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三方各有打算,瞬間交叉開火了,然而杜雲峰在密林中,全部的精力都在放在腿上和眼睛上,槍聲不斷,但至於子彈打向哪個方向,山下打得如何激烈他是無從得知的。


    他慶幸的是,日本人來的不算快,他應該夠時間翻過這道大山。


    日軍與周瀾保安團一方激烈交火,日軍本來分散於漫山遍野,等今信停火的命令傳達到單兵,雙方已經互有死傷。


    不過,今信還是主動向周瀾而來。


    在一片黃色軍服,鋼槍林立的殺人機器之中,他走向周瀾。


    周瀾與今信有生意夥伴上的共同利益,也有朋友間的交情,所以,他也命令部下停火,本來他也不是在爭你死我活,他隻是想拖住對方。


    今信未穿軍裝,隻是一身厚厚的藏青色呢大衣,與在一片黃色軍服中格格不入,好似眾多軍人裏走出的一名儒商,他朝周瀾一點頭:“周團長!”


    這主動就是誠意,周瀾於是從掩體後也大大方方的走出來:“今信先生,你為什麽打我保安團的人?”


    敢和日本人麵對麵作對的,這關外沒什麽人了吧?隻有他的兒子,敢站在這裏和他叫板。


    今信微微一笑,在他心裏,周瀾已經向與他同一戰線更進了一步:“周團長,保安團內訌了,你是我的朋友,我永遠都站在你這一邊,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杜雲峰不是我的敵人。”周瀾單刀直入地迴答。


    第41章 狼狽


    第四十一章


    這是一個令人迷惑的答案,給出答案的人要麽是不清楚事實真相,要麽就是腦筋有問題。今信一向自詡能夠把握事情的發展,本來自信滿滿以為他如此全力的相助,周瀾會離他更進一步,現在看來,並沒有達到預期效果。


    不過他沉得住氣,中國人不是有個說法,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對杜雲峰失去了耐心,但是他對自己的兒子永遠有耐心。


    “想必是我得到的消息太不準確了,周團長,保安團內部大亂,半個奉天城都快被掀了。”他說到這裏停了停,觀察周瀾的反應。


    這些事實都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太明顯不過,周瀾否認不了:“確實,不過是我團裏內部一些誤會,我想,不必勞駕您親自揮師,我身為一團之長,我有能力解決好這次危機。”


    今信心裏簡直要火冒三丈,他兒子是不是中邪了?都連槍帶炮的對射了,都是性命相博了,還不是敵人?那是什麽


    但是他依舊很好地掩蓋住自己的想法,他的目的是消滅杜雲峰,隻有肉體上的滅失,才能讓他的兒子擺脫精神上的束縛,完全成為自我,完成真正的迴歸。


    他認為還沒有到用硬招子的時候,他用軟招子逼對方就範:“但是保安團出了事情,我們日方是不能坐視不理的,倘若杜雲峰真的抗命,危及你作為團長統治或者安全,那就是對抗我們在關外親民統治,就是危害大東亞共榮的危險分子。”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周團長,如果真的有人造反,我們關東軍是絕不能放任不管的,希望你明白。”


    這是日本人的土地——周瀾此刻深刻的體會到了這一點。以前他覺得自己有錢有槍有炮,國不國的,家不家的,那些都離他很遙遠,不論到哪都能自成體係成立一個小王國。


    可是現在,他恐怕保護不了最想保護的人。


    這是他少年時的噩夢。


    噩夢去而復返,重新將他網羅其中。


    今信停火併主動向他走來,說明這件事的性質沒有一發不可收拾,周瀾本來覺得,這是他保安團內部的爭鬥,不論爭的是權還是利,這都是自己內部一畝八分地裏的事,與日本人無關,對日本人也沒有任何破壞和威脅。


    在這關外大地上,沒有什麽人能夠造日本人的反,連有造反嫌疑,都是要被殺頭的。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杜雲峰現在已經是窮寇,追得緊了,逼得急了,不知道要出什麽亂子,他都能朝我下死手,也就沒什麽幹不出來的了,周瀾想。


    他想把他抓迴來,沒有什麽解決的好辦法,隻能圈起來,冷著他,耗著他,該打該罵或者該殺,都是後話。但是,那都是他二人之間的事情,別人不能插手,更不希望和日本人扯上幹係。


    “今信先生,”周瀾不客套,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團內部的一點小矛盾,有些誤會沒有很好解決,但我能夠把這件事情解決好,我並不希望給貴軍添麻煩。”


    他如此重申,縱然他有錢有槍有人,他第一次發現,這些在日本人麵前,在這關東大地上,有等於無,他隻能再一次說明立場。


    今信是永遠的波瀾不驚,他好似很贊同的點了點頭,還很熟稔的拍拍周瀾的肩頭,那是長者對晚輩的安撫,他不急不緩語氣讓人很容易放鬆,然而言語的內容卻沒那麽風輕雲淡:“周團長,我很信任你的能力,但是,形勢真的很兇險。”


    他的眼神帶領著手指,掃過周瀾眉骨處一抹隱約未淨的血跡,手指的力度很輕微,眼神的力度卻很重。


    周瀾下意識的躲閃,今信雖然是個日本人,但是對他的關心卻令人感覺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周瀾一直接受這些好意,也利用這些好意,他從不覺得自己有背負國家苦難的的責任與義務,那些與他無關,他活他自己。他信任金錢的魅力與力量,也從乎於此,心安理得地解釋對方的好意,但是今天,他突然感覺到不適,說不出來由的,就好似金錢睏乏的年月裏,他被周身禁錮,左右掣肘的感覺,並無差別,感覺更甚。


    天上不會掉餡餅,也沒有免費的午餐,今信能從他身上搞到錢,也能從別人身上搞到錢,他周瀾何德何能,能在生意之餘還結交到這麽一位高權重的“朋友”?


    他能做到的,杜雲峰也能,何以周杜二人內訌的時候,這位今信先生立即分出了敵友,立場簡直過於鮮明。


    為什麽?


    這一抹陰影悄無聲息的覆上周瀾的心頭,他雖然看起來平靜,但永遠是個不安的人,沒有確定答案能解釋的問題,就會留下懷疑的種子紮進他心裏,時不時會萌動,提醒他四伏的危機,永遠不能安心踏實活著。


    但當下,他顧忌不上這些潛在的危險,杜雲峰是他的“心頭大患”,那傢夥是生是死不全在自己手裏,日本人插手,事態複雜了,十分棘手。


    他微微閃躲的姿勢隨著心裏的顧忌按了終止鍵,不易察覺的,他強迫自己“接受”了今信的關懷,克製住想要直抒胸臆的衝動,他禮貌而平靜的試探今信的打算:“今信先生是擔心保安團的實力受損嗎?杜副官隻是一時糊塗,待誤會解決,我自然會安撫懲罰他,這深山老林的,不會鬧出太大的亂子,他有沒有一絲一毫針對日軍的動作,不會給貴方造成困擾。”


    “周團長別誤會,我完全相信你團的忠心和團結,”今信完全知道周瀾的想法,他在暗,周瀾在明,但是他不能讓步,把事情交給周瀾去解決。他等了很久才找到杜雲峰主動叛亂的機會,他一直很想除掉這個人,隻是忌憚著周瀾,又找不到合適的掩人耳目下手的機會,所以這次,不同以往,是絕不能讓步的,他繼續說道:“但是,杜副官此次動靜太大,奉天是我關東軍軍部所在地,眼皮底下出了動槍動炮的事情,我必須抓到人有個交代,也希望周團長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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