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查散調度眾人,安置俘虜,收拾城內,安撫百姓,正在處理破城之後的事宜,有兵丁來報:“報將軍!衝霄樓方麵有動靜,有人闖了進去!”顏查散大怒:“一再叮囑你們,衝霄樓內機關重重,不可輕入,待金冠道人來了再議!是哪個不聽命令!”兵丁道:“稟大人!不知是誰。隻是守衛衝霄樓的兵丁盡數死了,樓門已開,並未見哪個進去和出來。想是賊子們所為。”


    顏查散正自納悶猶豫,翻江鼠蔣平、小俠艾虎帶了一個道人進來,稟道:“將軍,小諸葛沈仲元先生延請金冠道人到了。”顏查散略一打量來人,隻見此人瘦高身材,五十來歲年紀,一身葛布道袍,冠發高髻,一部銀髯飄灑胸前,麵容清瘦,身裝打扮並無異人之處,樸樹典雅,卻透出仙風道骨,凜然正氣,正是神農山重陽派掌門金冠道人!


    金冠道人身後跟定兩人,皆是灰衣道裝打扮,一個四十來歲紫麵黑須,魁梧高大,另一個是十幾歲的道童。道童手裏捧了把五尺長寶劍,寶劍劍匣龍紋古樸,顯示年頭不少。


    蔣平認得正是重陽派世代掌門所傳的青冥劍,隻有掌門交接或行事家法時才用之物,其它時間從不輕易示人。


    顏查散卻不認得。顏查散急忙上前,一揖到底,抱拳道:“仙人有禮!多請道長賜教幫忙。行旅匆忙,軍事期間,不能款待道長。來!好茶!”


    金冠道人卻是一臉憂戚,抱拳答道:“顏將軍多禮了。貧道慚愧,門派不幸,出了宮世良這個孽徒叛賊。設了衝霄樓助紂為虐,跟了襄陽王叛國!我一心看待我這孽徒,把他給調教了出來,沒料得竟成了個禍胎。孽賊自有孽報。就是將軍不請,貧道亦是要來。破解衝霄樓,捉拿宮世良,貧道義不容辭。貧道有個請求,假若捉到宮世良那個孽徒,望將軍交由我派來處置,貧道一定會將其處死,以效門規,以警門眾。”


    顏查散略一遲疑,道:“宮世良所犯乃為國法,理應由有司衙門處理,但本帥答應你,不過須有有司在場。”


    金冠道人一抱拳,道:“多謝將軍。即刻便前往衝霄樓。”


    顏查散道聲:“煩勞道長!”扭過頭問那通報的兵士:“沈俠客呢?”那兵士彎腰抱拳正欲稟報,金冠道人接過話來,道:“沈仲元大俠,引我進來之後,就去追擊敵眾了。命在下轉稟將軍!”顏查散一聽之下,眉頭微蹙,道:“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沈大俠能請到真人來,大功一件啊。我正準備上書為其請功呢。如此這般,那就待他迴來再說吧。隻是擔心他的安全!”心中卻道:“這沈仲元太多散漫了!投靠朝廷又時不時不服管束,完全不同於朝廷請來的俠劍客行事,此人總覺有些不妥之處!”


    金冠道人道:“沈大俠輕功卓群,想來立功心切,不會有事的。”卻不知顏查散此時心中正自忖道:“這些武林人物是有些本事,可行事恁地放任!追繳討賊,早已有部署,這些人卻自為其事!今後定要想法拘束之。”


    眾英雄除了分派事務的,皆在外聽命,都想見識一下這難得一見名聞當時的衝霄樓。衝霄樓為宮世良所造,機關紛紛,詭異難測。黑妖狐智化三探衝霄樓卻帶傷而歸,終是身中樓中暗器之毒,惟有退隱養傷而去。眾英雄皆上前請令同往衝霄樓。


    顏查散一怔,麵現難色,扭身看著金冠道人。


    道長掃視一下三俠五義等眾人,看到眾人當中立著一位二十幾歲的白衣人——夏侯仁,見此人立於眾人之中不言不語,卻隱隱然一股英俠之氣透過眼神射了出來,便停留了一會。


    看著展昭蔣平等人渴求神色,金冠道長一繃麵容,道:“我派機關設置從未示人,即使讓你們跟著去瞧下也沒什麽,想你們看了之後也是一知半解。隻是貧道有一言,必須講在當前。進樓之後,必須聽貧道吩咐!”語氣之中,帶著對本派絕技的自負和強硬。


    顏查散對眾人道:“我這邊還有要緊事務安排,展南俠、蔣四俠你們帶道長去衝霄樓。一切皆聽道長吩咐。”眾人皆答應不已,誰不想見識一下,即使不懂其道也不無可以,至少以後行走江湖多了分自信。


    隻有夏侯仁麵現憂色,拉過蔣平走在最後。


    蔣平看著他,問道:“夏侯兄弟,何事?麵色怎麽這麽難看,有不舒服嘛?”


    夏侯仁道:“那倒沒有。隻是五弟他到現在還沒迴來,有點擔心。”


    蔣平麵容一斂,他知道五弟除了三俠五義之外也就與此人交好,道:“大家都在擔心五弟,顏大人已經派出了三批哨探去找了。應該沒事的。五弟那人你知道的。”兩人一邊互相安慰,一邊聊天,跟著金冠道人他們往衝霄樓方向走去。


    金冠道人率眾到達衝霄樓。到了門前,金冠道長望著自己逆徒所造的這座樓,一聲歎息,一陣心酸,領頭進去。裏麵機關多是八寶西洋螺絲結構。道長邊走邊尋思揣摩,告誡眾人道:“這樓梯是翻轉樓梯,機關開動,樓梯翻轉,帶動牆壁裏的機關。一旦踏上時觸動機關消息,難免有死傷。”


    道長在樓梯和牆壁上七弄八整,息了這一層的消息埋伏。


    眾人雖是近在咫尺,目睹親曆,卻仍是一頭霧水,皆是讚歎不已。


    道長帶了眾人向上層樓走去,道:“這些房間有的是按五形八卦所布,隻有景、生兩門可走。有的是按反五行所布,卻又要走死、杜兩門。而且其進退步伐各有法度。如其不然,亦是觸動機關,性命有虞。此樓樓層地板皆是加厚的。裏麵藏有暗弩、飛針、菱石、毒箭等傷人之物。此樓架構為塔狀,各層樓房間不甚寬闊,此樓軸心應該為空心的,裏麵有各種暗器及機關。現在還不知我那孽徒是否在暗器之上塗了毒。你們白玉堂白五俠是個中高手,他若在此,或可看出一二。料你們也不明其所以然。”金冠道長又講述了此樓中何處可作暗格之用,用來藏毒或藏人。


    金冠道長邊向眾人講述,邊解除機關。眾人隻是眼花繚亂,讚歎不已,心裏卻是發怵,心中暗自忖道:“幸虧我等沒有進樓來,否則難免遭禍。”


    小俠艾虎聽金冠道人言語之中帶有蔑視眾人之意,道:“這等樓,早一把火燒了,豈不好事!留它禍害人。”語氣略帶氣憤。


    展昭道:“不可,顏大人接內線告知,道此樓中有一樣要緊物事,乃是襄陽王收攏盜匪的盟單蘭譜,務須拿到。艾虎,不可失敬。”


    金冠道人卻沒有理會他們爭吵,看著樓道之中躺著幾個死去的兵丁,對著那機關自言自語的道:“奇怪!這機關大部分都已經被人關了,這地上的死屍說明有人闖來過。”


    金冠道人大喊一聲:“閃開!”


    眾人急忙閃在一旁。隻見金冠道長大袖飄飄,雙膀一搖,雙掌啪地擊在牆上。那枯瘦的手掌竟把房間內側整個牆壁擊塌陷了。果然裏麵為木質夾層。金冠道長輕輕敲了幾下夾層,道:“裏麵暗器已經發光了,想是有人破了機關。要不便是有人遭了算計!”言畢,又是雙掌擊出,夾層與肉掌相交,發出一聲悶響,夾層倒了下去,竟是往內側掉落,少頃傳來一聲物事落地聲響,想是夾層往裏掉落,砸在地上。此樓裏麵果然是空心!模模糊糊能看清裏麵,隻見空空的樓心裏吊著一張大網,大網之上密密麻麻插滿了弩箭,裏麵隱約包著一個人,猶如刺蝟一般蜷縮在網中。身中千百毒箭暗矢,此人自是必死無疑。


    有兵士掌過油鬆火把,眾人往裏瞧去,隻聽“哎呀,我的五弟!”一聲淒叫,有人栽倒在夏侯仁懷裏。正是翻江鼠蔣平蔣澤長!


    因為眾人此時皆已看清網裏的不是別人,正是名噪江湖的錦毛鼠白玉堂!


    眾人一陣哭喊,一陣忙亂。鑽山鼠徐慶,扒開眾人,一個箭步,就要往裏跳,要把白玉堂從網裏解救出來。


    金冠道人,長臂一舒,擋住徐慶。徐慶隻覺一股力道橫在身前,大喝:“道長!閃開!我家五弟啊!…嗚嗚…”一言未盡,已是泣涕漣漣。


    金冠道長道:“不可往下跳!裏麵機關還未關盡,毒箭暗弩還多,待老夫盡破消息機關,才能下去。否則非但救不得白五俠,反倒搭進了性命。要進去也是我進去!上層的機關已經關閉,大家到頂樓去!守在頂樓堂廳。”


    道長一緊衣冠,雙手格開徐慶眾人,喝一聲:“閃開!”縱身躍入黑漆漆的樓心。眾人皆依言趕往頂樓。


    金冠道人雖是老瘦,卻輕功了得,在樓心裏,四麵攀援,矯若猴猿,時而騰空揮劍砍斷機關,時而壁虎遊牆,或拍或關機關。眾人在上麵隻聽得腳下啪啪嗖嗖鳴鏑破空之聲不絕,心下皆是一寒,各自猜測神農山重陽派雖無絕世功夫技壓江湖,但就此機關一道足以媲美各門派拳法劍術。但這一座小小衝霄樓便縱使有通天本領又能如何?連聞名於世的陷空島島主白五俠都命陷此地!


    少頃,眾人腳下沒了聲響,正自惴惴,堂廳中間地板忽地嘎嘎作響,不多時“嘩”地一下陷出一個空洞。既而,一個高瘦身影騰身而出,正是金冠道人。道長躍在廳旁,徑直走向廳堂左側夾山,一掌拍下,牆上破出一個洞。道長在洞裏一陣摸索。不多時,眾人隻聽腳下隱隱有機械轉軸之聲,向陷洞看時,那包著白五俠的網正緩緩上升,片刻功夫,“嘎”一聲停在了洞口。


    眾人齊施力,抓住網眼,往上拉動,把那網拖在廳堂內。


    隻見幾乎每個網眼內都布滿了毒箭飛針。網中的錦毛鼠白玉堂已是蜷縮在那,血肉模糊,萬箭穿心!網底已是凝成了血塊。


    蔣平、徐慶趨步搶上,撫摸著白玉堂身上顫巍巍的毒箭,放聲大哭。


    禦前護衛南俠展昭兩行清淚洶湧落下,緩緩步前,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撲在網前,抱著蔣平徐慶,三人痛哭流涕,抱作一團。艾虎早已是暈倒在地,被王朝、馬漢攙了起來。眾人早已經悲聲四起。


    那白衣劍客夏侯仁眼裏含著淚珠,一步步走向前,去解那網口,卻如何也解不開,大怒,一把抽出背後白雲劍,一劍揮去,隻砍斷了幾根網繩。


    金冠道人望著這群人,上前一步,伸手輕挽慢扣,解了網眼的玲瓏結。


    徐慶、蔣平、展昭等業已站起身,一根根往外拔那毒箭,每拔一根,便哭一聲,宛若揪心一般。眾人拔完,褪去網,徐慶一把抱出白玉堂的屍體,泣不成聲。


    忽在此時,白玉堂身體裏“哇”的一聲孩童哭聲!眾人皆是一驚!


    蔣平哭著翻開白玉堂蜷縮的屍體,一個孩童從白玉堂懷裏滾了出來。諸人看時,正是摩山大劍龍雲鵬的幼子龍天彪!


    顯然!白玉堂用身體包住龍天彪,擋了機關的箭矢!


    眾人皆歎:“好個俠義的白五俠!”蔣平諸人卻隻是痛苦,一句話也講不出。金冠道人眼中含淚:“孽徒!害人不淺!白五俠,請安息!貧道定會擒拿孽徒!於你靈前祭祀之!貧道將在神農山重陽派為你立下靈位,讓門徒鑒之。”


    顏查散聞得白玉堂命喪衝霄樓,一個剛強的漢子,麵對敵眾的萬千兵矢淡定自若,聽了這個噩訊卻蹶了過去。蘇醒之後,書信兩封,一呈龍圖閣大學士包拯包相,一本上奏四帝仁宗。


    仁宗、包拯皆是大驚心痛,命厚葬之,追封驃騎都尉,三代世襲之。


    那龍天彪,諸人問他半天,隻從其口中得知其名為龍天彪,剩下便是他的哇哇哭聲。


    蔣平也有一子,名曰蔣昭蔣小義,比龍天彪大了兩歲,便收了龍天彪為義子,同蔣小義共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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