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樓內的氣氛,已經是到了火山爆發前的最後一刻!


    隨著報喜人的腳步聲‘噔噔噔’的由下及上,三樓的士子們,牙都要咬碎了!


    狀元啊,這可是狀元,他們之中居然出了一個狀元。


    雖然人人都在求漫天神佛,求他們保佑等下報喜人喊出的是自己的名字。


    可更多的,咬牙切齒的在心中祈求神佛,絕對不能是自己身邊的某某某。


    若是自己的哪個朋友老鄉成了狀元,他們的怨念能讓狀元樓從此之後化為鬼樓。


    ‘我怕兄弟過的苦,又怕兄弟開路虎。’


    哪怕是自己不中都無所謂了,可千萬別是自己同鄉朋友中了。


    這就是此時狀元樓三樓內,絕大部分人的想法。


    等到歡天喜地的報喜人,一路高喊著‘賀喜’踏上三樓的時候,還沒等他說話,一抬眼就被眼前這宛如修羅煉獄般的場景給懾住了。


    那一雙雙的眼睛,紅的宛如厲鬼一般,惡狠狠的盯著他。


    鼻息粗重,喘息之間都帶著滲人的磨牙聲響。


    用力咽下口唾沫,雙腿發軟的報喜人,聲音都帶著打籃球的歌手們夢寐以求的顫音“賀,賀喜。賀喜華亭陳子龍陳老爺,高中一甲第一名!”


    名字一出,無數雙眼睛瞬間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絕大部分人,幾乎是同時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自己的兄弟。


    別人開路虎無所謂,自己兄弟開路虎,那就是兄弟都沒得做了。


    ‘啪!’


    陳子龍手中的酒杯,跌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皇帝居然會選了他做狀元。


    一甲前三,必然是要皇帝欽點。


    “這,這...”


    “哈哈哈哈哈~~~”最先反應過來的史可法,當即拍案而起,放聲大笑“人中兄,這才是天意!”


    一瞬間,之前顧炎武他們所坐的桌子,在狀元樓大掌櫃的眼裏就沒那麽香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陳子龍與史可法所坐的桌子上。


    這可是狀元坐過的桌子,以後酒水菜肴的價格,起碼要漲二十倍。


    想不想沾沾狀元郎的福氣?肯掏銀子就成。


    大吉大利,今晚吃飯加隻雞。


    迷糊之間,陳子龍已然是被眾人簇擁著下了狀元樓。


    等他來到外麵街上的時候,四周全都是圍觀的百姓,敲鑼打鼓的足有半條街。


    狀元樓這裏更是幹脆把剩下所有的鞭炮,全都給點了。


    劈裏啪啦的轟鳴聲響之中,煙霧繚繞的籠罩半條街。


    入目所見,全是笑臉。


    耳中所聞,皆是吉言。


    有些渾渾噩噩的陳子龍,猛然間想起了自己在江南服徭役時候,見到的那些為了一日兩餐奔波勞苦,最終卻是連全家肚子都填不飽的百姓們。


    再看看眼前這歡天喜地的一幕,他咧開嘴笑了,笑聲越來越大,甚至連轟鳴的鞭炮聲響都被蓋過。


    從宋仁宗趙禎時代起,參加科舉的士子們,隻要過了會試就不再被黜落,而是全部中進士。


    所以後麵的殿試,純粹就是走過場。


    殿試的時候,李雲澤看著眼前的陳子龍,顧炎武等人,心中很是有些感慨。


    曆史上眼前這些人,除了顧炎武抗清失敗最終歸隱山林之外,其他人全都與韃虜血戰到底,最終殉國。


    崇禎朝的幾姓家奴很多,可也有眼前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


    既然他李雲澤來到了這個世界,那絕對不能讓悲劇重演!


    洪承疇宣讀了對此次科舉佼佼者們的安排,一甲的三位全部入翰林院,而身為狀元的陳子龍,更是成了翰林院修撰。


    大明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非翰林不得入閣。


    也就是說,沒在翰林院裏養望過的,是沒有資格入內閣的。


    入了如此清貴的衙門,基本上就等於是走進了未來青雲直上的道路。


    “萬歲。”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之中,陳子龍卻是上前行禮“臣,不願入翰林院。”


    此言一出,奉天殿內先是陡然一靜,隨之就是躁動喧嘩起來。


    這陳子龍是標新立異,還是腦子有病?


    “為何?”一臉輕鬆的李雲澤看了過來“可是嫌低了。”


    翰林院修撰乃是從六品,對於新科進士們來說,這就是巔峰了。比全天下所有正七品的知縣都要高。


    “並非如此。”甩開了史可法的拉拽,陳子龍目光堅定的迴應“臣不願在翰林院養望,臣想去地方上為百姓做事。”


    這話一出,又得罪了茫茫然一大片人。


    翰林院養望這種事情大家夥都知道,可當著皇帝的麵說出來的,他陳子龍絕對是第一個。


    有些話,是不能明麵上講出來的。


    李雲澤對此不以為意“想好了?”


    “是。”


    “陝西那邊大旱,賊寇四起。你去那邊做知縣如何。”


    “臣謝萬歲。”


    “到任之後,要如何為當地百姓做事?”


    很明顯,陳子龍有這方麵的準備“萬歲,臣當整頓田畝,收攬流民行屯田。天光大旱之下,當挖井開池以求蓄水。統籌物資,確保百姓們能吃得上飯。清理訴訟,以大明律治。”


    越說越來勁,陳子龍深吸口氣“若是有賊寇來犯,當速報總督來救,緊閉城門發動百姓守城,與賊寇血戰到底。”


    “看來你的確是有所準備。”李雲澤起身,踱步來到了陳子龍的麵前“要記住一件事,賊寇奸詐,常扮百姓混入城內,突然發難奪取城門。”


    他轉頭看向王承恩“安排錦衣衛和東廠的人,暗中保護他。他破了那麽多的規則,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小命。再告知孫傳庭,看好了,別讓人陰了他。”


    皇帝如此看重,真是讓奉天殿內的眾人豔羨不已。


    一旁的夏允彝也是心神大動,有意隨陳子龍行事,不入翰林院而是直接下地方。


    可轉念一想,若是自己這個時候提出來,豈不是成了拾人牙慧,沒由來的被人給看輕。


    三十出頭的夏允彝想的多,可十八歲的顧炎武卻是慷慨激昂的站了出來“萬歲!臣也不去翰林院,臣願隨人中兄同往陝西。”


    這話換做是夏允彝來說,肯定會有人說他附人驥尾。


    可顧炎武說,就算有人這麽想,也不好直接說出來。


    畢竟十八歲,年輕氣盛,正當其時!


    一甲隻有三個人,狀元和榜眼都表態了,身為探花郎的夏允彝,此刻反倒是別無選擇。


    這種情況下,難道他還能自己去翰林院不成。


    “萬歲,臣也不去翰林院,願去陝西。”


    不遠處的翰林學士苦笑不已,往日裏清貴的翰林院,現在居然誰都看不上了,這都叫什麽事兒。


    “不入翰林,不得入閣的事情,朕是知道的。”李雲澤頷首,伸手指著奉天殿內的眾人“從今以後,這條規矩要改。”


    “朕這裏不要什麽養望,隻要能做實事的人。從今往後,不曆州府,不得著緋。”


    明朝官服使用什麽顏色,也是有講究的。


    四品以上著緋袍,五品到七品穿青袍,八品九品不入流的,統統都是穿綠袍。


    李雲澤的意思很明白,沒有地方上工作過的經驗,別想做到四品以上。


    至於翰林院清貴養望什麽的,那可真是去你的吧。


    一群隻知空談的書生,有個屁用。


    時光匆匆而過,時間已是崇禎二年八月。


    八月流火,趕上小冰河期的大旱時節,那真的是熱到不行。


    哪怕是性格堅定的李雲澤,也是不得不把每日裏策馬射箭的時間,都給推到了酉時。


    騎完馬,射完箭。一身大汗的去洗個澡再吃飯,在這個時代裏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享受。


    夜幕降臨,宮門落鎖


    不出意外的話,來意外了。


    禦書房外傳來的喧嘩聲響,站在角落裏蹭空調的王承恩,急忙跑了出去。


    “皇爺~~~”


    不過片刻的功夫,王承恩一手舉著金牌,一手舉著一封插著羽毛的羽檄信跑進來“三邊總督四百裏加急軍報!”


    在宮門落鎖的情況下,能送進皇宮裏的東西唯有軍報。


    什麽叫做軍國大事,這就是。


    接過信件檢查了下火漆泥印,確定無誤之後,李雲澤伸手指著禦書房的門“關門,冷氣都跑出去了。”


    的確是孫傳庭的信件,而且還是一封報喜信。


    孫傳庭抵達陝西之後,並沒有一上來就急吼吼的去清剿流寇。


    他很清楚的知道,不解決大旱之下的民生問題,流寇們是剿不完的。


    所以他進行了長達一年的招攬流民屯田,積蓄物資訓練士卒事,任由流寇肆虐。


    因為此事,彈劾孫傳庭的奏章數不勝數。


    現在夏收之後,孫傳庭終於是動手了。


    流寇都是不事生產的,他們的工作是劫掠。


    夏收之後,各地缺糧的流寇們聚集起來準備幹票大的,集中力量突襲了三水縣。


    他們視孫傳庭為縮頭烏龜,壓根就想過孫傳庭其實是扮豬吃老虎。


    眾賊圍攻三水的時候,之前一直不動大軍的孫傳庭突然就動了。


    大軍突襲之下,流寇們當場被打崩在了縣城之外。


    紫金梁,混天王,王二,高迎祥,王大梁等諸多賊首被陣斬,眾賊首領王嘉胤逃亡之時被生擒。其餘張獻忠等賊首沒於陣中下落不明。


    此戰斬俘賊寇近五萬之眾,所謂三十六營主力,近乎一戰盡沒。


    “打得好,不愧是孫傳庭。”


    起身走到地圖旁邊,李雲澤的目光落在了東北角上“內患暫時壓住了,這個時間窗口可不能浪費。”


    他握緊拳頭,直接砸在了沈陽城的位置上。


    “一戰定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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