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禹城士家的府邸內,聚集著一些東漢末年的小人物。


    當然,對於曆史的進程而言,他們確實微不足道。但從實際權力來看,他們卻是交州這塊土地上,舉足輕重的人物。


    朱符派來傳喚士頌的人還沒有到,府邸內商議的計劃,卻已經基本成型。


    士頌在成功說服了士家最有雄心,或者說是最有野心的士徽後,後麵的一切都順利起來。


    所謂的叔父士?,不過是個莽夫。且早就對朱符不滿,隻不過是他自己沒有對付朱符的辦法而已。如今自己的兩個侄兒定下計策對付朱符,他當即同意配合。


    而除了這兩人之外,參與這次謀劃的還有兩人。


    年輕的公子哥名叫桓治,乃是交州三大家族中桓家的嫡子,和士徽交情深厚。


    另外一個,便是士家自家的宗兵家將梁信。這人孔武有力,弓馬嫻熟,雖然不是名將,但在這偏遠的番禹城,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好手。


    士頌還沒有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那般自信,他把自己的計謀,仔仔細細地告訴了參加商議的同謀者。還非常細心地,逐個給他們分配任務,講解任務,給他們分析如何施行計劃。


    為人謹慎小心,是士頌優點,也是缺點。


    計劃和任務講完之後,他喝了口茶,又對桓治說道:“桓家兄長,那批從南海郡南麵募集來的捐款,大概有四十多萬錢,將由南麵進入番禹城。你家宗兵在南盤口埋伏,偷襲的時候,必然是能一擊而勝。”


    “勝利後切忌不能轉移錢財,而是以錢財為誘餌,多多布置陷阱。朱家必然會派精銳部隊來爭奪,對於這支部隊,不求全勝,但求多多拖延時間便可。”


    桓治點點頭,還沒有說話,士徽強著說道:“小弟你就放心吧,桓治可是自幼熟讀兵書,你這點謀劃,還入不了他的眼界。”


    有些事,士頌其實並不知道。


    桓家的土地田產,在被朱禁征走的時候,的確鬧出過人命。


    死掉的人,是朱禁順路糟蹋的桓家佃戶的女兒。那女子後來不堪受辱,投井而死。隻是在那之前,這個女孩滿以為自己會嫁給桓治,即便是小妾,她也心滿意足的。


    所以桓家聽士徽說要對付朱符,毫不猶豫就加入了進來。而聽過士頌的計劃後,桓治覺得這計謀很有可行性。


    士徽的話,讓桓治臉上有些尷尬,說道:“幼澤賢弟這借整座番禹城百姓之勢的大手筆,在下可沒有這本事。不過還請賢弟放心,在家門口打個埋伏,牽著敵人轉圈這種事情,交給我還是沒有問題的。”


    士頌拱拱手,道了句:“有勞了。”


    接著他轉向梁信,問道:“梁將軍,你安排到虞褒家的人到底是什麽人,可靠嗎?”


    梁信拍著胸口說道:“公子你就放心吧,打入虞家的乃是內弟,名叫易欣。就是那個自幼在公子您身前聽候差遣的,為人機靈,公子想讓流言從虞家最先傳出來,派這小子去,絕對能完成任務。”


    士頌心裏沒有底,說起來,那個易欣是自己從小就帶在身邊的伴讀,但是自己穿越來後,還真沒有見過這人。


    也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機靈人,是否能完成自己的任務。隻是如今已經沒有迴頭的可能,而且這事情也並不困難。


    士頌裝作心中有數,對著梁信點頭道:“梁將軍如此信任,我想他定能完成任務。不過,朱符借著修路的名義搜刮錢財,為自己的買關內侯的消息。可謂至關重要,我們的人手不足,想要發動番禹城內百姓的力量,就要依靠這個消息來勾起他們內心的怒火。”


    囑咐完梁信後,士頌扭頭看向了士?。


    還沒等士頌發問,士?自己說道:“小家夥你就放心吧。老子帶著兩百個精壯的宗兵,借著番禹城防營副都尉的名頭,連個武器庫房都拿不下來,那還得了?老子這士家第一勇將的名頭,可不是大風刮來的!”


    “何況按你說的,整個城防營的人都給刺史府捐了錢,到時候,說不定我們鼓動幾句,他們自己就反了。”


    即便是士?這麽說了,士頌還是不放心,他依舊叮囑道:“占領武庫很是重要,絲毫馬虎不得。另外,還請叔父事先確認武庫內的武器庫存,不要到了要用的時候,鼓動了百姓,卻發現武器庫裏麵是空的。”


    士?一愣,他還真沒有進入武庫庫房裏麵看過。若是到時候自家鼓動起了暴亂,打開武庫卻沒有武器,那場麵可就尷尬了。


    他連忙點頭,說道:“放心,我等下親自去武庫房查看,若是沒有,也會想辦法補齊的。”


    “這都吩咐了兩圈了,小弟,你還要把我的任務再給我強調一遍嗎?”士徽笑著問道,但言語中的不溫之色,卻是那麽的明顯。


    士頌知道這是士徽的嫉妒心在作祟,但此刻還不是自己和他翻臉的時候。


    畢竟,別人才是士家嫡子。


    而且若是自己謀劃不成,以後還得想辦法跟著眼前這位的屁股後麵混呢。


    想通這點,士頌連忙笑著說道:“哪裏,三哥你不要生氣,小弟就是這麽個性子呀。雖然三哥的任務最麻煩,但是三哥能力出眾,交州豪傑都認三哥。鼓動百姓起事,士家宗兵帶頭發難,對於三哥而已,隻是些許小事而已。”


    聽到這話,士徽哈哈一笑:“三哥才沒有生氣,有你這麽個聰明的小弟輔佐我,三哥高興還來不及呢。”


    “隻不過,若是暴亂一起,朱符必定招你去他府中問計。若是亂民衝入刺史府,那時候,場麵定然是一片混亂,小弟你自己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聽士徽這麽說,士頌的背後冒出了冷汗。


    是啊,自己算來算去,都是如何算計朱符,但是若是有人趁機算計自己,那該怎麽辦?


    番禹城百姓暴亂,自己必定被朱符招過去問計。當時自己在刺史府內,若是士徽心狠,帶著亂民殺入刺史府中後,趁亂殺了自己這個“聰明”的小弟,自己要怎麽辦?


    對於士徽而言,這樣做一來解除了朱符的麻煩,給士家立下了功勞;同時,也斬殺了他未來最有力的嫡位競爭者,士家其他幾個兄弟,現在看來,還真沒有人可以威脅他嫡子的地位。


    士頌心裏害怕,臉都白了,立刻給士徽拱手道:“多謝三哥提醒,小弟我一定多加小心,那天得想個辦法才行。表明我士家子弟,和所有番禹百姓一樣,都是被朱符所騙,是和百姓一邊的才行。”


    士頌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士徽很滿意,認為自己震懾住了士頌。


    在他的認知裏,自己才是士家的嫡子,士頌不過是士家的庶出子弟。他士徽認士頌是弟弟,大家才是兄弟,若是他不認,士頌便什麽都不是,是隨時都可以被犧牲掉的棄子。


    計謀被士頌拉著說了一遍又一遍,現在終於說完。眾人正在喝茶,朱符派來傳喚士頌的人也到了。


    士徽對此很是奇怪:“咦?我們還沒有發難,他便來傳喚你,難道是他看破了我們計謀?”


    士頌思慮片刻,搖頭道:“以朱符的能耐,應該看不破我們的計謀,至於他手下虞褒、劉彥,我看也難。”


    “而且即便看破了我們的計謀,朱符也一定舍不得到手的錢財。”


    “那他叫你過去做什麽?要不我陪你去。”士?不放心,提出自己陪士頌一起去。


    士頌擺手道:“多謝三叔了,但是不必。”


    “朱符喚我過去,可能有兩種原因,第一便是起了貪心,不想把錢還給我們士家,更不會給我們分潤。第二,他收了這麽多錢,想要全部自己貪掉,自己又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想要找我問計。”


    明麵上,士頌在給大家解釋朱符為什麽邀請自己,但暗地裏,也同樣是為他自己分析。想通此關節後,他越發的覺得自己此刻可以安心前去刺史府。


    讓士頌想不到的是,朱符居然在刺史府門口等著他。


    他笑嘻嘻地望著士頌,說道:“賢侄,你終於來了,世叔在門口恭候你多時了。”說完甚至親自迎過來,拉著士頌的手便往刺史府裏麵。


    士頌明白,朱符態度這麽好,必然是想要向他求計,心中越發安定。


    但他還是板著臉,正色問道:“不知世叔傳喚我前來,有何急事?”


    朱符拉著士頌走進刺史府坐下,笑著說道:“不急,不急,叫你來,是有幾個事情給你說。我已經向朝廷舉你孝廉,嘿嘿,年方十歲便被舉孝廉,我大漢朝四百年都沒有幾個吧。哈哈。”


    士頌知道,朱符給自己好處,後麵肯定是有求於自己。


    但明麵上,他依舊客套著:“多謝世叔了。”


    朱符手一揮,刺史府內為士頌擺放餐食的仆從全部都退了下去。


    朱符這才說道:“賢侄,依你之計,如今已經募集到了不少的修路資金。但我若是用這錢去買了關內侯,要怎麽向交州百姓交代呢?”


    士頌心裏吐槽,原來你還知道怕啊!


    但是你問我,就是明知有危險,但是還是想要貪掉這筆錢,還真是人為財死啊。


    士頌笑問道:“世叔在發布公文的時候,說了何時開始修路嗎?發布公文的時候,說了何日可以完工嗎?發布公文的時候,說過募集到錢後就立即動工嗎?”


    士頌這三問,立刻解開了朱符的心結。是啊,我又沒有說不修,隻是慢慢修而已,數月修完是修,修個十年二十年也是修,我又沒有說會用多久修完。


    朱符哈哈大笑,拉著士頌的說道:“還是賢侄聰慧,是啊,這些人憑什麽要求我立刻花錢開工修路,哈哈。”


    見士頌見麵就解決了自己的難題,朱符便有些得寸進尺了。


    他喝了口酒,又說道:“那個,賢侄啊。你也知道,世叔募集這麽多錢,主要還是為了幫助朝廷解決困難,當然啦,我也能得個關內侯的封號。”


    “這些天募集來的錢,才三百多萬錢左右,離朝廷五百萬錢一個關內侯的價位,還有些欠缺,你看你最早說的那個分配方法。就是那個我分得一半,你們其餘三家分一半的分配方法,能不能改改。”


    看著朱符這小人嘴臉,士頌頓時想要給他一巴掌。


    這人口口聲聲說什麽隻籌集到了三百多萬錢,但按士家的調查,交州刺史府裏麵,現在至少已經收了七八百萬錢了。


    隻是現在朱符說,他隻從百姓那裏弄來了三百多萬錢。明裏看是問能不能不分錢給士家和桓家,但是暗裏的那層意思,士頌當然明白。


    朱符連兩家捐出來用來當誘餌的錢,都不想還了!也不知道陳家那邊是什麽情況,得讓士徽查查看,畢竟士家留在番禹的細作都在他的手上。


    士頌剛想要答應,便突然感覺不對頭。若是什麽事情都依著朱符,這朱符隻怕反而會起疑心。


    要是朱符派人調查自己,被他查出什麽就不好了。何況暴動還得醞釀數日,自己得拖住朱符才行。


    於是,士頌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小心說道:“世叔,為您出謀劃策,小侄義不容辭。但是這錢財方麵的事情嘛,士家的錢財,卻不是小侄可以胡亂應承的,這事情還得迴去和三哥商議才行。”


    朱符的笑臉,頓時僵住了。過了片刻,才訕笑道:“也對,畢竟他比你年長,又是你們士家嫡子,這事情還是得和他商議。也好,那你迴去和你哥哥說下,這次能不能幫世叔一把,把錢暫時借給我,以後我湊到錢了,一定還給你們。”


    “士頌令命!我這就迴去問問三哥。”士頌心裏暗自發笑,這錢的歸屬,還真被你朱符說中了。還真就隻是暫時借給你的,等取了你的人頭,這錢當然還是我士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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