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笑聲,漸行漸遠的身影,景寧胸口一痛,鮮血便染透了衣裳。


    “寧兒!”


    父親的聲音,這是景寧最後的意識,她無力地閉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鄒睿在老大夫的幫助下,終於緩過勁來,他睜開眼,就發現了不對:“老伯,你是不是將我懷裏藏著的花煎水給我喝了?”


    “是啊,不然你小子的命,可就不保咯!”老大夫笑著,給人倒了杯水,“喝吧,潤潤嗓子。”


    鄒睿道謝,接過杯子一飲而盡,無酒養育起來比較麻煩,看來那小鬼得多等一段時間了,也不知道寧姐姐怎麽樣了。他想想破廟裏遇到的那個人,心中不安,問道:“老伯,最近城裏有發生什麽事兒嗎?”


    老大夫聽到這話,不由地嘆息:“出大事兒咯!”


    鄒睿心裏咯噔一下,抓著人的胳膊,慌忙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唉,晏公子大婚那天,新娘子死了,李家一口咬定是公子害死了她。家主與人爭論不過,就動了手,大小姐也受傷了。”


    “什麽?”鄒睿預感到這件事與那天的那個人有關,著急萬分,也顧不得身上的傷,爬起來就要往外頭跑,老大夫拉住他:“你去哪兒啊,身上的傷還沒好,別到處跑!”


    “謝謝老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鄒睿取下脖子上的吊墜,塞到老人手裏,“我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這個了,若是日後還有機會,定來報答您的恩情。”


    “哎喲,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老人家的話還沒說完,鄒睿就奔出了門外。


    “你的傷還沒好,凡事要小心啊。”老大夫握著那溫柔的吊墜,不由地嘆息。


    鄒睿捂著腹部,傷口才剛剛開始結痂,布料一摩就是鑽心刺骨的疼痛,然而他顧不得許多,他現在必須趕迴去,晚一步都有可能造成無法挽迴的後果。


    景家的大門近在咫尺,可是門生卻比平常多了兩倍,鄒睿這才想起來,那天晚上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他將出入的腰牌都放了迴去,身上又穿著平常人家的衣服,現在情況特殊,景家的人是不會放自己進去的。


    “怎麽辦?”鄒睿飛快地盤算著,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背,驚得他差點跳起來。


    “盈素?”待看清來人,鄒睿又是一驚,“你怎麽在這兒?”


    “我還想問你呢!”少女極其不滿,“我迴了一趟津門,結果聽到了消息,連夜趕迴來的。”


    鄒睿低聲道:“你能不能帶我去見寧姐姐?我聽說她受傷了。”


    “不能。”盈素搖搖頭,“這件事太古怪了,我都沒有辦法進去。”


    “無論如何都進不去?”鄒睿蹙眉,盈素道:“無論如何,都進不去。”


    鄒睿握緊雙拳,說道:“你等我一下。”


    盈素看著他,略帶遲疑地點了個頭。


    鄒睿隨手在路邊撿了個石子,丟了過去,守門的人並沒有動作。他又掏出一張黃紙,折成一隻鳥兒的形狀,咬破手指,滴了些鮮血在上麵,鳥兒張開翅膀,被瞬間粉碎。


    鄒睿注意著那些門生的動作,幹脆利落,不帶任何猶豫。


    他咂咂嘴,似乎很不好對付。


    “盈素,我們去一下城外的亂葬崗。”鄒睿說著,目光深沉,“看來家主,做了個不得了的決定。”


    景寧傷的極重,唿吸微弱,李家的那把刀,不偏不倚,刺中了她的心髒。她的父親拚盡全力,卻也隻能吊著女兒一口氣。死亡的陰影籠罩著這個家,激鬥過後,不斷有人死去,怨靈徘徊在宅子的上空,甚至有惡變的趨勢,為了不傷及無辜,景父無奈封鎖了全家。可是每一刻都在增加的鬼氣告訴他,人手已經不夠了,很快,這個家就會垮掉。他一夜白頭,跪在祠堂裏,懇求著先祖的原諒。


    “為什麽要去亂葬崗?”盈素看著一拐一拐的少年,非常奇怪,鄒睿仰起臉來,忽然笑了:“刨屍。”


    盈素瞪大了眼睛,鄒睿解釋道:“我們時間不多了,家裏已經充斥著死亡氣息,甚至於看守的門生也已經是死屍了,凡是沾著活人氣息的東西,都不可能進去。我們要想潛入,必須藏住氣息。”


    “你,到底是誰?”盈素沒有順著他的話去問,而是直擊要害,少年又是一笑:“如果我說,我是神的後裔,你會信嗎?”


    隻是過了今晚,就再也不是了。


    盈素沉默,良久,才說道:“辛苦了。”


    鄒睿笑了笑,沒有說話。


    第79章 無力迴天


    亂葬崗內,群鴉無聲,厚重的雲層掩蓋住了蒼白的月色,少年抬起胳膊,擦了一把汗,數了數麵前的屍體,蹙眉:“沒有找到足夠新鮮的屍體,隻能拚一下了。”


    盈素同樣累得大汗淋漓:“有用?”


    “嗯。”鄒睿沉吟片刻,“你去那棵老樹下休息吧,我很快就弄好。”


    盈素遲疑地望著他,少年的表情很模糊,看不透,摸不清,她亦是無奈,所能做的,也隻有信任罷了。


    “好,有需要就叫我。”


    盈素最終是妥協了,她轉過身,又迴了一次頭,才大步走到樹下。


    少年化了一道符在手上,念道:“今天對不起諸位了,冤有頭債有主,日後若是黃泉路上有難,盡管來找我便是。”


    他喃喃著,開始動手剝皮。他要用這種方法,瞞天過海。


    很噁心,也很殘忍,據說是遠古時代,人們為了窺探黃泉的秘密,而造作出來的巫蠱之術,如今,鄒睿也沒有其他的選擇。能力強者,各有千秋,能力弱者,也各有各的活法,他是夾fèng中成長起來的,邪門歪道和名門正途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多的區別。


    “隻求你不要嫌我醜陋,怨我噁心。”鄒睿想想景寧,便是難以抑製的委屈和忐忑。


    “我隻想見她一麵,請不要責罰我。”鄒睿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是在對著誰懇求,對著誰祈禱。


    盈素抱著劍,坐在那棵老樹下,幹枯的樹幹時不時脫落下屑子,她半闔雙目,神思恍惚。遠處飄來些許腐臭味,盈素很清楚那是什麽,然而,她也隻想進去,看看裏麵的人好不好,所以,她選擇了縱容。


    天色漸漸明朗,景寧忽然睜開了眼睛。


    守在身邊的母親還在沉睡,花白的頭髮告訴她,這個人太累了,要輕些。


    景寧緩緩起身,她的身子飄飄的,沒有了這些天的沉重和窒息感。她披上外衣,握著瓷瓶,走到屋外。


    一個人都沒有。


    景寧卻沒有任何驚訝之情,她一步一步地走著,走到家裏最高的那層樓上,坐在頂端,眺望著遠處的曙光。


    “這是滄浪城,是我的家。”景寧說話淡淡的,眼眶微微發紅。她倚著屋脊上的那個塑像,很久,都不再說一句話。


    天色就快亮了,那個少年還是沒有蹤跡,即使她登上這最高的位置,即使這座城都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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