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六年,東漢建安元年。


    十月初十,中國古代傳統的豐收節,祭祀炎帝神農氏,慶祝一年的豐收。


    士頌率領荊州眾文武來到了江陵,舉行了隆重的慶豐收的祭典。


    這一天,荊襄七郡三十六縣,加上清遠縣的產量冠軍,都被聚集到了這裏,共襄盛舉。


    士頌穿著隆重的祭祀服,舉著五穀走到炎帝尊位前,將五穀高舉過頂,繼而鞠躬行禮。


    身後荊州文武大小官員,產糧冠軍,也跟著士頌一並行禮,依次將手中的五穀,放置於炎帝尊位之前,最後迴歸本位。


    “始祖神農,盛德皇皇。始作耒耜,教民農耕;首創醫藥,為民療疾;”


    “日中為市、互通有無;削桐為琴,練絲為弦;精作陶器,冶製斤斧;”


    “治麻為布,製作衣裳;相土擇居,造屋建房;墾渠鑿井,澆灌農田。”


    士頌念起了武陵學院事先便準備好了的祭奠文章。


    約莫念了半個時辰,士頌才搖頭晃腦地讀完了祭奠詞。


    “先祖有靈,護佑黎民,風調雨順,百畜興旺。”


    大典的第二步,便是給各縣的產糧冠軍分封文散官。


    “比陽縣從九品上,文林郎沈大貴,其家每畝產量三石七鬥,冠絕荊襄。這次,已經是你們家第三次得到比陽縣產量之冠,文林郎沈大貴何在?”士頌笑著看向眾人。


    他心裏,則盤算著怎麽讓這些個產糧好手,把自己的秘訣教到武陵農學院去。


    漢朝的糧食產量一般每畝地也就三石左右,用現代的算法計算便是兩百六十斤左右。


    這些年士頌一直大力鼓勵農業研究,甚至派人把日南郡那邊的糧種帶迴研究雜交,但糧食產量一直沒有明顯提升。


    倒是自己給予各縣糧食冠軍的文散官爵位一事,激發了各地農民的熱情,紛紛自發研究產糧秘訣。


    正所謂高手在民間,在荊州百姓的努力下,荊州的糧食產量,每畝地都在三石半左右,也就是有三百多斤。


    加上荊州人口眾多,開辟了大量的荒地,今年的糧食收成不菲,士頌當然願意繼續這樣鼓勵下去。


    “老朽在,老朽拜見士荊州。”沈大貴雖然穿著荊州官府發放的文散官官服,但躬著腰,明顯的駝背,讓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老農的身份。


    沈大貴滿臉褶子,拜見士頌之後,說道:“大人,您的新法裏麵說,家裏若是多次獲得產量冠軍,可以選擇不提升老朽的散官官職,而是從家裏的孩子們裏麵再選一個人,擔任最低級的散官。我們家今年就想這樣,不知可否?”


    “當然可以,你將你家兒郎的名字,報給典農司馬吧。”士頌指著不遠處司馬芝,讓沈大貴在那裏登記。


    “沈家老伯,每年的產量冠軍,都會到武陵農學院中,將自己的心得體驗分享出來。今年雖然是你家兒郎得官,我看還是你去吧。”


    “而且武陵農學院,自今年起,便會擬定出調用各地散官前來述職的章程。大家一起在農學院裏研究,如何讓糧食產量更多,為荊州的父老鄉親們,出一份力。您看可好。”士頌想以學術交流,關照父老鄉親的名義,把這些冠軍的種糧秘密套出來。


    “哪有什麽心得體驗,不過是人勤天不懶罷了。”沈大貴咧嘴一笑,露出了口中稀疏的黃牙。


    士頌也知道,這些人肯定不會輕易把秘密說出來,笑著說道:“您就放心吧,武陵農學院內,若是有所成就,直接是按官員封賞,進行升職的,比這一年一次的提升機會要好得多。”


    士頌說的很明白,在武陵農學院當差,就相當於虛職轉實了。


    若是做的好,直接升官加爵,比辛辛苦苦一年,還要和別家比產量要好得多,穩定的多。


    見沈大貴神色猶豫,士頌知道有戲,隻要這些人心動,隻要有一個肯去,自己就能樹立典型,讓後麵的人,都心甘情願地,去農學院分享種植心得。


    “鄧縣鄧老三。”士頌又念出了一個名字。


    人群中,一個衣著單薄的老農站了出來,雖然衣服很是幹淨,但卻有些皺,看起來已經穿了很多年了。


    士頌欣慰一笑,說道:“這是你第一次獲得你們縣的冠軍,看來全家上下付出了不少心思吧。”


    “迴稟大人,正是,我家在鄧縣已有數代。本是新野鄧家的家仆,大人來荊州後頒布新法,區分國民和奴民,我家得以恢複國民身份。”


    “老朽帶著家裏的兩孩子,為大人修了兩年路,攢了點錢,在鄧縣附近買房置地。這些年又開辟了附近的一些荒地,今年全家都守在地裏,就為了有個好收成。”


    “這次,我們種的是自家的地,全家上下也都認真的很。秋收前,我家老二媳婦就是生小子,我家老二也跟著我一起守在地裏搶收麥子。沒有想到,我家居然能得了鄧縣的糧產冠軍。”老頭子嘮嘮叨叨說了半天,但士頌聽明白了,這家人是感激自己的。


    至於老人說的新野鄧家,那是光武帝劉秀,雲台二十八將之首,高密侯鄧禹的後人。


    現在在荊州,也不過隻是個普通的世家而已了。


    士頌笑著問道:“原來如此,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這鄧縣今年的將仕郎,實至名歸。你們父子三人一起田間勞作,必定多有交流,今年冬天,你可願意前往武陵農學院心得分享?”


    鄧老三對著士頌行禮謝恩後,說道:“都是些田裏的經驗,得看每年的氣候,還有家裏土地的特性來定,前些日子,有官吏來家裏,讓我口述些經驗,我嘮嘮叨叨說了不少,也不知道他們記好了沒有。這是造福鄉裏的事情,這些個經驗要是傳承下去,對子孫後代都好,老朽當然願意去,冬天事情少,家裏兩娃應付得來。”


    這個迴答士頌很滿意,自己想要在農家樹立典型,這不就是個很好的選擇嗎?


    士頌笑著說道:“既然你家添了丁口,你又得了你們縣的產量冠軍。年末,還願意前往武陵農學院述職,交流種植經驗。那這樣吧,作為賀禮,你家新出生的孩子,我也給個將仕郎文散官,願他日後長大了,便來我荊州府內效力。”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鄧老三笑的合不攏嘴,沒有想到自己愛嘮叨的習慣,被家裏人數落了多少次了,這次在士頌麵前嘮叨了數句,就給自己的孫子得了個散官。


    雖然他弄不明白這散官到底是怎麽迴事,但是自己孫子,出身就是官,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啊。


    沈大貴也好,鄧老三也好,都是實在的莊稼老漢。


    沈大貴家裏幾年都是產量冠軍,沈大貴自己都已經是從九品上的文林郎的散官官職了,今年又給自己兒子弄了個從九品下的散官。


    但是他心裏,總覺得多產糧食的秘訣,是自家的秘訣,不願分享出來。


    而鄧老三就願意,心態就是為了造福更多的莊稼漢。


    兩相對比,士頌當然更喜歡鄧老三。


    這次來接受封官的人中,聰明點的人,立刻明白了士頌的意思,後麵出列得官之後,都表示願意在冬天前往農學院分享經驗。


    雖然不像鄧老三是第一個願意去的,但他們有了這個表態,士頌要麽贈送錦緞布匹,要麽直接贈送金銀。


    而且保證,大家若是在農學院內分享有用的經驗,和原來農學院的研究者,一起研究出增產糧食的辦法,家裏不但可以再得散官官職,還能減免稅收。


    最後,沈大貴也忍不住了,表示他也願意前去武陵農學院述職分享,士頌當然也笑著說好,自己承若別人的,一樣不會少給他。


    邊上的廖立對士頌的舉動很是不屑,冷哼道:“真不知道主公怎麽想的。原來在武陵學院裏麵辦理個什麽農學院,請了一堆鄉下老農來做研究,那些人連字都不認識,隻會胡吹大氣,研究了這麽多年,也沒見研究出什麽來?主公怎麽還想要往農學院裏麵加這些個文盲老農。”


    劉巴拉住廖立微微搖頭,輕聲說道:“荊州今年的收成,大多都丟在關中了。荊南四郡的糧倉,可是分毫未進。主公本來還想在荊北三郡,也設立糧倉的。隻怕要等到明年了,找這些有經驗的農民來互相交流心得,希望能提高荊州的糧產量,也是無奈之舉。”


    “罷了,農乃是立國之本,主公如此仔細,也是應該的。”這次關中大敗迴來後,廖立也收斂了不少。


    若是從前,隻怕早就當麵和士頌懟起來了。


    劉巴看出了廖立的變化,心中寬慰。


    馬玄之後,荊南派係之中,馬良還沒成長起來,現在自己能依靠的,也就隻有廖立了。


    荊州三十六縣的產量冠軍封官完成後,荊州的樂署祭酒杜夔,指揮他收集整理的古樂典籍,指揮樂師們演奏起來。


    曆史上的杜夔,在漢靈帝執政時任雅樂郎。


    東漢末年,黃巾起義後,天下大亂。杜夔因不滿社會現狀,中平五年,也就是公元一八八年辭官。追隨一大批音樂文化人士,避亂逃到荊襄,依附荊州牧劉表。


    劉表素有“愛民養士,從容自保”之名,還下令過建造學校,博求儒士,整理失傳書籍。


    他對於杜夔等文化人士的來到表示歡迎,並讓他與孟曜一起整理音樂方麵的文獻。


    後曹操南下平荊州,劉表的兒子劉琮投降曹操後,曹操愛憐杜夔之才,任其擔任軍謀祭酒,參太樂事,並令他創製雅樂,使得杜夔的才能能夠充分發揮。自此,杜夔一舉成名。


    而士頌,也是個喜愛音樂的人,迴到這個戰亂的年代,想要聽後世的流行音樂,怕是不可能了。


    他自己也不是什麽音樂創作人才,在有人推薦杜夔之後,士頌心裏還是偷偷樂了幾天的,讓他以整理古典樂曲的名義,在荊州收集樂譜,留存古樂譜。


    又讓他在武陵書院,將整理完成的書籍印刷成冊,招募和訓練樂師,以彰顯“斯文不滅”。


    當然了,其實也就是士頌自己想要聽音樂而已,而且還是正宗的宮廷大雅之樂。


    音樂響起之時,士頌閉上眼睛,仿佛自己迴到了後世,帶著女朋友到劇院聽演奏會的感覺。


    他不自覺的握住了諸葛詩語的手,而諸葛詩語卻有些愣神,看著遠處的長江發呆,似乎在想著什麽心思。


    士頌心想,等下要去巡視水軍。


    但蔡瑁軍中,蔡中,蔡和也都混在裏麵。暗組有稟告,兩人這些年收斂了不少,不再囂張。


    但諸葛詩語,隻怕還是不會喜歡這兩人的吧。


    “主公,襄陽急報!”易欣匆匆來到士頌身邊,打斷了士頌的思緒。


    現在蔣幹在荊南,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事情,一直沒有迴來。


    伊籍則留在北麵,讓暗組監視北麵的情報。


    自己的身邊,暗組來的消息也好,荊州各處驛站發來的消息也好,都是經由易欣呈遞。


    “什麽事情,如此慌張?曹操攻過來了?”士頌雖然不承認,但他心裏,曹操已經留下了陰影。


    “不是曹操,是張繡!”易欣抹去了額頭的汗水。


    “張繡?”士頌接過急報,似乎想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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