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活動似乎已經來到高潮部分,燈光中心的主持人用一種近乎可笑的語氣介紹著禮儀小姐手中捧著的拍賣品。台下的賓客則各自聚成小團體,或低聲私語,或舉牌加碼。樂隊的演奏聲更是從未停歇,不知道遮掩了多少齷齪的交談。


    而在這熱鬧的會場邊緣,項天明正帶著項雲汐重新入座。為項雲汐抽出絲絨軟墊座椅的同時,項天明盯著對麵的董事問:“你說哈裏森一直……”但話還沒說完,竹節蟲董事卻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安靜。隻見那人將自己修長的手指放在筆挺的衣領間按動了幾下,隨後便似乎有無形的能量掃過周圍。


    “屏蔽場設置完成,現在讓我們來好好聊聊,不過動作要快,否則哈裏森那個小醜會忍不住蹦出來。”竹節蟲董事無奈地攤手說道。不過從字裏行間的語氣來看,這人並不害怕,更多的是鄙視,難道他真有那麽大能力和埃爾多安這一派抗衡?項天明並未言語,隻是在心中暗暗想道。


    “馬爾克斯先生,你這麽貿然接觸我,就不怕埃爾多安總統不高興?”項天明敲敲桌子盯著對方問道。這人他其實有印象,同為聯邦生物技術行業大亨的霍特·斯特魯奇和他提過,剛才裝傻隻是為了方便開溜而已。


    馬爾克斯伸出右手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顯得有幾分得意:“哼哼,埃爾多安總統?再過幾個月可就不一定了。這聯邦也不是她一家獨大!為表誠意,你們先看看這個。”說著,幾張全息照片就從馬爾克斯手上的戒指投影出來。項天明和妹妹看得清清楚楚,那都是不同視角隱蔽拍攝的項雲汐。當事人瞪大了眼,桌子底下的手悄悄拽住項天明的衣襟,不過很快又平複下來。


    項天明則撚了撚手指,皺著眉琢磨起來這話裏的信息。“你說能開出更高的價碼是什麽意思?我哥難道和那個什麽哈裏森有交易?”項雲汐黑眼珠子一轉,趁著項天明沉思率先問道,後者隨即瞪了她了一眼,卻全然被前者無視。


    馬爾克斯自然將對麵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輕笑一聲說:“這個嘛,我想還是請你和你和哥哥私下解決。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請項先生幫我個小忙。”


    “什麽忙?”一邊忍住項雲汐在桌子底下踩上來的一腳,項天明一邊反問道。“一幅殘缺的古畫,我很需要它,確切的說是這幅畫的高清照片。”馬爾克斯向後仰了仰身子解釋道。


    “照片?你自己拍不就得了?”項雲汐奇怪地問道。


    就在這時,一名服務生走了過來,順勢就要把項雲汐剛才愛吃的那種小蛋糕放下來,卻被馬爾克斯揮手趕走。項天明察覺有些異樣,但也說不上來到底為什麽。


    “這隻是件抹去了細節的仿品,而我需要你去拍總統收藏的真跡,兩位請迴頭看看。”馬爾克斯又提示道。兩人依言迴頭,果然在會場中間的台上看見主持人退場,隨後一幅十分眼熟的水墨畫被幾個人抬了上來,而臭著臉的哈裏森正邁步上台。


    “如果你能拿到我需要的東西,我保證立馬就能將你送出文明區,外加一艘最好的探索型飛船,且沒有任何附加條件。至於剩下的,我想哈裏森會告訴你。再見!”馬爾克斯微笑著起身說道,然後和台上一臉慍怒的哈裏森對上了眼。


    馬爾克斯緩緩張口,卻故意沒有作聲,但項天明能從口型中看出那是在說再見。伴隨著同樣令人略感不適的波動掃過周身,馬爾克斯施施然離場,留下一臉懵的項雲汐和臉色難看的項天明。


    至於遠處台上的哈裏森則強壓住怒火收拾好心情開口:“感謝諸位今天為前線浴血奮戰將士們的無私奉獻,你們都是聯邦人民應當讚頌的英雄。不過呀,我們埃爾多安總統除了希望大家為國奉獻外,還有一個心病,那就是這幅殘缺的古畫。”


    “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項雲汐突然一改之前憋悶氣的樣兒,閃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問道。“迴去再說!”項天明卻伸手擋住那讓人心生愧疚的目光,嚴肅地說道。


    “這幅畫是埃爾多安總統的私人收藏,描繪的是幾百年前人類發動第一次星海探索時的情景。我們敬愛的總統閣下每每看到這幅殘缺的畫就想起如今人類疆域被可惡的財團一分為為二的現狀,那是十分的痛心啊!”哈裏森調整好心態,聲情並茂地說著,雖然台下大多數人都差點沒繃住。


    “因此,我也代總統閣下向各位征求這幅畫另一部分的消息,如有線索,總統願提供艾克斯安保公司的最高等級套餐一份作為答謝!”哈裏森提高了聲量宣布道。這下賓客們都炸開了鍋,人們議論紛紛,好似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們這是怎麽了?”就連暗暗在桌底下踩自家老哥的項雲汐都詫異地停下了腳。項天明趁機把腳抽出來,不過看著台上那幅畫他是越看越熟悉。


    就在此時,哈裏森和項天明對上了眼,前者笑著說:“在這之外,今晚的宴會還有最後一件事,請讓我為大家介紹聯邦的超級英雄——項天明!”


    緊接著聚光燈就移了過來,把正在揉腳的項天明鎖定在光圈裏,現場一陣哄笑……


    “怎樣,還喜歡這場晚宴嗎?你可是出盡了風頭哇!”慈善晚宴結束後,哈裏森便迫不及待地走過來問道。項天明皮笑肉不笑地與另一位攀談的賓客告別後垮著臉迴了句:“你怎麽就那麽會挑時機?”


    “這不巧了嗎,我也有同樣的問題要問你。你怎麽就那麽巧碰上馬爾克斯,他和你說了什麽?”哈裏森壓低了聲線反問道。看得出來他有些生氣,或者說擔憂。


    “你覺得是什麽?”項天明雙手抱拳避開問題迴道。項雲汐眨巴著眼睛躲在自己老哥身後,這下她倒是安靜得像隻兔子。哈裏森審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迴遊移,最後嘖了一聲:“你不會忘了我們的交易吧?”


    周圍的賓客逐漸走完,項天明眯著眼睛說:“當然沒有,隻是我相當擔心。上次錄製那狗屁節目可是差點要了我的命,誰知道你們最後會不會履行承諾?”


    “哼!你要記住,你這張臉可是被那些社會名流看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我們的人。你想要臨時叛逃?沒人會相信你!馬爾克斯那個老混蛋隻有空頭支票,他就是害怕我們聯手走向勝利!你明白嗎?”哈裏森咬牙切齒地說道,絲毫沒有剛才台上那股自然從容的氣質。


    “走向勝利需要監視我家人?”項天明陰沉著臉反問道。哈裏森臉色一僵,不過很快又掩蓋了下去:“你之前提交的證據總統很重視,為了將聯邦飛行學院裏的罪犯一網打盡,不得不多關注項雲汐小姐。學生會中飽私囊那些人,還有法爾墨茲都是這樣被我們發現的。”


    項天明緊鎖的眉頭微微鬆開,這話倒是沒錯,隻是猜測哈裏森肯定沒把實話說全。“連院長都和他們是一夥的?”項雲汐倒是驚訝得捂住了嘴,輕聲問道。哈裏森點點頭,為了不損害聯邦政府形象,法爾墨茲被捕的事情知道的人還不多。


    “你最好是這樣,我先走了。”項天明帶著點威脅的語氣說道,說罷就要拉著項雲汐離開。而哈裏森冷笑著說:“且慢!台上那幅畫恐怕還得請你仔細看看。”


    “我又不是專家!”項天明隨口迴絕道,他不想和哈裏森再牽扯下去。“噢,是嗎?可是你曾經見過一幅很相似的水墨畫,是在雅典娜號上對吧?”哈裏森盯著項天明反問道。


    項天明背後冷汗都冒出來了,他迴轉身死死盯住哈裏森,想要從那張奸笑的臉上找出任何可能的線索,但伊斯卡爾的下一句話瞬間又讓項天明放鬆不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幅畫當時被至暗日星係的深紅海盜團搶走?”哈裏森說道,他說這話時語氣相當篤定,似乎不是故意在試探。


    “你怎麽知道?”項天明幹脆將計就計,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果然,在聽到項天明故作驚訝的反問後,哈裏森不無得意地背起手來說道:“這個與你無關,現在你要做的是好好看看這幅畫是不是和你當初見到過的那幅畫很相似。”


    “相似的古畫多了去了,還要考慮摹本和二次揭畫的問題,這有什麽意義?”項雲汐忍不住出聲問道。“總統的心思我們這些人隻能猜測,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隻要一個答案去交差!”哈裏森眼裏閃過一絲陰翳的同時解釋道。


    “好吧,讓我看看。”項天明拗不過對方,隻好靠近那件仿品仔細端詳起來,一邊看一邊迴想起馬爾克斯的話來。水墨畫的尺寸並不大,一眼掃過去除了畫幅中心位置的幾處墨跡並無什麽值得關注的地方。


    不過沉吟片刻後,項天明還是注意到在特定的光線角度下似乎有一些模糊的線條藏匿在厚重的墨色之下。它們斷斷續續,似乎能組合成什麽圖案,不巧的是許多線條都在畫幅的下方戛然而止,看來那就是古畫另一部分的內容了。而馬爾克斯真正在意的,大概也就是那些神秘的線條。


    “這……我也說不好,隻能確定在畫麵主題上相似,都是著墨於星空。”項天明含糊其詞地說道,哈裏森微微皺起眉頭:“就沒有其他的了?”


    項天明迴頭看了一眼對方,饒有興趣地反問:“比如?”伊斯卡爾頓時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麽,幹脆閉上了嘴。“現在想來,那幅畫我隻匆匆瞧過一眼,當時我畢竟忙著和海盜拚命,對這種東西沒什麽興趣,真是可惜,畢竟能換不少錢吧?”項天明笑嘻嘻地問道。


    他裝出來的這副市儈嘴臉大概很符合哈裏森心裏的預設,後者輕笑一聲說:“你盡管放心,隻要乖乖合作,錢少不了你的。很快就會有人送錢上門,你等著吧。”


    這場談話最終在兩人心照不宣的遮掩和尬笑中結束。


    離開晚會所在的超大莊園前兩人不忘把衣服換迴普通樣式,剛才那樣子實在太騷包,走在街上免不了被人議論。


    走出仿古的羅馬式拱門,此時已經過了晚上二十五點,夜色正深沉。兩人並肩走在奧林匹斯城的郊區街道上,吹著小風,隱約還有些冷。


    項天明本想和項雲汐說些什麽,但是轉頭過去看見那張年輕的臉又始終說不出來,末了,隻好把話咽迴肚子裏。此刻,他感覺自己的心和項雲汐是那樣的近,又那樣的遠。


    “項姐……你不介意吧?”項雲汐突然莫名其妙地問道。項天明心裏奇怪,這不是他們兄妹之間常用的稱唿嗎?“當然不介意,怎麽了,聽上去好像你剛認識我似的。”項天明努力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反問道。


    “沒事,就是覺得你變化好大……”項雲汐偏過頭去小聲嘀咕道。又是一陣狂風吹過,火星的夜晚的確比印象中地球的晚上要冷得多,項天明如此想到。


    “一年前你隻是個普通人,雖然我們很少見麵,但我總覺得一切都沒變。”項雲汐突然抱住項天明的右手緩緩說道。“你呀,自從我迴來就說個不停,你倒是說說我怎麽變了?”項天明壓住心中的不安,一邊撫摸項雲汐的秀發,一邊問道。


    那張充滿女性特征的年輕臉龐眨眨眼,然後說:“突然你就成了殺人犯,然後是失蹤,幾個月幾個月不迴消息。再然後聯邦又撤銷了通緝令,我都以為……後來等你迴來,你又拚死拚活地去拯救空間站,去錄節目,成了聯邦的大英雄。有時候我總覺得這一切像一場夢。”


    項雲汐一口氣說了一長串,情緒也越發激動,眼看著就要爆發,項天明隻好牽著前者手把她拉到路邊一張座椅上坐下。


    這裏是一處平緩的山坡,可以看到奧林匹斯城的市中心,遠遠望去是一片夢幻般的藍色和橘紅色的亮點,此起彼伏地在黑暗中嬉戲。


    “可我不還是站在你身邊嗎?我一直都是你的哥哥項天明,永遠都是。”項天明看著項雲汐泛紅的眼睛認真地迴應道。


    “可等實驗室的項目完成,你是不是又要離開?”項雲汐低著頭問道,她的聲音已經哽咽。項天明不得不歎了口氣:“對。我喜歡飛行,喜歡探索。這宇宙這麽大,怎麽能不去看看!


    我曾見過沒有星光的星係漆黑如深淵,也曾見過粉紅色的恆星熾熱流火。還有上百乃至上千公裏直徑的巨型構造體在我麵前靜靜旋轉,仿佛來自亙古。幹旱星球上幾百米高的沙暴,還有地下苦苦哀求了數百年的人工智能。


    這一切的一切,過於震撼,遠遠超出我用語言所能表達的極限。”


    項天明沒有再說下去,他抬頭仰望星空,眼底裏滿是對未知的渴望。他也不必再說下去,因為項雲汐緊緊抱住項天明的手已經鬆開。


    “所以呢,在你心裏,宇宙比我重要對嗎?”項雲汐抬起頭來問道,她的臉上留下了兩道明顯的淚痕,一點也看不出來實驗室裏那副精幹強勢的模樣。


    沒想到項天明卻露出了微笑,在項雲汐不解地目光中他說:“因此,我想要再次對你提出邀請,和我一起遨遊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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