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武人們非常專業。


    用一句聖人之言來說就是“有奶便是娘。”


    對於這些武人們來說,什麽皇帝什麽朝廷乃至什麽節度使的都無所謂,錢糧充足軍功得賞那就是老大。


    就像是眼前這支本屬於鎮州,因秋防吐蕃而輪調駐守關中,屯駐於奉天縣的博野軍,就是如此。


    朝廷安排兵馬去潼關阻擋黃巢,可卻是不給發糧餉。


    就連神策軍都隻有幾天的糧草,博野軍這種客軍那就更別提了。


    博野軍的武人們非常淳樸,朝廷不發糧餉,他們當場就直接反了。


    成了亂兵之後到處劫掠廝殺,追的神策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鎮州就是正定,或者說就是常山,石家莊趙子龍的那個常山。


    秋防是因為安史之亂後,大唐西域各地武備空虛,吐蕃乘機侵占了河西走廊與隴右等地,因為距離長安城隻有數百裏地,直接威脅到了國都的安全。


    麵對著實質性的威脅,朝廷從各地藩鎮之中調兵來輪番駐守邊境,用以防備吐蕃人的威脅。


    這支三千人的博野軍,就是這麽被抽調來到關中的。


    之所以特意提了他們一句,是因為這支博野軍之中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那就是李茂貞。


    占據鳳翔隴右之地,獲封岐王,秦王能與朱溫掰腕子,天下知名的強藩,被稱之為比曹賊還奸詐的李茂貞。


    現在的話,李茂貞還沒有獲得戰功被唐帝賜予李姓,依舊是用著自己的本名宋文通,正在這支兵馬之中為隊長,也叫隊正。


    看著手持陌刀站在大道正中的李雲澤,宋文通目光一轉,當即向著自己團的校尉請戰。


    武人當道的時代裏,自然是崇拜武人。


    以往戰場上極為罕見的陣前單挑,在這個時代卻是頻繁發生。


    許多原本隻是小人物的猛士,都是通過單挑一戰成名,從而名聲顯赫好處滾滾而來。


    武人軍士們,也願意追隨這樣的猛士。


    得到應允之後,宋文通同樣拿著一把陌刀,邁著堅定的步伐上前。


    他也是老軍伍了,一眼就看穿了對麵看似人馬數千,可實際上一個個的或者麵色惶恐或是強行硬撐,完全就是烏合之眾。


    隻要自己能夠斬殺敵將,對麵必然一哄而散,那自己的威名立馬就會拉滿。


    信心百倍的宋文通,雙手緊握陌刀的刀柄,前行距離李雲澤隻有十餘步的時候,猛然怒吼一聲加速急衝,舉起手中陌刀直接向著李雲澤當頭斬下!


    夕陽的餘暉映照之下,陌刀帶起一道血色長芒,唿嘯著直奔李雲澤的腦門。


    大唐橫刀,乃後世島國所謂武士刀的祖宗,名氣極大。


    可實際上大唐最為出名的兵器,卻是這陌刀。


    陌刀隊出戰,正麵硬剛‘人馬皆碎!’


    宋文通力氣極大,他堅信自己這一刀下去必然能將眼前敵將斬為兩截。


    猛然間,他的眼前亮起了一道寒芒。


    李雲澤後發先至出手極快,手中陌刀從下往上掃起,直接斬斷了宋文通的陌刀。


    刀勢抵達頂點之後,順勢落下直接從還在錯愕之中的宋文通身中掠過。


    這位大唐未來的秦王,親眼見證了大唐覆滅的一代梟雄,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起勢就隕落在了前往長安城的路上。


    他再也沒有機會改名李茂貞了。


    單挑獲勝,李雲澤身後的神策軍潰兵們頓時士氣大振,歡唿之聲響徹四野。


    很自然的,對麵博野軍的士氣顯著下降。


    隨即對麵又派出來幾名猛士與李雲澤單挑,結果自然是無一例外的被碎。


    李雲澤強大的實力震懾了當麵對博野軍,再加上他們隻有數百人,而對麵士氣洶湧起來的神策軍,卻是有著好幾千人馬。


    帶隊的校尉下意識的就想要退兵。


    這個時候李雲澤終於開口了“隻敢讓自己手下的猛士送死,自己就隻會逃跑的嗎?”


    麵對李雲澤的挑釁,校尉別無選擇隻能麵對。


    他要是這麽不管不顧的退了,以後也就沒辦法在博野軍中廝混下去。


    現在要麽直接揮兵衝鋒掩殺,要麽自己上前單挑。


    以此時的形式來說,手下的兵馬肯定不願意上前衝擊,那就隻能是單挑了。


    校尉留了個心眼,覺得李雲澤手中的陌刀用了這麽久,應該是要報廢了。


    所以他直接策馬前衝,想要利用馬匹的優勢戰而勝之。


    至於說結果,寒芒掠過,人馬皆碎!


    校尉都完了,博野軍的軍士們自然是要撤退。


    就在這個時候,李雲澤高聲喚住了他們“爾等且看這邊!”


    博野軍眾人循聲看過去,卻是見著了夕陽映照之下,一排的大箱子被打開,內裏滿滿當當的銅錢在陽光之下,映照著讓人心情愉悅的光澤。


    “爾等若願追隨於我。”李雲澤伸手示意那些大箱子“以胃盛錢,諸君自取之。然後每月糧餉充足,但有拖欠,爾等可自去也。”


    博野軍這邊都是非常專業的武人,恪守自己的信條一切向錢看。


    當場就有過半軍士出列去取錢,隨即向著李雲澤行禮宣誓效忠。


    剩下的人猶猶豫豫一番,又有一部分人脫下頭盔過來取錢,剩下的人則是滿心不舍的原路退走。


    這個時代的武人都很有原則,誰更強就給誰賣命。


    別看之前單挑的時候斬的極為慘烈,可投效之後立馬笑容滿麵打成一片。


    天色已晚,接下來就該是吃晚飯安營紮寨了。


    李雲澤喚來周大寶“本將命你為軍中倉曹,總覽軍中後勤輜重事。”


    之前不過是長安城內一街溜子的周大寶,激動的眼淚都下來了。


    他哽咽行禮“敢不為將軍效死!”


    無論是神策軍還是博野軍,都不可能攜帶著大量的輜重,現在這幾千號人馬全都要李雲澤來養著。


    大鍋的數量增加到了二十口以上,肉罐頭脫水蔬菜與米一起熬煮,香噴噴的晚飯讓軍士們非常滿意。


    之後是幾百頂的帳篷被支撐起來,讓吃飽喝足的軍士們能夠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


    李雲澤隻負責提供物資,這些事情都交給周大寶去做。


    做得好,自然能坐穩倉曹的位置。


    做不好,那就沒有以後了。


    目前來看,幫閑出身擅長服侍人的周大寶做的還行。


    至於說李雲澤自己,則是不斷召喚軍中隊正火長們麵試。


    有能力的,提拔為旅帥甚至校尉,能力不足或者太過桀驁的,那就隻能是繼續原地待著了。


    這個時候自然別去談什麽忠心,大家純粹是金錢上的關係。


    李雲澤出錢出物雇傭他們為自己辦事,僅此而已。


    夜半時分,盡職盡責主動守夜的哨兵前來報告,潼關方向的大道上,開來了大隊的兵馬。


    李雲澤大感驚訝,這大晚上的夜路行軍,這也太精銳了吧。


    不用多詢多問,這個時代裏,隻要是能夠在晚上有序行軍的必然是精銳。


    李雲澤當即起身,安排人手招唿兵馬起身準備迎戰。


    神策軍那邊自然是一片混亂,險些鬧出了營嘯來。


    好在博野軍雖然人數少,卻是足夠精銳與職業,一通強力彈壓斬了不少亂跑亂叫的沙凋,總算是讓簡陋的營地安靜下來。


    那邊大道上開來了大量的兵馬,李雲澤舉起夜視儀掃過去,起碼也有小兩千號之多。


    兩千號能打夜戰的精銳,再迴頭看看自己身後那些還沒開打就已經畏縮不已的神策軍,李雲澤已然是準備請加特林菩薩出來普度眾生了。


    不過對麵那些舉著火把的兵馬並沒有擺出攻擊陣型,反倒是在一陣爭吵之後派過來了使者。


    “博野軍校尉鄭公佑,請將軍上前說話!”


    李雲澤麵色微動,當即排眾出列“本將神策軍都指揮使李雲澤,有話就說!”


    朝廷宦官集團老大田令孜,改編左右神策軍為五十四都,以神策大將軍為諸都指揮使。


    之前被李雲澤幹掉的李貞茂,曆史上就是劫掠長安城之後又被朝廷收買迴去,之後護衛僖宗跑路有功,被封為了神策軍指揮使,從此發家致富一路做到了秦王。


    “見過指揮使。”


    那鄭公佑行禮言道“我等欲指揮使,不知指揮使可願收留?”


    ‘還有這種好事?’


    數千精銳星夜投奔,還真是讓人驚訝。


    李雲澤略顯驚訝“說說出了什麽事,爾等正管諸將軍何在?”


    鄭公佑再度行禮“好讓指揮使知曉...”


    一番解釋,李雲澤才明白了緣由。


    這支博野軍的正管,被喚去了那黃巢的大營,可隨後卻是被扣下了!


    得知消息的博野軍大驚失色,這是要吞並自己的節奏。


    他們本想逃亡,可這個時候之前沒拿李雲澤錢的軍士迴去了,一說這邊的事情立馬鼓動人心,眾人商議之後決定來投靠李雲澤。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色,武人們也是趨利避害懂得玩心計,絕非無腦莽夫。


    真要是無腦莽夫見誰都打,那黃巢根本就沒機會通過沿途諸多強藩的地盤,一路殺到關中這兒來。


    鄭公佑等人的正管軍將被扣押,他們壓根沒想過去救援。


    軍餉發不出來,糧食供應也沒有的將主,沒人會去追隨。


    李雲澤當即大笑,招唿周大寶“生火做飯,把諸位將士的賞錢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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