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賀駟彎下腰,收起笑容,表情認真而執著,“我想要的不是錢。”


    “那…那你…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賀駟聲音低下來,“是他想給別人,卻沒人要的。”在金小滿迷惑的目光裏,賀駟聲音放得很低,“我想給他的,是別人給不了了。”


    也許有個人能給,但是他死了。


    “死到臨頭,咱們兄弟一場,我也不嫌你們嘮叨,還有什麽想說的,敞開了說吧。”他走到隊伍盡頭,抬起搶,瞄著這一排人頭,“沒話說,兄弟我……就送你們上路了,今生就此別過。”


    “呸!”李樹森朝他吐了口水,閉上了眼睛,死也要死的有骨氣,決不求饒。


    其他人也認了,雖有發抖的,也不吭聲,緊閉眼睛,想著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都是漢子!”


    賀駟話音剛落,“碰、碰、碰……”幾聲槍響,槍聲像鋒利的鞭子抽過空氣,在山間唿嘯銘響,等待吃腐肉的寒鴉成片驚起,一群群逃遠了。


    同樣被嚇壞的,還有遠處山腳下的一個小小的人影,他打了個大大的哆嗦,膽量還不如那些鳥兒,飛都飛不利索,槍聲一響,他眼淚都飈出來了,扭頭撒腿就跑,磕磕絆絆,一路同手同腳。


    好在山高林密,倒也沒人發現他。


    槍聲還在山間迴響,餘音裊裊。


    金小滿睜開眼,魂不附體地抬起頭,下意識的活動了下脖子,並沒有感覺哪裏中槍。


    “你…你……”他不知所措的張嘴。


    “別說話!”賀駟已經走到他身後,用一把鋒利的軍用匕首挑開了繩子,“想活命就別說話。”


    在眾人迷惑的目光裏,賀駟按個挑開了繩索,然後退後幾步,也不幫手,旁觀著這些人從一堆麻繩裏掙紮出來。


    匕首插迴刀鞘,他掏出□□,換了一個滿倉的彈夾,利索的上膛,手指扣在扳機上。


    “黑四兒,幾個意思?”李樹森跌跌撞撞的站起來,臉上還掛著狗啃屎的雪,跪在雪地裏太久,他幾乎站不穩,“你放我們走?”他瞄向四周,“你怎麽辦?兄弟們會連累你的。”


    賀駟麵無表情,聲音壓得很低:“你們已經死了,咱們也不再是兄弟,5分鍾,隻給你們5分鍾,隻要我再看見你們,就地正法。”


    李樹森已經攙扶起金小滿,他剛死裏逃生,腦子有點亂,聽懂了賀駟話裏的意思,但是沒注意他的語氣。


    他還是覺得不能讓黑四兒一個人冒險,他走上前,試圖拉黑四兒一起走。


    一把槍直直的指向他。


    “團長讓我給你們捎句話,”賀駟的□□很穩,麵無表情,冷冷傳達著那個人的命令,“叛亂者必須付出代價,他不能壞自己的規矩。但是,送你們上路,雲峰一定不高興。”


    這是周瀾的原話。


    賀駟說到“雲峰”兩個字的時候,遲疑的停頓,不過還是很快的說了下去:“要謝你們就謝大哥吧。”


    “你是說,姓周的不殺我們?那我們的家人?”


    賀駟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丟給金小滿:“帶著家人滾蛋,團長還讓我告訴你們,你們已經是死人了,死人是不能拋頭露麵。”


    幾個人都楞了,不知道是該道謝,還是該破口大罵,朋友仇人恩人,都做了,心裏五味雜陳。


    “還有4分鍾,”賀駟催促道,“快走,此生不復見,再見之日,我會親自動手解決你們,不會手軟。”


    話說到這裏就明白了。


    他們當初選了杜雲峰,而賀駟選了周瀾。


    時間緊迫,被支開的士兵隨時可能探頭探腦。那幾個人一拱手,往山口另一側逃去:“謝了兄弟。”


    賀駟的槍口依然沒有放下:“不過已經不是兄弟了!”


    那幾個人攙著金小滿往山口逃命去了,直到轉過山腳,身影看不見了,賀駟才放下槍。


    他是真的不在把他們當兄弟了。


    把地上的麻繩踢進土坑裏,他自己抄起鐵鍬開始往裏填土。揮舞著胳膊,“謝了”他心裏默默的想,人各有誌,各為其主,沒有你們,大哥還在和團長在一起,大哥永遠是大哥,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怎麽能造大哥的反?


    這世界上,除了自己,隻有一個杜雲峰,不是為了錢和周瀾在一起。


    也隻有杜雲峰能接受那個斯文表麵隱藏之下的死神一樣的靈魂。


    其他人,都懼怕他的本質,愛他的錢。


    可是,


    錢能買命,那是你們願意賣給他。


    你們隻在他身上看到了錢,能怪他隻給你們錢?


    至於自己,賀駟抹了抹頭上的汗,拄著鐵鍬望著空中一輪朗月,他知道,他是真的迷戀那人手起刀落的做派,喜歡那顆被戾氣包裹的孤獨靈魂,以及別人都看不到的一往情深。


    雖然那不是對他賀駟。


    但他就是喜歡,喜歡得命都不顧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他,但他想試試。


    隻要他有命試。


    戰士被叫過來的時候,大坑都快填平了,小班長用非常客氣的語氣“責怪”賀駟,吩咐一聲就成了,怎麽自己幹上力氣活了。


    “這輩子,兄弟一場,最後送一程也是應該的。”他隨意的說道,他能感覺到,那小班長看土坑的眼神有些懷疑。


    按理說,為了避嫌,他應該讓這些人都成為人證,看,我手刃叛徒,沒有徇私枉法。


    不過他不挑明,料想小班長也不敢多嘴。


    那些小兵的鼻子比狗都靈,賀駟官復原職,恐怕以後的前途還不止於此,畢竟他是團長身邊屈指可數的“老人兒”,還是團長自己培養的“新人”,能和他比肩的人選,少之又少。


    “唉,賀班長還是講義氣。”小班長恭維著,還上趕著給他點了根煙。


    小班長敞開軍大衣的裏懷,為二人攏著風,他很珍惜這次和賀班長“近距離”接觸的機會,識相地不再提處決的事情,轉而口氣親熱的扯起了閑篇。


    “東大門尋芳裏那片,”小班長看著賀駟先點燃了,自己緊跟著湊上去,湊合上快熄滅的火頭,咬著煙忙裏偷閑地說,“聽說年底馬上有‘燈’點了,四哥領弟兄們去見識見識?”


    “都他媽的‘聽說’了,老弟你也別裝了”賀駟對這聲“四哥”欣然接受,他猛吸了兩口煙,菸絲在寒風裏旺成一個小紅點,“知道‘點燈’的都是熟客,你啊,”賀駟伸手用力拍拍對方的胳膊,“小夥子愣頭青,做你生意都得死一迴吧?”


    說完二人背著風嘿嘿一頓笑,身後的小兵輪著鐵鍬鏟土,幹得熱火朝天。


    “沒家沒業的,天天一群老爺們耗一起,哪能總憋著,出去放一炮,才能心平氣和的管這幫兔崽子啊,要不天天上火。”小班長覺得自己搭話十分成功,賀班長沒一本正經的不給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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