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眾人離了將軍凹,各自迴住處。王元和徐良正跟在喃喃羅漢身後朝三教堂走去,王元拉住小徐良道:“兄弟,今日屬實有點乏累,你陪我去喝點素酒,如何?”


    徐良白日裏見識了這位野人般的義兄大哥王元的絕世功夫,心中又喜又樂,便起了餿主意,想讓這位義兄指點指點自己功夫,最好是順便教自己一套兩套的絕招。徐良正在盤算之際,王元喊自己同去喝酒,豈有不應?即刻答道:“待我先去拜會一下九雲庵主,她數日前傷重,白日裏見他,想來此番調理得法,有些痊愈了。兄長可在三教堂裏住處等我。”


    王元搖著腦袋道:“三教堂裏,師父眼皮底下喝酒,太不暢快。昨日我聽到三教堂的童兒說,出三教堂西行十裏,有一座村莊,喚作兩店集。這村上有兩個酒肆,分別是任家坊和劉家店,兩家都有好酒。任家坊出品的酒,名喚千日醉。而劉家店出品的酒名喚千裏醉。我等去兩店集喝個痛快,兄弟你呢,再給我講講這五大正宗的事兒,我自來未到過中原,白天又聽的一知半解。”


    徐良此時卻突然瞅見麵現驚怖之色的郭長達,心中實在不解,但也未入心裏去,而是答應王元道:“大哥可先去,我隨後便到,說不得還給大哥帶上一兩個酒友,陪兄長喝個痛快。”


    王元大笑,向喃喃請示後。喃喃道:“元兒,今日開了眼界麽?”


    王元俯首應話。喃喃又道:“元兒,此間不是我等海外金蛟島,任你逍遙放肆。吃酒切莫再醉後鬧事,耍你那野性兒!小心我再不許你來中原!”待喃喃聽徐良同去,便道:“小白眉!蔣平蔣澤長是你四叔?你是三俠五義哪一個子弟?”


    徐良急忙應道:“迴老羅漢話,我乃是三俠五義中最不成器的徐老三的獨子!”


    喃喃倒是被徐良逗樂了,道:“哈哈哈,為尊者諱,哪有這麽說自己父親的?離經叛道!”


    徐良嘻嘻一笑道:“老羅漢,您老人家不知道。那徐老三最是喜歡喝醉酒揍孩子,三俠五義哪個像他這樣式的?我大伯鑽天鼠盧方一身輕功,沉穩端莊;我二伯徹地鼠韓彰為人耿直,最是信義,手中一柄折鐵刀,年少成名;我四叔翻江鼠蔣平,善識水性,在水中能開目視物,最為機敏多智;我五叔!錦毛鼠白玉堂,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哎,無奈天妒英才,死於衝霄樓中。我五叔一切都好,偏是性子有些傲氣,哎!”歎氣之後,又道:“哼!哪像我老爹徐老三,行事蠻橫,處事呆板,打兒子天下第一!”


    喃喃羅漢哈哈大笑:“白五俠,我是極為欽慕的。數月前我從棄船登陸,道由普陀入杭州,經金華府,還特意去拜會。隻可惜卻隻見到白五俠的靈位,不曾想已逝世矣!實在令人扼腕歎息。不過在白府我倒是見到白五爺的衝齡幼子,煞是可愛喜人,極為聰明。白五俠後繼有人,也算可喜。”


    徐良狡黠的眼光流動,急切道:“那自然是芸瑞了!說起芸瑞來,我又想起了徐老三,每每打我之時,還口中喊什麽小醜鬼。而提起我那芸瑞兄弟,徐老三便連聲讚歎他是天下第一俊朗英才,每次都抱著芸瑞不鬆手。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撿來的?”


    喃喃羅漢道:“小白眉,說話要仔細些哦。不可隨口詆毀尊長,保不齊便又要挨揍。”


    徐良又道:“白五叔英姿颯爽,英氣逼人,英勇神武,英俊瀟灑,我五嬸兒生出的孩子芸瑞,自然清秀俊朗。他徐老三還嫌我長得醜,也不瞧瞧他自己的模樣。我長得醜沒怪他徐老三遺傳,他倒說……”


    徐良正在嬉笑,卻猛然屁股上被踹了一腳,被踹的踉蹌,險些倒地,迴頭一看,赫然便是二位尊長:徹地鼠韓彰和鑽山鼠徐慶。韓彰手拉手得還牽著一個小女孩。這女孩約莫著十三四歲年齡上下,隻是眼角還懸著淚珠,白皙泛紅的臉蛋兒上還留著淚痕。


    徐良呲牙一笑:“智大爺,你又化妝易容,喬扮成我老爹騙人不是......”還未說完,那徐慶早又拎著大巴掌過來,一個嘴巴子抽在徐良臉上。徐良幹瘦的臉上隱隱腫成五指形狀。


    王元想要攔住徐慶,自己卻被師父攔住。


    徐良見機甚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肖子徐良給父親大人請安!給二伯父請安!”隨即小聲又嘀咕道:“這次肯定是真爹,不是智大爺!隻有真爹才會這般真打兒子!”


    徐慶作勢又要下手,卻被韓彰攔住。


    那小女孩本來撲簌簌的落淚,此刻見了徐慶徐良兩父子的場麵,心到:“世間還有這般父子?”竟實在忍俊不禁,止住了落淚,仔細朝地上跪著的徐良打量了一番,不看則罷,看完竟破涕為笑,心道:“難怪徐三叔罵自己兒子是個醜鬼,目前跪著的這……屬實有點醜陋。看他一道白眉入鬢,久聽說徐三叔家獨子徐良是個白眼眉。”


    小女孩見徐良臉上指印凸顯,看著就覺得疼,便道:“徐三叔,他便是徐良麽?”


    徐慶為人自己家的孩子不心疼,總是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怎麽就那麽聽話,怎麽就那麽可愛,這時瞧著那小女孩秀氣的模樣,道:“英雲啊,就是我們老徐家不成器的獨苗崽子。”說完見徐良衝著自己翻了下白眼,立時便又動了氣,探手又摑了過去,徐良“呲溜”躲開,藏道蔣平身後。


    那喚作英雲的女孩道:“徐三叔,我爹爹曾說過,他最交好的朋友便是三俠五義,可謂刎頸之交。以前呢,我見過盧大爺家的公子盧珍,我喚其為大哥。還見過韓二叔家的公子韓天錦,我喚其為二哥。那我應該叫徐良為三哥了。”


    徐慶瞪著徐良的眼睛又立刻轉為笑眯眯道:“英雲孩兒真懂事!不過呢,你不能喊小良子三哥,因為呢......因為呢......因為其中一個原因是他比你還小著兩個月呢。你呢,隻管喊他......喊他小良子便是了。”


    徐慶見英雲問自己,竟變得有些口吃,麵現尷尬之色,實在不知道怎麽給女孩兒英雲解釋,便即刻又變臉衝著徐良吼道:“不像你這小崽子,還敢在喃喃羅漢近前,辱罵你老爹!大逆不道!都是你娘平常嬌慣出的毛病!”作勢便又要揍徐良。


    英雲勸道:“徐三叔,若是我三哥被你打急眼了跑出去,不迴轉家去,你就不擔心麽?我爹爹就從不打罵我和我哥哥。你看我三哥左臉上,本來就沒肉,都已經被你打出幾個手指印兒了。您就別打三哥了吧。”


    徐慶聞聽,尷尬地舉掌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口中隻道:“這個嘛,這個......”


    女孩英雲剛想上前挽住徐慶勸解,韓彰使壞,偏拉住英雲不讓近前去,不給徐慶找台階下。


    徐慶心道:“老二跟老四學不到好去,也學得蔫兒壞啊!”於是自己找台階道:“小良子!我瞧你下了擂台便跟著喃喃羅漢往三教堂去,作甚去?這麽多天也不迴家,不知道你娘擔心你麽?”


    徐良從韓彰背後探出腦袋,翻著眼睛道:“我見九雲庵主今日現身,便想去她住處問候問候。紅拂女劍她老人家對我極為厚待,比你這隻會揍孩子的老爹還要親。我自然要去探視。至於我娘嘛,我前幾日得了一塊金餅,已經送到銀匠鋪去為我娘打一副首飾。待這大會完畢,我就迴祁縣徐家莊,送給母親大人。”說到此處,徐良想起來那塊金餅子現在馮淵那裏,心中又後悔不迭,忖道:“這兩日見到馮淵,定要討迴來。”


    徐慶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道:“算你小子還有良心!我和你師伯,也是去見九雲庵主。你就跟我們同去吧。”


    王元急道:“良子,那你我之約?”


    徐良情知自己叔伯的武功綁在一起,也未必是這王元的對手,盼著能從王元那裏學來幾招。王元真心真意對待自己,毫無藏私之意,正是自己難得武學進步之際,徐良便道:“大哥你先去便是,我稍等便去尋你。”


    眾人跟喃喃羅漢作了揖後,徐良跟在徐慶後麵,朝紅拂女劍的住處而去。


    此時那女孩瞧著徐良走路的架勢:一雙仙鶴腿兒,一走三吊彎兒,略微佝僂的聳著肩膀,一邊走一邊撫摸著自己被打腫的臉頰。那女孩英雲竟笑了出來。


    徐良正一邊口中嘟嘟囔囔盤算著怎麽找到馮淵,討迴金餅子,一邊在心裏罵著徐老三,突然見英雲正在盯著自己笑。


    徐良仔細打量著英雲,隻見她一雙眼睛中宛若有汩汩之泉,清澈而流華,熠熠生輝;一雙眉頭似有心事緊鎖未開,似有淡淡雲霞籠罥眉峰;一襲紅色對襟的窄袖衣簡潔而喜慶,而那紅撲撲的臉蛋兒不讓紅衣之襯托,更勝一籌,顯得更加嬌美。


    徐良一眼便瞧出英雲的腳步竟能跟得上父親的大步伐,心道:“這女孩兒倒有些功夫底子。”


    徐良剛側過去腦袋,又忍不住往女孩兒英雲身上瞅去,不感念英雲方才幫勸之情,反而搞怪,憋住一口氣,臉色變得煞白,然後突然衝著嚴英雲吐起了舌頭,心道:“徐老三倒是心疼這女娃的緊哦!我偏嚇她一嚇!”


    那女孩兒本還覺得好笑,被徐良盯著瞧的緊了,見徐良突然吐舌頭的樣子,頭發散披,臉若蠟紙,宛若一個左右臉不一般大的吊死鬼兒一般,竟又哭出聲來。


    這時徐慶迴頭的時候,剛好瞧見徐良正在吐舌頭裝神弄鬼,這一下被抓個現形。


    徐慶猛地一個迴轉身,“夜叉探海”左掌抓出,左手將徐良提起來,右掌照了徐良屁股便是“啪啪啪......”十幾個巴掌揍下去。


    徐良被揍得將雙手背在後麵,擋住屁股,大唿:“二伯父,救我!救我!”


    韓彰和蔣平一樣,三俠五義的人,都護犢子,方才徐良背地裏罵老弟,韓彰反而護住徐良。


    此刻徐慶要打得起勁兒,韓彰反而嘿嘿直笑:“活該!三哥,使勁打,最好把這小子屁股打開花!沒邊沒界的胡鬧!小良子啊,你爹這會揍你,我是絕不攔嘍。英雲侄女,和你乃是娃娃親,十三年前便指腹為婚。前些日裏,你那未來嶽父嚴正芳被金龍教楊洞楊福天擄走為質。這不英雲孩兒今日到了風雲會,便求到你爹爹和我這裏。已然與普觀主和紅拂女劍約好,今日晚同至紅拂女劍處,商議營救之事。”


    徐良大吃一驚,心道:“這天仙兒般的女孩兒便是我指腹為婚的人兒麽?哎呀呀,怪不得我二伯反倒起哄,說不得二伯也要揍我!”


    為了不吃眼前虧,徐良大喊一聲:“我知道嚴伯父他們的訊息!”


    那嚴英雲是個一十三歲的女孩兒,女孩兒家懂事早些,聽韓彰說出自己和徐良早已訂了娃娃親,又仔細看這徐良,背地裏辱罵父母不說,時常耍潑皮無賴不說,隻是這麵容實在醜得令人發愁。想到此,嚴英雲哇一聲哭出來,待聽到徐良說“我知道嚴伯父他們的訊息!”即刻又止住了哭聲。


    連徐慶聽到後,也將徐良放在地上,罵一聲:“快說!漏下一個字,饒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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