長看到周瀾身後垂手立著的人,穿著病號服,正是自己的患者,一看麵色就知道在發燒,可是還光著腳衣著單薄的立正,“這位……這位患者,”他本來想說“這位患者病還沒好呢,肺炎,這麽折騰是要命的。”話到嘴邊轉了個彎,“這位患者……就是您來看望的貴客啊,早知道我們安排最好的病房,這樣才更有利於肺炎的康復,實在是我失職了,對不住啊”


    周瀾人畜無害的笑了笑,順著他的目光落迴在賀駟身上,看不出情緒,隻是不大在意的說:“我的一個兵。”


    一番客氣寒暄之後,周瀾和李院長走出了病房,臨走也沒看賀駟一眼,也沒有道別,盡管賀駟立正挺直敬禮,矗立在他身後。


    護士再次熄了燈,房間陷入黑暗許久,賀駟才蹭到病床上,埋首在潔白的被子裏,驚天動地的咳了個放肆大膽,幾乎將心都要震出來了。


    第62章 張家二世祖


    第二天賀駟的病嚴重了,低燒變成高燒,他一夜翻來覆去未能成眠,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迷迷糊糊中,他在忐忑,忐忑這病好之後,保安團的大門他還能不能進。


    其實他並不幻想周瀾到來是為了探望他,當他清醒的意識到站在床前的是周瀾的真人的時候,他就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來看他的。


    他那麽鐵石心腸的一個人,怎麽肯屈尊降貴的去看自己呢。他有自知之明,對於周瀾他也是知道一些的。


    他明白,周瀾隻是太寂寞了,這份寂寞要排遣,而他恰好,是那個不太遙遠,也不親近的人,正好能讓周瀾在安全的範圍裏打發掉那一點點多餘的時間。


    別人不行?


    恐怕是不行。


    因為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夠活生生的,串起周瀾的過去和現在,既是他過去的見證,也是他今日的同行者。


    可是,賀駟對周瀾的了解,也讓他明白,這個人無法把控,他什麽都做得出來,什麽都下得去手。


    混沌中,他反覆的問自己,我還能迴到他身邊去嗎?


    清早,醫生護士陸陸續續的來了。


    氣氛和往日不大一樣,紅十字資助的醫院,麵向大眾,普及性意味更強,規模大而簡陋,但是賀駟的待遇卻換了個天地。


    他的主治醫生換從原本年輕的大夫換成了李副院長本人。病房也換了,不僅樓層升高了,連房間的條件都好了很多,變成了帶小客廳的單人間,之前來照顧他的警衛班的小陳幹脆就常駐了,說是李班副不讓他兩邊跑了。


    賀駟心裏明白,以前李國勝是偷偷派小陳來看護,如今大概是得到團長許可了。


    果然,小陳喜氣洋洋地把賀駟的紅包給帶來了:“團長給的,警衛班人人都有。”


    捏著紅包,厚厚一遝,肯定是分量十足的大紅包,他也沒打開看,忽然心裏有了點底。


    順手掖在枕頭底下,他問小陳:“小子,團長忙什麽呢?”


    小陳正吃雪梨,賀駟懶得削,那梨就原封不動的放著,小陳半大孩子肚子正虧空,得空就往裏填東西,也不削皮,水洗了就直接啃。


    哢嚓哢嚓的吃著,他眼睛都沒離開梨,嘴裏忙裏偷閑的叨叨:“團長在團裏就和家人在一起,膩不夠似的,其他時候在外邊忙,不是往軍部跑就是去金礦,對了最近還把團裏以前攢的金錠子都讓人拿去金匠鋪子煉成大條子了。”


    保安團的金銀出入,連各個營的營長都不知道,但是警衛班是清楚的,因為銀庫挖在地下,唯一的入口是警衛班的班部,從地麵掀開紅木地板下去,還要經過三道大鐵門,鑰匙一把在警衛班手裏,兩把在周瀾自己手裏。


    護士這時拿來玻璃吊瓶,掛在支架上,然後往賀駟的小臂上紮了小針。


    “還挺疼的”賀駟說。


    “嗯”護士在口罩後答應,“要做試敏,這個藥過敏會要命的。”


    過了一會兒護士又來,看看那針挑起來的小水泡已經消下去了,不紅不癢的,就說沒事不過敏,隨即往他手背上戳針找血管。


    賀駟抬頭看藥瓶子,標籤上時英語,他也看不懂,隻覺得標籤換了顏色,他就問護士怎麽換藥了。


    這護士明顯是有經驗的,能住高級病房的大多非富即貴,雖然麵前這位看起來不像,黑的像個碳頭,不像什麽富貴人士。她態度很好,邊整理輸液線邊說:“院長親自開的處方,盤尼西林,醫院一共也沒幾支,日本人管控的厲害。”口罩上的一雙大眼睛笑著,又繼續安慰道:“這個藥可管用了,你這肺炎要不了多久就能好利索,留不下病根的,放心吧”


    說完,護士收拾了托盤膠帶出去了。


    小陳這時才湊上來,眼睛盯著門口閃過的背影,笑眯眯的湊上來:“四哥,看出來沒?屁股大,好看。”


    賀駟:“滾蛋。”


    天津戈登道。


    侯代英“大病初癒”之後立即活躍起來,近日在家裏擺場子交際夠了,閑來無事便往他哥那邊跑了幾次,可把他哥給作壞了,就因為身為警察廳長的候代臣卻沒能給弟弟個滿意的交代。


    ——那猖狂的劫匪硬是人間蒸發,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大鴨梨那邊也偃旗息鼓了——本來拿到五萬的債迴來,他還挺高興的跑到大表舅那裏去邀功,李老闆也很高興,等得知這五萬塊竟然是從侯代英那“要帳”要迴來的,簡直嚇得當場沒把大鴨梨給活啃了。


    一切都是巧了。


    他當初給大鴨梨一堆的帳目欠條,讓大鴨梨去收帳,也是他自己馬虎,裏麵竟然夾著一張侯代英手下打的欠條。其實侯代英本人是不會因為這點錢給人打欠條,丟不起那份兒,但是保不齊手下有那吃拿卡要的打著侯代英的名義到處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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