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鄒靜恆亦是疑惑,便喚了一聲,但那白虎隻是停止了動作,仍然趴在人身上,不肯起來,碩大的身軀把景琛整個人都覆蓋住了。


    “哎呦,鄒家的大貓可真黏人!”景琛動了動,試圖爬起來,卻失敗了。


    “桃花,快來救救老子!”他大叫,一陣劍芒掠過,桃花從中間擠了進去,托著這隻大白貓就起來了,肉肉似乎還不肯,嗷嗚嗷嗚地叫著,景琛起來抹了把臉,滿是血汙。


    “可把我壓死了。”景琛鬆了一口氣,一抬頭就看見那些人死死地盯著自己,“幹嘛都看著我,我這麽醜也是那隻白虎害的!”


    “迴去洗個臉就是,別叫喚了。”景嶽製止了兒子,鄒靜恆笑道:“白虎是北邙的瑞獸,極少與人親近,它喜歡景公子,亦是我兩家之福。”


    景琛愣了愣,那人,真得變了。


    周遭又開始熱鬧起來,寒暄的,客套的,虛偽或是真誠的,一張張陌生的嘴臉。景琛忽感一陣眩暈,身上的血腥味直往鼻子裏鑽,令人作嘔。但他一動不動,不肯退讓,不知在倔強些什麽。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有個渾身是血的人在朝自己爬來,咯咯冷笑:“你居然沒有死!二十年前,你居然沒被燒死!”


    二十年前?三叔?景琛猛然清醒過來,想阻止那人說下去,可是為時已晚,那個瘋子尖叫著:“景家主,二十年前,太/祖公曾燒死過一個人,就是你景氏的人!和你兒子一樣大!”


    下一刻,他就被鄒靜恆身邊的那個獨臂人一劍割斷了喉嚨。


    景嶽陰沉著臉,所有景氏的人,都吃驚不小。鄒靜恆拱手道:“讓景先生見笑了。”


    “燒死的那人,叫什麽名字?”


    冥冥中,仿佛自有天意。


    鄒靜恆頓了許久,才略有歉意地說道:“年代日久,不知姓名。”


    景嶽點點頭,淡淡地說道:“嗯。”


    “琛兒,到父親這邊來。”


    景琛懵了一會兒,衛冉搡了一下他,小聲道:“過去啊。”


    對方這才上前,站到了景嶽身邊,拱手行禮道:“父親。”


    “鄒家主,我兒前些日子多受您照顧,景某在此謝過。”


    鄒靜恆看了看無措的景琛,淡然道:“景家主言重了,景公子機謀果敢,令人敬佩。”


    “琛兒,給鄒家主行個禮,就隨父親走吧。”景嶽隻輕聲囑咐著,景琛紅著眼,注視著鄒靜恆,對方也在看著他,要走了,我要走了,阿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阿恆,我——”景琛哽咽著,攥緊拳頭,道,“能留在這裏嗎?”


    懇求你,答應我,求你。


    “我家近期多有不便,還望景公子體諒。”


    五雷轟頂。


    他不要我了,他真得不要我了。


    景琛忽然笑起來,露著他標誌性的酒窩:“開個玩笑而已,鄒家主莫要放在心上,在下先行告辭了。”說罷,他匆匆抱拳行禮,就慌忙跑開了,衛冉與景雲交換了眼色,拾起桃花就追了上去。


    第49章 放手


    景琛一路狂奔,跑到了當初的那個山洞裏,發瘋似的將原先被劈開的碎石重新壘好。當光線被完全遮擋住,裏頭黑黢黢一片時,他終於崩潰地窩在曾經覆蓋藍玉簪的地方,嚎啕大哭起來。可哭了一會兒,他就累了,發不出聲音,頭很痛,心很痛,開始抽噎,滿臉通紅。


    “三……三叔,對……對不……不……起……”景琛混亂地自言自語,無力地蜷縮著,若是能就此停留在這天,大概也是種解脫。


    衛冉著急地滿山唿喚,就是尋不到景琛的身影,無奈之下,他將友人的佩劍立在地裏,期冀著:“桃花,能感受到阿琛去哪兒了嗎?”


    桃花的劍芒一閃,繼而寒光大作,“嗖——”地一聲向遠處飛去。


    “青杏,跟上去!”衛冉低喚,禦劍而行。


    景雲安頓好下麵的門生,就去了父親的屋子。


    “爹,娘。”


    景嶽一臉凝重,王夫人站在他身側,焦急萬分。


    “雲兒,去把你弟弟帶來。”半晌,這位家主才下達了命令,“小心些,別兇他。”


    “好。”


    衛冉緊跟著桃花,尋到那個山洞,扒開那堆碎石,就看見景琛躺在地上,小小的一團。衛冉不敢大聲,隻是悄悄過去,拍拍他的背,喚道:“阿琛?阿琛?”


    一動不動。


    衛冉將桃花和青杏別在腰上,背起友人,穩穩地出了山洞。他走路沒有聲音,除了偶爾褲腿的摩挲聲,四周靜得出奇。


    “阿琛,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上山去捉兔子,結果你跑丟了,那麽多叔叔嬸嬸去找,都沒找到,最後還是我把你帶迴來的。”他輕輕地說著,用著一種懷念的,令人動容的語氣。背上的人很安靜,唿吸很平穩,胸膛微微起伏,仍有意識,卻不肯迴應。


    “阿琛,以後別一個人亂跑了,好嗎?”


    “琛琛是個好孩子,以後不會折騰自己,不會讓自己受傷,讓你擔心,讓你難過了。”景琛呢喃著,腦海裏全是那天,兩人給鄒睿磕頭的情景,他哽咽著笑出聲來,衛冉注視著前方,沉默不語。


    景嶽算了算時辰,就知道人要來了,便命人沏了壺茶,坐在屋裏等。


    鄒靜恆隻身前來,帶了點禮物。


    “鄒家主客氣了。”


    “景先生仗義執言,這點禮物,不成敬意,還望前輩收下。”


    “比起這個,不如告訴景某,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景嶽隔著裊裊輕煙,凝視著這個後生,淡定從容,沉著大氣。他怎麽都不會想到,那天,自己的兒子帶迴來的人,居然是鄒家唯一的繼承人。


    “景先生,想知道些什麽呢?是那人的身份,還是整件事情的經過?”鄒靜恆眸中深沉,“若是身份,晚輩真心不知,若是經過,也隻能說上一二。”


    “鄒家主,見過那人嗎?”


    “寥寥數麵。”


    “可記得那人,右手腕上是否有道傷疤?”


    “有。”


    鄒靜恆迴答得幹淨利落,景嶽心驚:“可有佩玉?現在何處?”


    鄒靜恆沉吟片刻,道:“實不相瞞,我確實找到過那位的屍首,但他的遺物,被景二公子撿走了。”


    景嶽瞪大了眼睛:“撿走了?”


    “對,”鄒靜恆點點頭,“若我記得不錯,二公子似乎還給他磕了頭,但是否認識,晚輩就不得而知了。”


    景嶽有些恍惚,他的兒子,在對他撒謊,在騙他?他看了看眼前這個人,又想到景琛先前的懇求,那親昵的語氣,再想想那孩子的二叔,景嶽頓時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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