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浮傾可真是冷漠。”


    八重神子見浮傾一副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樣子,立刻露出了一副傷心的表情。


    “你裝的不累嗎?”


    浮傾的聲音帶著些許咬牙切齒,這狐狸,還真是能裝。


    浮傾對八重神子實在擺不出什麽好臉色。


    他和八重神子的來往並不多,大概,也就幾百年前的時候多一些吧。


    那個傻的不行的他,以前還愛跟在八重神子後麵,一口一個宮司大人地喊著。


    後來呢?踏韝砂遭遇危機,她們不也放棄踏韝砂了嗎?


    魔神殘渣雖然極難處理,但也並非毫無辦法。


    後來,為了實施他的複仇,他也查過包括八重神子在內,一些他認為有威脅的人的情報。


    也正是在那時,他才認清了對方的真麵目,可笑,他以前居然還對八重神子抱有過期望。


    對方可是存活了上百年的大妖怪,這麽些人命對她而言,不過是漫長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罷了。


    將自己偽裝成關心人類的樣子,其實,隻是為了找樂子吧?


    哈,或許她那種方式才是對的,人類這種存在何其短暫?


    隻不過是那漫長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點波瀾罷了。


    浮傾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哎呀呀,小浮傾這麽說話,可真傷我心。”


    八重神子不在意地笑了笑,看浮傾的目光,帶著些許稀奇。


    “明明以前,你還會乖巧地喊我一聲宮司大人呢。”


    你還真是變了。


    八重神子看著眼前的浮傾,心裏想道。


    好像每次見到對方,對方都有著很大的變化。


    初見,對方還在天守閣中,對外界的事物一無所知,宛如一張白紙,卻能讓戰亂後的稻妻,迅速地進入休養生息階段。


    她曾經可是相當認可影所做的這個人偶,可後來,她再次見到影的時候,影卻說人偶太過脆弱,所以她要創造一個新的,更能踐行永恆的人偶。


    她曾追問過影其中的緣由,但也沒有結果。


    那時,她就在想啊。


    讓你選擇拋棄那個人偶的緣由,真的是他太過脆弱了嗎?


    還是,你在他身上,也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那個人偶,浮傾的樣貌,和影是有幾分相似的。


    但她在眼狩令解除後,影終於願意停留在外麵後,她也問過影幾次關於他的問題。


    影說過,浮傾,是她憑空創造的原型人偶,沒有以她自己的樣貌作為根據。


    其實,她也多少有感受到一些。


    那個人偶,與其說是像影,不如說,像真的地方更多一些。


    或許,在影決定要創造一個人偶替她執行永恆的時候,心裏想著的也是真吧。


    可後來,怎麽就走向那錯誤的道路了呢........


    人偶喜歡在喜歡在櫻花樹下,等影出關,而真曾經,也總是在那棵櫻花樹下,準備好美味的點心,等她們過去一起享用。


    人偶和有些呆板的影不同,總是會下意識地溫柔待人,甚至在政治上處理政務的方法也和真相似,看著那個小人偶,她總是會迴想起真。


    影是不是,也和她有相同的看法?


    所以,她也總是躲著他。


    看著人偶,仿佛真也存活在世,然而,真卻實實在在地死在了影的懷裏。


    在真死後,影就否認了過去真所追求的那種永恆,得出了她自己的結論,唯有「永恆」能令萬物停駐,能令稻妻長生不滅。


    或許在得出這個結論後,影就已經踏上了一條全然錯誤的道路。


    無論是拋棄那人偶,還是讓人偶將軍代自己執政,亦或者是後來的眼狩令。


    當權者的錯誤,付出代價的卻是臣民。


    當權者的迷途知返,便是幸事。


    但已經造成的傷害,又怎麽會被輕易抹除?


    就像那加入了愚人眾後,手染鮮血的散兵再也不可能變迴曾經那個純白的傾奇者一般。


    影將他拋棄,他與人類相識,卻又被人類所背叛。


    一切的一切,都最終塑造了後來那個手段殘酷的執行官。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呢?


    影的錯?當時她自己都因為真的離世,精神不太正常,一意孤行。


    那些人類的錯?當時稻妻內部腐敗,從根裏就爛了,而如今,她們也依舊在為清除這些病根而努力。


    說到底,是時勢弄人。


    那個純白的人偶,在錯誤的時間,被錯誤的人製作了出來,又沒有得到了一個合格的指引者,才讓他走上了歧途。


    而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浮傾,不是那個因為被人背叛,而心生絕望的傾奇者,也不是那個憎恨人類,對稻妻瘋狂報複的執行官。


    浮傾身上,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這一點。


    迴想起之前收到的那封,來自須彌的信。


    能以那種方式將信交到她們手上,對方的身份可想而知。


    當這封信送達時,她還無比詫異。


    信來自於須彌的那位草神,這位智慧之神告知了她們浮傾的近況,並詢問她們對浮傾的態度。


    那個時候,她都不知道是該震驚居然有人壓得住浮傾,還讓他乖乖上學,還是震驚這位草神的寬容。


    但凡換影在對方的位置上,多半都一刀斬了了。


    還真是一位溫柔的神明啊........


    她這麽想道。


    或許,也正是因為草神布耶爾,將她那份力量用在糾正與守護上,才能讓浮傾有此改變吧。


    至少,如果浮傾留在稻妻,是絕對無法有這樣的改變的。


    所以,她們給了確定的答複,不會幹涉浮傾的一舉一動,也答應了對方在信中的請求。


    她當年對他的遭遇無能為力,如今也沒資格多加幹涉。


    如果這件事沒有牽扯到當年踏韝砂的話,他們可能甚至都不會見麵。


    就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已經讓她對那封信中所說有所理解了。


    浮傾對她們沒有信任,肯定會要求自己去調查這件事。


    但就剛剛那一幕,以及草神所提之事,這件事是絕不可能就這麽交給他了。


    確實,浮傾還是當初那個純白人偶的時候,她還挺喜歡他的。


    到了後來,對方成為了傾奇者,越來越像人的時候,她也想過,就這樣好了,讓對方去過普通人的生活,體驗與天守閣中,完全不同的生活。


    但當作為執行官的散兵,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後悔過,為什麽沒有當年沒有狠下心來,解決掉對方。


    她也是有私心的,比起那個相處時間短的人偶,自然會選擇影,更別說那人偶帶來的威脅不容小覷。


    但如今,浮傾不會是她們的敵人,草神在信中甚至多次為他擔保。


    當她們之間那層敵人的身份不見了之後,她心中,或許也多少有幾分感慨吧。


    對那份純白,被染黑了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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