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一望著活物方向,輕身上前,少刻發現半山坡那活物乃是一隻灰狐狸。想是狐狸追著兔子到此。待周天一往前再走,狐狸卻反而不是逃竄,而是瑟瑟發抖,立在那裏。


    周天一大奇:“怎麽還有不去抓兔子的狐狸?反倒見人亦不躲?”周天一隻輕飄飄一下躍過去,便抄起狐狸的脖頸,狐狸輕飄飄的掙紮幾下,便似昏了過去。周天一抓起狐狸一看,原來狐狸的腿埋在雪裏,腿傷早被人射中一箭,血已凝固,即使自己不抓住狐狸,這狐狸也多半過一會便會被失血凍死。


    周天一內力高深,這時隱隱聽到遠處有數人前往這邊而來,有人模糊喊道:“……沿著這腳印……那老騷狐狸被射中了……拿迴去給幫主五夫人做一件狐狸皮的披風,說不定幫主一高興……賞我們大大的好處……”那人說道“大大的好處之時”,言語之中透著拍正馬屁的得意和被賞賜的期待,語調大了許多。


    周天一聽到聲音,心道:“不論來人是善是惡,在這關鍵時刻,絕不可以讓人發現我門煉刀之事。”便拎著狐狸朝著語音傳來的方向而去,想要引開這些來人。走到山頂即看到有有兩條大犬跑在四個漢子前麵,正往此處而來。


    這四名漢子皆是身穿黑皂棉衣,腰束藍白縛帶,肩頭繡著一條金色鯉魚。正是黃河門的鯉魚旗標誌。


    周天一透過風雪辨別之際,隻見那兩條大犬,急匆匆的,毫無滯留,撲咬向從生和尚。周天一大怒:“惡犬!”便加步跑了過去。


    從生和尚早已被咬的衣衫破裂,手臉出血。周天一不想節外生枝,隻想息事寧人。那兩條惡犬卻也是更是放肆,卻變得更是狂怒。待周天一大喝住手走近了,看到對方有一人手中拎著兔子,不但不喝止惡犬,反而抱肩站立,等著看從生被惡犬撕咬的笑話。


    其中一人看到周天一手中拎著個狐狸,嬉皮笑臉道:“哥幾個,我們今天不僅得個兔子,還更得了隻狐狸!誒,那黑漢子,把狐狸給大爺!”說完便近前來搶狐狸。


    周天一心中厭惡之極,心道:“惡犬真是配的惡主人!”抽眼看時,發覺四位漢子,盡皆黃河門的絲絛係腰,分明便是黃河門的屬眾,心中早已打算:“如此惡劣之人,留他何用?這惡毒的黃河門險些使我鐵槍門僅存的風字門覆滅,令我門派覆滅!不結仇不殺人不足以立足江湖!”


    周天一哪管‘什麽勿謂言之不預’,假裝手忙腳亂躲避惡犬,突然抽身發招,風字訣揮掌撩出,滿地積雪卷起,向著四位漢子激射而去。四位黃河門弟子被雪片遮擋,不可視物。待四人各蕩開積雪時,已然每人皆中了周天一一掌,登時栽倒在地,臥於雪地之中。


    那兩條惡犬,倒真是狗仗人勢,方才還惡狠狠的直欲咬死周天一,現在竟想扭頭逃跑,被周天一抓起兩包雪團,飛擲而出,擊昏倒地。周天一對黃河門的憎恨陡然上來,一股狠勁湧起,一掌一個,擊斃了事。


    之後周天一扶著從生和尚,隨後拖著那兩條惡犬,扛著那隻狐狸,返迴爐旁,讓弟子們殺狗吃肉。在返迴路上從生和尚還忍者痛道:“阿彌陀佛!四個人各活了三四十年,幾十年的天地造化於他們之身,眨眼間便失去生靈!”


    周天一反問道:“像這等賊人死不足惜!與那兩條惡犬有何區別?”


    從生道:“惡犬也是生靈。阿彌陀佛!”周天一無語,命人將狐狸皮洗剝了,想給虛弱的從生做一件禦寒之衣,從生是斷然不穿。


    周天一不再聽這從生和尚誦念如來,迴看弟子們冶煉神刀。


    韋天正突然哈哈大笑:“掌門人,雕刻已畢!爐火正在自我熄滅,此刀不可冷淬!待爐火熄滅,我門神刀即將重鑄完成!”


    正在此時,山穀四周唿喝有聲,約有百十名腰間係著黃布絲絛的黃河門門徒,各執兵刃,分列四方,圍定穀底,中間一名身著掉皮大氅的中年人乃是新任黃河門副幫主陳寄。陳寄騎在雕鞍馬上,眼露精光,大聲喊道:“哪一門的好漢,殺傷我黃河門四名弟子?報上名來!”


    話音落地,四周黃河門弟子齊唿:“報上名來!留你全屍!”映著山穀迴音,聲量甚是壯大。


    顯然是黃河門見四名弟子久出未歸,訪查到雪地腳印到此。


    周天一見對方雖人數眾多,卻一副散漫之象,倒也不懼,此時不必再作偽,朗聲應答:“在下鐵槍門第二十六代弟子周天一是也!”


    黃河門眾人未聽說過鐵槍門的名號,但是聽到周天一三個字,登時大唿小叫,鬧將起來。


    因為前日裏從西塞山返迴黃河門鬼門禹王廟總壇的弟子,原封不動反饋了周天一的話。黃河門掌門陳洪,大怒,斥責眾人廢物,想去自己獨子慘死,氣急之處,一掌擊斃了一名從西塞山返迴的弟子,當場嚇得眾弟子心驚肉跳。


    陳洪吩咐下去:“凡是遇到周天一者,生死毋論,誅滅之!”


    陳寄聽聞周天一幾個迴合就殺了陳青和嶽令,倒也小心,不敢托大,命眾弟子圍攏下來,趨向穀底。


    周天一哈哈大笑,振的山穀積雪簌簌落下:“烏合之眾!放馬過來!”力喝一聲,有虎嘯之音,驚的陳寄的座下馬噗通跌倒雪地。饒是陳寄有些本事,兩腿一夾,用力躍起,落在雪地上。隻是那馬正在衝下山坡往穀底而去,早已收不住蹄,嘶鳴著滾了下去。


    周天一吩咐:“弟子聽令!敵方占據地利!諸位小心對方弓箭硬駑!韋師兄帥四名弟子守護神刀!東麵和北麵穀底積雪下各有一條深溝,對方看來不知,一時過不來!暫不去防禦!並準備將爐中火炭和鐵水等物,待東麵北麵之敵落入深溝,將火炭鐵水澆入深溝!采郎金鱗!帶六名弟子阻擋南麵之敵,隻可拖住,不可輕入包圍。我鐵槍門雖隻有這十餘人眾,今日要借黃河門之口,替我鐵槍門去江湖上揚名!看我破敵!縱使千軍萬馬,又有何懼!”


    眾人聽令!


    周天一豪心頓起,手中抄起那根王元的鐵棍,口中一個唿嘯,烏騅馬隨即長嘶一聲奔了過來。周天一跨馬單騎衝出,直奔陳寄方向而去。


    陳寄急忙命人往穀底齊射勁弩。


    周天一這數月來,早已熟悉了山穀地形,撥開來箭。烏騅馬乃神駿,雪地之上奔騰如飛,依稀又迴到了沙場之上,更覺抖擻,跑起來鬃毛飛揚。隻一會兒,已衝入黃河門近前。烏騅馬人立而起,兩個前蹄,踏倒兩名黃河門弟子。


    王元的大棍隻是經韋天正初加修飾,未經細細雕琢,通體黝黑,似大槍槍杆長短,周天一隻覺略粗了些。周天一大棍揮出,以槍法使棍法,周身已倒下三名黃河門弟子。


    陳寄大聲喊叫眾人合圍。兩名黃河門弟子挺著獵叉跑著衝向周天一叉來,一叉人,一叉馬。


    周天一此時已然衝入黃河門包圍之內,毫不留情,大棍舞開,兩柄獵叉早已被震飛,那兩名黃河門持叉弟子稍一疑愣,皆被周天一大棍打的顱開血濺,死於當場。


    東麵和北麵黃河門眾人聽陳寄唿喊,急忙前衝,跑著前麵的十餘名弟子腳下踏空,噗通噗通,落入深溝。溝裏積雪沒頸,又使不上力。這十餘人正在錯愕間,早有四名紫銅臉色的鐵槍門弟子各擔著鐵水火炭爐渣,傾入溝內。有幾名黃河門弟子倒在溝底雪中,看不到上麵的情況,正被兜頭澆淋,皮開肉綻,哀嚎半天死去。


    陳寄看周天一神勇,一時難以製勝,但畢竟己方人數眾多,對方隻有十餘人而已。陳寄便命二十餘人纏住周天一,自己帥眾邊跑邊射箭,殺向穀底,擒殺穀底之人,以挾製周天一。


    黃河門畢竟是江湖散寇,雖各人有些武藝,但周天一按殺伐陣法以對,在混戰之中這些黃河門弟子畢竟比不得那嚴格訓練後的行伍兵士,且陳寄下穀而去,失了指揮,都恐沒命,盡皆不敢強攻,隻是圍擾。


    突然其中兩人躍進身來,手中沒有兵刃,兩個人四個拳頭向周天一揮出。


    周天一仰天一笑:“還想用著下作手段麽!”大棍在地下一劃,一大股積雪蕩起,擋在兩人手前。那兩人剛從袖中發出“壺口一道煙”,卻突然發出的毒煙被內力激蕩飛來的積雪裹挾著倒轉撲在自己的麵門,暈倒在地。


    這時陳寄已衝入穀底,與韋天正纏鬥。那東麵和北麵的黃河門眾人也繞過深溝,向穀底喊殺而去。


    周天一聽著“轟隆”一聲巨響,迴看時發現一座小爐已被黃河門眾人推倒,爐裏的火炭落地,將應用之物燃著。


    周天一不遑多顧,躍馬返身,衝向穀底。圍著自己的二十名黃河門弟子已經倒下了十幾個,剩下的幾人竟嚇的往山頂跑命而去,逡巡而不敢前。


    陳寄唿喝眾弟子圍攻韋天正采郎等人,采郎這時已經顧不得周天一的部屬,輪著大鐵槍,隻管棒殺。


    韋天正卻時刻護在大爐近前,心裏惦記著神刀。


    雙方打鬥多時,有兩名鐵槍門弟子到底,其中一名被陳寄砍倒後,跑了十幾步步,被補上的黃河門弟子一刀搠中後背,正倒在從生腳下。


    從生和尚此時正聽得外麵喊殺省,從他居住的小山洞中架拐走出,一眼看到被撲倒在自己腳下的鐵槍門弟子,正是前幾日還為自己送飯菜的名喚淩石門的鐵槍門弟子,悲歎不已,一聲哀歎,拚著剛剛恢複的一點氣力,為淩石門格擋開黃河門的補刀。


    陳寄覷見突然冒出來個和尚,看起來功夫不濟,還少了一條腿,以為奇貨可居,便向從生撲殺過去。


    從生單腿立地,用鐵拐杖格擋陳寄的來刀,才三個迴合便支撐不住,被陳寄踹倒在地。


    陳寄一刀斬出,又砍在從生右腿上,登時齊膝砍下。從生和尚左腿方愈,又失右腿!本就虛弱,此時血流如注,再深的佛學修為也忍不住痛的大喊一聲,登時又暈死過去。


    周天一聽得異常,撥過馬頭,奔了過來。周天一這幾個月來與從生相處,覺此人乃是世間少有的慈悲之士,真正的修佛之人,時常也被他處處流露的悲天憫人所觸動,自己心中的恨悶無人可以開解。這從生和尚也從未開解過周天一,甚至都不知道周天一的悲苦經曆,隻是那從生天性中的無我舍己的修為,周天一聽到從生和尚念經時對世間悲苦的哀歎,對佛經的尊重,竟能使周天一心境略靜下來。


    周天一喜憎分明,覺得世間像黃河門作惡的弟子全死光都不覺惋惜,而像婦幼弱小之人死一個也覺悲傷。他顧不得身邊黃河門弟子釋放暗器,從烏騅馬上飛身而起,半空中撲向陳寄。


    陳寄自知不是周天一對手,急忙舍了從生,往大爐後尋找掩體躲避。


    正遇見金鱗在爐旁護衛,看到陳寄,認得是他,挺刀就刺。


    陳寄隻是自覺不是周天一對手,其功夫倒還在貪淫好色的陳青之上,金鱗哪是對手?


    陳寄運全力,一刀崩開金鱗的護手鉤,又是身法一轉,從背後踢中金鱗一腳,將其向大爐那將要熄滅的爐火中踢跌而去,眼看就要被火燒而死。


    周天一飛身過來,一把扯迴金鱗。金鱗已被燙的須發盡燃。


    陳寄隻盼拖住周天一,依仗己方人多,擒獲了鐵槍門的眾多弟子,那必然穩操勝券,周天一再如何勇猛,也不能不考慮自己弟子的安危。想到此處,陳寄大喝一聲,連起三腳,踹向大爐,大爐畢竟是石泥砌就,被踹的搖來晃去。陳寄又飛起身來,運黃河門“黃河九轉”的獨門內力,引動大爐擺幅大增,眼看就要必倒了。


    周天一顧不得陳寄了,聖棍伸入爐內,挑起堪堪完工的神刀。


    神刀飛起遇到爐頂,直接將爐頂劃開,貫頂飛起。


    周天一手中大棍更不停滯,直挑破爐頂,熾熱的爐泥四散落下。


    這時黃河門簇擁過來十幾個弟子圍護著陳寄。


    那神刀飛起半空,正在下落之際,陳寄陰惻惻的道:“你們原來是一群打鐵的!我倒看看你這爐裏打了什麽好寶貝!”縱身而起,伸出纏著牛皮的手,去抓那未妝飾的刀柄。


    陳寄手剛一碰到刀柄,隻見手中哧哧冒煙,急忙脫手。原來那刀此時雖已冷卻,但仍是極為燙手高溫。陳寄急忙脫手在空中,旋即用手中刀砍向神刀,想用內力激蕩神刀射向被圍攻的韋天正等人。哪料到,陳寄自己手中刀剛一碰到神刀刀鋒,竟如豆腐遇到絲線一樣被截兩段。


    那神刀直直的落在地上,小半身插入地下石頭之中!


    陳寄大喊:“好刀!”今日寧可多拚些弟子的性命也要搶了刀去!


    此時,東和北兩麵的四十餘名黃河門弟子已經都繞過深溝,翻入穀底,登時黃河門士氣大漲。


    鐵槍門弟子被對方分割數團,其中四個弟子突然被“壺口一道煙”迷倒,被湧上去的敵手,亂刀砍死。


    韋天正看自己僅有的十二名弟子,已經倒下六個,再也控製不住,如瘋了一般,突入陣中。少時,韋天正已經變得渾身是血,早不知是對方的血濺出來,還是他自己的血流下來。


    陳寄命人圍住周天一,自己找了兩塊濕布,包住雙手,握住神刀烏黑的刀柄,覺得極為沉重,施展輕功,便欲竄去。


    那邊采郎正打出包圍,截住陳寄。


    陳寄揮舞神刀,隻一刀就將采郎的鐵槍槍頭削掉,抓住槍頭,作為暗器甩向采郎。


    采郎不及躲閃,被槍頭正釘中肩頭。采郎煞是英勇,隨手將槍透拔出,又甩向陳寄,業不顧及肩頭血流透衣。


    周天一本不予過多殺傷,隻想退敵。此時看看采郎、看看倒地的弟子、看看從生和尚,看看韋天正師兄,不禁義憤填膺,運七寶訣內力布滿全身,縱身過去,將聖棍交於采郎之手。


    周天一左手引龍字訣將采郎手中鐵槍裹起,飛擲向陳寄,與此同時,身形倏忽而前,右手虎字訣虎爪探出,早已扣在陳寄手腕。


    陳寄此時離采郎較勁,有心躲避,已來不及,急忙運內力抵抗,豈不知自己的修為與周天一相比有雲泥之別。


    旁人隻聽哢哢幾聲,陳寄臂骨斷為幾節,神刀脫手。


    周天一早已搶過神刀,揮刀一劈,陳寄登時被從顱至胯,自中間劈做兩段!


    這陳寄便是這鐵槍門七寶神刀煉成以來,被殺的第一人!


    此時周天一手中七寶神刀一經淬血,剛才還泛著黃光的刀身,此時霎時間轉為烏黑。隻有那刀背兩側,雕刻的兩幅圖案,分別是左雲龍探爪,右風虎臨崖,依然金黃更勝起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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