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白就是景家現任家主景嶽的字,我非善類,不配白衣,飲盡仇人血,渡化千層恨。這是他決意從歹人手中奪迴大權的第一天,跪在父母墳前,親自給自己束冠時取的。那會兒的衛沖,還是個毛頭小子,懵懵懂懂的,做事隻憑一股熱血。


    衛冉注視著嚴肅的父親,圓溜溜的眼睛透著許多他無法理解的情緒。衛冉是極少聽到父親說起往事的,印象中,這個男人仿佛一直是這般和藹可親的模樣,有事不煩心,無事不煩心。


    “爹,你當時為什麽決定跟著景伯伯呀?”


    衛沖眯了眯眼睛,笑道:“父親當時,隻是家中庶子,沒有地位,但也算吃得飽,穿得暖。可你景伯伯,那時候卻十分苦,三個弟弟妹妹都要靠他一個人養活。我時不時偷點幹糧出來,接濟一下。雖然為此事經常挨打,但現在想想,倒還挺有趣。再後來,算是年輕氣盛吧,拜了把子,兄弟有難,一時衝動,抄起傢夥就決定參與了。”


    衛冉噗嗤一聲就笑出來:“可爹你現在,養得和一隻小肥豬似的,一點都比不上景伯伯的精神頭!”


    “沒有心事,當然過得好。”衛沖隻是小小地懷念了一下過去,眼睛一眨,就掩蓋了許多秘密,“別挖苦你爹我了,說說你吧!”


    衛冉一聽,眉頭又不自覺地皺起:“唉,兩肋插刀我不怕,就怕兩敗俱傷,致使漁翁得利,愧對滄浪百姓。”


    衛冉想起遲暮的夫子,想起每日擦肩的滄浪百姓,那麽多鮮活的人兒,若是某天因為一段感情,再次陷入紛亂中,這天下名門又該如何看待這綿延千年的古老城池呢?


    衛沖搖搖頭,拍拍兒子的肩膀:“你做了一個決定,不到最後,怎麽知道結果是對是錯呢?你和琛琛從小就認識,他是什麽性格,你不了解?倘若連你都不能理解他,那琛琛恐怕真得孤立無援了。”


    衛冉小心地問道:“爹,你當時幫景伯伯□□的時候,有害怕過嗎?”


    “有。”衛沖很直接,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但苟且地活下去,更需要勇氣,相比之下,爹爹還是決定賭一把。”


    衛冉的眼睛閃過一道光,似乎豁然開朗,對啊,若是自己都不能理解景琛,那他該怎麽辦呢?不就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麽,事在人為,哪有鬥不過所謂天命的道理?想到這兒,衛冉“騰”一下站起來,說道:“我去去就迴。”


    “哎,那晚上的宵夜還有嗎?”衛沖趕緊抓住人問道,善良的年輕人迴眸一笑:“我藏了些點心在床底下,爹你自己找找,我晚上迴來做給你吃!啊,乖!”


    “好的,乖兒子。”衛沖笑眯眯地鬆開手,見人跑遠,才鬼鬼祟祟地把門帶上,動手去搜羅吃的了。


    “衛老大你來了?”衛冉剛踏進景家家門,迎麵而來的門生就笑起來,“二公子在他院裏頭呢!”


    “哈哈,謝謝啊!改天老大帶好吃的給你們!”


    “不謝不謝!”


    嬉笑聲中,衛冉就轉了個彎,直奔景琛的院子。


    “阿琛,你在嗎?”衛冉叩著門,卻半天與人響應,“哎,人呢?”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一個迷糊的聲音從窗口傳來:“是小冉啊。”


    衛冉循聲過去,發現景琛正站在窗口,揉著他惺忪的眼睛。


    “剛睡醒麽?”


    “嗯,最近一直犯困,不知道為什麽。”


    衛冉有些著急,關切地問道:“不舒服麽?”


    “沒有,我好著呢!”景琛又露出他標誌性的酒窩,眼睛卻發腫,沒什麽神氣,衛冉道:“阿琛,我考慮好了。”


    “嗯。”


    “我會幫你的,你不要擔心。”


    景琛正在揉眼睛的手忽然一頓,就感覺有風穿過窗沿,清慡的,溫暖的,吹散了連日來的陰霾。


    “果然小冉最好了。”


    他說著,兩個人便都笑了。


    “不要揉眼睛了,怪疼的。”


    “嗯,你等下,我給你開個門。”


    “不用了,我想你屋裏應該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景琛笑著搖搖頭:“哪有,我馬上就給你收拾出來!”


    “可拉倒吧!我還不了解你?”衛冉從懷裏掏出一支小巧的哨笛,遞過去,“有事兒就吹這個,我改進過了,不會向以前那樣出問題了。”


    “哈哈哈哈,你是說吹這個把九條巷的野狗都招來的事情嗎?”景琛想到小時候第一次做這玩意兒,被一大群野貓野狗逼到樹上,哭了一天的慘痛經歷,就笑到渾身抽搐。


    衛冉尷尬地把笛子砸到了他腦袋上:“還不是因為你突發奇想,破壞了我原來的設計,還好意思笑?笑笑笑,笑個屁!”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景琛高興地拾起東西,塞到了衣袖裏,“改天我去向林嬸嬸借隻信鴿來,以防萬一。”


    “好。”衛冉點頭道,“那你快去把你的狗窩收拾一下,我先迴家給我爹做飯了。”


    “等下。”景琛叫住了抬腳要走的衛冉,“小冉,幫我個忙。”


    “什麽忙?”


    景琛張張嘴,剛要說話,突然一陣眩暈,便一頭歪倒在地。


    “阿琛!”衛冉頓感不妙,直接從窗戶翻了進去,探了探人的脈搏,一時心驚,趕緊將人弄到床上去,出門請大夫去了。


    怎麽就經脈逆亂了?


    第45章 兄弟


    然而衛冉還沒走出景家家門口,就與景婷撞了個正著。


    “哎呀,衛哥哥你怎麽在這兒啊,害我好一通找!”景婷喘著氣,似乎頗有微詞,衛冉一猜便知道她所謂何事,道:“你別著急,我這不是來了嗎?你先去阿琛那裏,我出門請個大夫,他情況不是很好。”


    “我的天!”景婷更是白了臉,原地轉了兩圈,攔著人道,“不行,衛哥哥你迴去,現在隻有你勸得住我二哥了,我去找大夫,一炷香的時間就到!”


    衛冉一想也是,便不推辭,二人分頭行動,他順著原路折了迴去。躺著的人仍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慘白著臉,攥著雙手,牙關緊閉,一抽一抽地抖動。衛冉不敢輕易給他灌氣,生怕一根筋不對,害他廢了修為。


    景婷行動力很強,迅速請來了大夫,紮了針,開了藥,著急吩咐下去煎煮,慌慌張張可算弄完了所有的事情。等稍晚時候,景琛的脈息平復了一些,二人才舒了一口氣,躡手躡腳出門說話。


    “阿琛這是怎麽了?我前幾天見他還挺好的啊!”衛冉抱|胸倚在廊下的柱子上,眉頭緊鎖,小姑娘嘆了一口氣:“前天二哥和爹爹吵了一架,晚上就說頭痛,在他屋裏睡了兩天。我早上來見他,看他萎靡不振的,就想去找你來勸勸,沒想到跑到你家,衛叔叔卻說你出門了。”


    衛冉詫異,景琛從來都不怕他爹訓斥,厚臉皮,還嘴硬,這麽多年下來,為這種事情氣血攻心,可真真兒是頭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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