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臘月初一,宜祈福,忌動土。


    在京文武百官,諸家勳貴,太學學子,名仕鄉老們一大早就接到通知,申時末集於皇極殿前共赴天子宴飲。


    這還沒到年節,皇帝就要搞大宴會,不少人都覺得怪異。


    太學生們迴想起之前皇帝答應過的,臘月初一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的事情,全都在國子監祭酒的鼓動下,鬥誌高昂的趕去赴宴。


    未時就已經有人來到午門前等候,申時三刻的時候已然是人山人海。


    城門打開,眾人在錦衣衛的指揮下依次入內。


    皇極殿前那諾大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的成行成列的擺放著案幾。


    案幾上有貼紙條,寫有人名早已經劃分好了座位。


    而在丹階之上,卻是豎立起來了一塊巨大的幕布。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不知這是何意,為什麽要豎塊大布在這兒。


    天色逐漸暗淡,冷冽的寒風唿嘯吹過,不少人已經開始搓手跺腳。


    這個天氣,實在是不適合室外宴飲。


    天色越來越暗淡,夜空之中已然是星光燦爛。


    有些老者因為等待太久憋不住,就幹脆在宮牆下的角落裏釋放。


    對於這種事情,無論是錦衣衛還是太監們,全都是當做看不到。


    年過古稀,便溺無忌。


    皇帝都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去責罰。


    一直等到戌時初,隨著大漢將軍們揮舞淨鞭,喧囂的殿前逐漸安靜下來。


    大明的皇帝,終於是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今天請諸位來,除了宴飲之外,還要請諸位看一場世間醜態。”


    他伸手示意身後那塊諾大的幕布“朕偶得天人至寶,名曰天眼。”


    “此物有大神通,可觀世間萬事。”


    “前些時日,嘉定伯府有一宴飲。”李雲澤目光環視全場“當時參與宴飲的諸位所言極為精彩。”


    抬手指著太學生們的方向高喊“今日就讓你們好生看看,你們所謂的朝廷忠良,眾正之士在私底下究竟是有多麽的齷齪不堪!”


    一片嘩然聲中,諸多參加了那天嘉定伯府宴飲的人,已經是在瑟瑟發抖。


    隻是他們不懂什麽叫做錄像,心中還保留著一絲的僥幸。


    不過看向嘉定伯的眼神,已然是極為淩厲。


    毫無疑問,但凡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來,是嘉定伯這根牆頭草坑了他們。


    李雲澤不再廢話,上前操作設備將畫麵投在幕布上。


    為了保證畫質,李雲澤可是花了大價錢買的最好的設備,高保真環繞立體聲音響,高解析度播放器。


    隨著畫麵上出現嘉定伯府的宴會廳,廣場上頓時一片喧嘩。


    這真的是太神奇了!


    李雲澤幹脆將聲音給開到了最大,將喧鬧聲響給壓下去。


    隨後陳仁錫,項煜,鄭鄤,周延儒等人的叛逆發言與猥瑣表現,立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太學生們群情激奮,萬萬沒有想到平日裏正氣凜然的正人君子,背地裏居然如此的喪心病狂!


    而涉事眾人,此時都已然是癱倒在地。


    自己最為陰暗的一麵,被展現在了大庭廣眾之下。


    而且所言所論,更是大逆不道至極之事。


    這就是社死。


    皇帝居然有如此仙家奇物,更是讓他們徹底絕望。


    連仙人都站在皇帝那邊,我等這次是真的死定了,還是身敗名裂,全家一起出門去詔獄旅遊的那種。


    他們此刻心中情緒之複雜程度,真的是言語難以表述萬一。


    等到視頻播放完畢,李雲澤看向了太學生們“朕說過要給爾等一個交代,如今這個交代可還滿意?”


    太學生們年輕衝動,可卻並非無腦之輩。


    沒腦子的,也進不來國子監。


    為首之人當即上前行禮“臣等年幼無知,為惡人所惑,請陛下責罰。”


    “給你們看這些,不是為了責罰你們。”李雲澤感慨“朕一心為民為天下,從不畏懼這些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的毒蟲,行刺謀逆什麽的都無所謂。”


    “朕真正擔心的,是你們被這些偽君子所欺騙。國朝大政若是落入這些奸佞之手,最後被害的還是大明的百姓們。”


    這話說的太學生們又是羞愧又是憤怒,他們看向周延儒等人的眼神,已經是在噴火了。


    “諸位鄉老。”


    李雲澤走下丹階,來到諸多名仕鄉老之中“諸位可看明白了。”


    一年過花甲之老者,扯著隻剩下幾顆牙的嘴怒吼“陛下,有反賊!!”


    “不錯。”李雲澤看向已然癱軟一地的周延儒等人“他們的確是反賊。諸位迴家之後,當向百姓們講述清楚此事。”


    “陛下處置反賊之時,老朽必當領鄉親攜饅頭前來。”


    來到諸勳貴們的區域,李雲澤蹙眉相對“朕已經迴來這麽久了,為何爾等一直沒有什麽表示?”


    “江南之地的勳貴都已經被整頓過了,你們難道不知道?朕等著伱們主動來上交侵占之田畝,商鋪,血錢,兵權諸事務。為什麽一個都不來?是你們都飄了,還是覺得朕提不動刀了?”


    定國公徐希皋心頭哀歎,帶領諸勳貴們上前行大禮“臣等,有罪。”


    “有罪就懲就罰。”居高臨下的李雲澤用力一甩衣袖“收迴爾等之兵權,你們巧取豪奪的田畝商鋪什麽的,自己去向東廠解釋上交。”


    “如有違背,或是查出陰奉陽違。”李雲澤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雙眼,再指向諸勳貴們“朕可是在盯著你們呢。”


    勳貴們聞言,下意識的看向了丹階上的巨大幕布。


    文官們這次算是徹底撲街了,而且還是撲的要多慘有多慘,全都是因為前所未聞的天眼所致。


    一想到皇帝的天眼天天盯著自己,他們就是不寒而栗。


    大明的勳貴其實是分兩部分。


    江南應天府那邊,主要是洪武朝傳下來的勳貴。


    代表人物是南軍主將,從頭打到尾,最終被朱棣關起來悶死的魏國公徐輝祖。


    而京師這邊,主要是靖難戰爭時期立下功勳,朱棣所冊封的勳貴。


    代表人物是徐達第三子定國公徐增壽,他給朱棣通風報信導致前線大敗,最終被建文在朝堂上給砍了,他的後代承了定國公。


    京師的定國公府,與江南的魏國公府稱得上是一門雙公。


    這方麵來說,跟紅樓夢裏的賈家有些相似啊。


    之前在江南的時候,李雲澤既然整頓了那邊的勳貴,迴來之後自然也沒有放過這邊勳貴的道理。


    這其中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勳貴們手中掌握著京營兵權。


    曾經威名赫赫,跟隨朱棣五征漠北的京營,在這幫寄生蟲的手中,徹底淪為了一灘爛泥。


    可每年索要的糧餉物資,卻是從未少過。


    李雲澤要對大明軍製下手,第一個目標,也是最容易的目標就是京營。


    正因如此,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這些勳貴的。


    定國公徐希皋麵若死灰,可卻是毫無辦法。


    皇帝掌握了刀把子,錢袋子,現在重創文官甚至連官印都握在了手中。


    他們這些早就被養廢了的勳貴們,還能如何?


    難道是去鼓動京營之中的那些廢物們,去跟虎賁龍驤這樣的精銳廝殺不成。


    皇帝不講情麵,不在乎史書上被潑髒水,更加不在意事態鬧大。


    麵對這樣的皇帝,勳貴們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該如何破解。


    沉默片刻之後,徐希皋長歎口氣,俯身行大禮“臣,領旨。”


    對抗的下場,就是跟文官們一起上路。


    換做是他們的祖先,或許直接操刀子就反了。


    可享受了一輩子榮華富貴的他們,哪裏來的這種骨氣。


    有了徐希皋帶頭,勳貴們紛紛向著李雲澤低下了自己的頭。


    這幫人,早就沒骨頭了。


    最後的最後,李雲澤背手邁步來到了文官區域。


    環顧四周那一張張或驚恐,或絕望,或希冀,或幸災樂禍的臉。他的心中,隻有厭惡。


    每當蠻夷鐵騎南下的時候,最先跪下的就是他們!


    強忍著心頭的反感,李雲澤來到嘉定伯的麵前“國丈這次孤身入敵營臥底,成功套取了諸逆謀反的罪證,勞苦功高啊。這些逆賊的家宅之中,選幾處送與國丈以為獎賞。”


    懵懵懂懂沒有絲毫正治經驗,卻又極為貪財的嘉定伯,歡喜的行禮道謝,壓根沒感受到四周那諸多複雜的目光。


    從此之後,嘉定伯就將是全天下所有文官們的死敵。


    有機會肯定要給他下絆子,沒機會也要創造機會給他穿小鞋。


    要是哪天皇帝或是皇後不在了,那第一個倒血黴的就是他嘉定伯。


    無論是文官武將勳貴又或者是其他人,從此之後都會對其敬而遠之。


    哪怕是對皇帝忠心耿耿之人,也不會去接觸一個亮明身份的小人。


    從嘉定伯傻不愣登的被坑開始,就注定了他這輩子,以及他的子孫後代們,都將被徹底孤立。


    絕對不會有門當戶對的人家去跟他們家聯姻,無論嫁娶。


    看著歡歡喜喜自以為占了便宜的嘉定伯,李雲澤微微斂容“溫體仁。”


    “臣在。”


    “行旨天下,年後開恩科。直接在旨意上寫明白,朝廷江南空缺甚多,望諸君抓住機會前來應試。”


    ‘這也太直白了,一點體麵都不要了,弄的跟反賊們求賢若渴似的。’


    溫體仁心中吐槽,可嘴上卻是當即拉長音。


    “臣,遵旨~~~”


    到了此刻,這次的宴會算是到了最後的環節。


    李雲澤抬起手指著一眾癱倒在地的文官們“錦衣衛何在,出來洗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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