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大寨中,此時燈火通明。


    昨夜,強奪河曲部之後,周天一命銳箭寨尉遲祝英整飭降兵,固防堅守。而他和鍾麟率著百餘名屬眾,趁著鯉魚堂還未得知燕王寨和河曲部已失,穿上河曲部眾的衣衫,喬裝行船,平明時分船至老龍灣。


    賺開鯉魚堂大寨水門之際,鯉魚堂中大多部眾還在安寢,措手不及之下,周天一和鍾麟突然發難,誅戮大寨抵抗者百人之多。


    鯉魚堂堂主乃黃河門十三太保之一,號銀鐧太歲,名字魏遼魏文遠,恰逢宿醉,得報之後,倉促起身持鐧來戰。


    周天一獨戰魏文遠,力求速勝奪寨,十餘個迴合催內力,用風雲劍削斷銀鐧。魏文遠搶過一杆長槍再戰,卻被鍾麟欺身上前夾擊。二人合力,七八個迴合,便將魏文遠打得重傷,無奈棄槍奪路而逃。


    周天一撿起一把樸刀,奮全力擲出,砍向魏文遠。


    那刀上滿蘊周天一內力,直穿魏文遠身體而過,魏文遠栽倒身亡。


    恰逢陳洪的妾室抱著幼子奔出欲逃,那穿殺魏文遠的刀,餘勢未衰,堪堪正撞上陳洪的妻兒,活生生將一大一小二人釘在寨牆之上。二人慘叫數聲,痛苦死去。


    周天一和鍾麟此時哪裏還顧得許多,指揮屬眾,占據寨中緊要之處。


    鯉魚堂的屬眾見堂主以及陳洪的妻兒,驚懼萬分,大部分皆拚命衝出寨門,跳入水中逃命。


    在船中和水下皆藏著二十名原君山徹水寨的兄弟,此時見敵如水,皆各個在水中截殺。


    鯉魚堂僅少數人,僥幸泅水過河,逃奔龍門總壇報信而去。


    周天一和鍾麟奪寨之後,待將諸事安排妥當,已然正午過了,此時兵丁卻報顏查散輕舟到此,欲求一見。周天一安慰鍾麟之後,便讓人放顏查散進來。


    待顏查散一進大寨,鍾麟屬下君山寨弟子便要抽刀砍殺,斥道:“顏大將軍!昔日奪了我的君山寨,今日又要來搶鯉魚堂麽?”


    顏查散挺胸無懼道:“八百裏洞庭湖,橫亙在大宋腹地,可通江達海,不取了你洞庭湖,我大宋嶺南之地,難以安生!滿朝君臣,豈可答應?鍾寨中苦心經營君山寨十餘年,是我顏查散奪了不假。但是若不是我極力主張招安,恐怕此刻君山寨破,雞犬不留!”


    鍾麟待要發作,隻聽顏查散續道:“若非我顏查散囑托屬下不可傷你性命,有意對你看管懈怠,你和你這些君山寨的老兄弟,又焉能逃出洞庭?你今日又豈能與周大哥共謀這北地之業?煌煌大宋,豈能為你一人之私,而致政令難施,軸線不穩,進而百姓塗炭?我今日便來這鯉魚堂,你周大寨主武功卓絕,要殺便將手中刀,照直看來便是!”


    顏查散所說之言,鍾麟心如明鏡,他悵然道:“我所恨者,惟官家四帝趙禎一人而已!我已答應招安,令洞庭黎民免遭禍害,也還了我師父的養育之情!也成全你顏查散赫赫的軍功!我鍾麟再無虧欠!你今朝又來,所為何事?”


    顏查散見周天一始終未發話,便朝著其道:“周大哥!你我曾是結義之兄弟!如今鬆人檜人二位兄長,澤遠賢弟已不再。你我兄弟二人,難道也要生份了麽?”


    鬆人乃是張樹之字,檜人乃是張立之字,澤遠乃是白玉堂之字。


    周天一微笑道:“兄弟孤身前來,便請直言!我等兄弟,無須客套!”


    顏查散朗聲道:“周大哥知我!我們先談國事,再敘家常!我之所願,乃是為國盡忠,保大宋安寧,黎民安生!我之所為,皆為所願而發。今日前來,便是為我大宋國本而來,向大哥求助!”


    鍾麟道:“大宋乃他趙禎的大宋,國本穩與不穩,我等操個鳥心!”


    顏查散續道:“不管你恨不恨朝堂,你我皆是漢人!若國本不穩,勢必大宋內廷大亂,異族趁機入侵,最終遭殃者,還不是蒼蒼烝民?我深知周大哥和鍾大寨主,身世坎坷,不服朝堂,卻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人!怎忍心看大宋即將混亂,邊事再起戰端?”


    周天一緩緩道:“萬裏奔走,連年暴露!利鏃穿骨,驚沙入麵!寄身鋒刃,腷臆誰愬?多年來這邊關多少戰士埋骨於此?多少將軍裹屍而還?憑我與鍾麟,想在大宋腹地占有一席之地,也非難事!我二人此番,奪取黃河門的三寨,無一不是直麵異族之地。雖說為的便是不再與趙禎糾纏,在這夾縫中自有一片天地,圖個痛快。但也是實不願漢人之間互相傾軋誅殺!”


    顏查散深知周天一和鍾麟之為人,更進一步道:“這三處大寨,西鄰西夏日月山,東接契丹,南麵大宋朔忻。雖暫時無主,卻是三戰之地。若異族傾力而來,大哥你又有幾多兵馬,更能守的住幾日?”


    周天一哈哈大笑道:“我為何要守?若果真西夏或契丹全力侵宋,經此地而過,到那時,我已將周邊之地,盡數占據,我便沒有十萬之眾,三五萬兵馬總是有的。打得過便打,若是打不過,我何不直穿北向而進,到那窮山惡水的漠北再尋一處地盤兒,相機再南下便是。抑或將士兵,散入溝壑叢林之間,以圖再起。”


    顏查散深知周天一所說可行,但是若真的麵臨此境地之時,周天一不會舍卻大宋百姓而不顧,提兵北遁。他言道:“如今西夏雖與大宋簽下盟約,不再行兵。一個襄陽王謀反,西夏人便借機陳兵要塞,待大宋內亂便要南下。可若是異族知曉我大宋此刻便國本不穩,豈不是夏遼兩國皆要即刻進犯國境,侵我國土,擄我百姓?”


    周天一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我托小白眉徐良送你的信,可是真的?”


    顏查散大聲道:“不錯!有托信一事,看來周大哥心中還存著為大宋百姓著想的念頭。徐良送信之際,我起初不敢斷定消息之真偽。但是我北上之時,朝堂絕密濮王世子確實已為人所劫。聖上便囑我將神箭八都全都帶上!我連夜趕路,今日平明,路遇陳洪,陳洪對我直言不諱,道是此刻正關押在龍門總壇,後日便要與黃河門所劫擄的女子一同送往日月山中!如今襄陽王趙玨的兒子,也就是他們的小王爺,也是神通廣大,竟能讓金龍餘孽、襄陽王舊部豪俠和蓮花門的殘渣敗類等,悉數降服,由其統管!如今陳洪也已將黃河門門長之位,拱手讓給了他!甚至西夏國師高天,也對其極力扶持!”


    周天一沉默不語。


    顏查散道:“先談國事!如今天子膝下無子,這濮王世子趙宗實,自幼入宮,在天子膝下長大。如今一十二歲矣!大宋朝堂,皆目之為儲君!若濮王世子進了日月山,入了西夏人手中,不管是死是活,戰端必開,大宋免不了一場浩劫!”


    鍾麟急道:“大哥!先不管他濮王世子趙宗實,鍾麘兄弟前日裏在紅葉寺,被楊洞劫走。想必此刻也被囚於龍門總壇。還有數位江湖成名的劍客,被一同帶去。如今我鐵槍門欲要中興,必然要獲取中原武林之認可,以期更多豪俠入我鐵槍門來。”


    周天一還是再三思索,沉默良久道:“我已答應陳洪,三日內趕往龍虎風雲會,便是為了要鐵槍門江湖揚名!”。


    顏查散隱瞞了陳洪攜帶數名人質之事,詐道:“如今陳洪已趕赴三教堂,那趙玨的兒子小王爺,新掌黃河門,黃河門下多半不服。聽聞不少弟子已出逃。我今日所求,便是趁著黃河門今日之亂,一鼓作氣,殺往龍門總壇,救出濮王世子以及被擒的眾多英雄!”


    此時側旁的武天恭卻插言道:“不可不可!我曾在軍中為將,也曾去過龍門總壇。你等不知龍門總壇之布局!龍門總壇乃當時最難攻破的寨子,其堅固甚至遠勝於宋軍之要塞。即便是龍門總壇,少了一半的兵力;即使你顏查散大人手上有二萬兵力,恐沒有數月時光,你也難攻下。更何況我等現在人數不多,方連夜作戰,連拿三寨。應該堅守三寨,休養招兵,先圖四周,再圖龍門,方為上策。”


    鍾麟也道:“武大哥所言甚是,隻是我實在放心不下我那鍾麘兄弟!”


    顏查散即刻轉變念頭道:“既然強攻難下,那便智取。如今周大哥攻陷三寨,定擒獲不少黃河門的弟子。威逼利誘之下,令其轉做內應,隻圖救出世子和眾英雄便是。不求搶了龍門總壇!”


    周天一仍是沉思不語,似是陷於極深的糾結之中。


    顏查散再進一步道:“若周大哥此番能襄助,前往龍門救出世子,我便將洞庭湖中願意歸附鍾麟寨主的兄弟,目前在君山寨中,關押著不服從官家調遣的君山舊部,約有五六千人,盡數放還。並調遣軍資,為三寨各送一萬石糧食!”


    周天一抬頭看了看顏查散,苦笑搖頭。


    而鍾麟卻目光卻閃動,盯著周天一,等待他發話。


    顏查散又道:“如果周大哥能襄助救出世子,我便請聖上下詔罪己,並赦免鍾麟和周大哥既往之罪名!”


    周天一望了望鍾麟,又瞅了瞅武天恭等人,長歎一聲道:“顏大將軍,不曾想你我兄弟竟再不能交心,而是也到了威逼利誘的地步!哎!其實你不說這些條件,我方才也再想,即便為了黎民百姓,我也當搶在趙宗實被送往西夏人手中之前,有所行動。我在邊地數年,邊民之苦,戰事之慘,你我皆知!”


    顏查散聽周天一竟然喚了自己一聲“顏大將軍”,心中一陣酸痛,已知兩人已然心有隔閡了。


    武天恭急勸止道:“掌門人,此事還需慎重!”


    周天一喟然道:“百戰沙場都挺了過來,何況一個龍門總壇!此事能成則成,不能成功,我將優先考慮全身而退!若我此番真的迴不來,今日便遺命與你,以後便將鐵槍門的重擔放在武師兄肩上啦!”


    武天恭幾欲哭道:“我鐵槍門身係掌門人一身,眼看便可中興,豈可輕易身陷險地?”


    此時,有弟子來報:“稟掌門人!稟師父!水寨之外,小師妹......武秀雲想要進寨相見。”


    武天恭實在想不到此時自己女兒竟要入寨,突然他靈光一閃,道:“若要救那世子和眾俠客,或許我這不肖女兒,可以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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