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秦峰來報,說車已準備妥當。


    姬星野對林武陽眼神示意,林武陽便老老實實的鑽進他大袖中,與他一同上車,向醫院奔去。


    醫院還是那個醫院,看門的也還是那個人。


    可能是之前的整頓有了效果,也可能是夜還不深,這次哨兵並未打瞌睡。


    見駕駛座上的秦峰按下車窗,露出自己標誌性的光頭。哨兵趕緊敬禮放行,並向上麵通報。


    當姬星野的車停在醫院大樓門口時,收到消息的胖子科長,恰好從樓內狂奔到車前,恭恭敬敬的給姬星野拉開車門。


    “哼!馬屁精!”


    秦峰見自己的活被搶,不屑的關上車窗。


    姬星野下車,迴頭對秦峰說“班長,你在這在附近等我就行。這次的時間可能會很長,無聊的話你可以找地方睡一覺。”


    秦峰嘿嘿一笑,說“我就在車上,在樓下。”


    姬星野也不堅持,對那胖子科長說“帶我上去。”


    胖子科長一臉諂媚,依言而行。很快就把姬星野引導到了位於三樓,保存林武陽肉身的一號病房前。


    在恭敬的敲開門,目送姬星野進去後。胖子科長便把自己帶入了門神的角色,站在大門外麵對走廊,一動不動。


    古月依見姬星野神色有些不對勁,給他拿了張椅子,問“今天怎麽過來了?”


    姬星野沒迴答這個問題,反而問古月依“那個胖子是什麽時候變這樣的?”


    古月依說“你上次離開後。怎麽,給他許願了?還是拿捏他了?”


    姬星野點頭,說“都有,不過今天不說他。我給你看個東西,不要驚慌。”


    說完,姬星野抖了抖袖子。


    袖中林武陽接到信號,起飛到袖子外,當即就與古月依對上了眼。


    “啊!啊!啊……。”


    兩人都驚到了。


    古月依不明白,為啥這個金光燦燦還能飛的小人,這麽像林武陽。林武陽則是在瞥了一眼四周後,驚訝於自己的肉身居然在這裏!


    姬星野鄙夷的看著二人,說“瞧你們那樣!”


    古月依激動的指著林武陽,問“這是怎麽迴事?”


    林武陽則激動的指著自己的肉身,問“您是怎麽把我身體給搶迴來的?另外,您讓古月依看到我這樣,沒問題嗎?”


    古月依聞言,不悅的說“什麽?我怎麽就不能看了?現在的你對我而言哪還有秘密?”


    林武陽感覺自己見到了鬼。


    姬星野沒好氣的說“問我啊?我還想問你呢!怎麽就修成元神了?還被俘虜了肉身?至於古月依……你忘了?她可是你媳婦,你以後的助力之一。你不對她攤牌,以後她怎麽幫你?”


    林武陽傻眼了。


    他之所以不知道怎麽對姬星野開口,就是不好處理這些關係。這下好,姬星野快刀斬亂麻,直接讓所有人坦誠相見,這……這就隻能說了唄……。


    林武陽忍不住一歎,說“其實……我不太想結婚……。”


    姬星野與古月依,聞言後同時凝視林武陽。


    林武陽趕緊改口,說“世子殿下,我妹妹能嫁您,能有安定的生活,是她的福氣,我不反對。但我娶兩王女……真的,我覺得我不配!”


    姬星野與古月依都氣到了。


    古月依怒道“你小子!是真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姬星野也罵道“多好的福緣!你當我樂意我妹妹跟別人共享一夫啊?你小子是真不開眼啊!現在我們先不說這個,免得我們還沒談多少事,我就先忍不住家暴你。古月依你也先冷靜下!林武陽,你先給我說說你元神的事!我們一個個慢慢說。”


    古月依雙手抱胸,扭頭不再看林武陽。


    林武陽歎氣,組織了好久的語言,才對姬星野說“要不……我先迴肉身再說?”


    姬星野麵色不善的盯著林武陽。


    林武陽苦笑了一下,於是老老實實的把自己踏上試煉之路之後,從取得龍涎草,到與圖蘭相見,再到下龍墓,最後獲得紅塵傳承的事一並說了出來。


    這聽得姬星野目瞪口呆,古月依也忍不住扭迴頭,跟著姬星野一起做出震驚狀。


    再之後,林武陽便歎著氣,說起了自己迴歸路上的經曆。從救人到引火上身,被靈人圍剿,最後不得已,隻能拋棄肉身,在靈人的占領區內躲藏,但沒想到意外的發現了一顆仙種,於是便想帶他迴人族,直到現在。


    說完這些後,林武陽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說“先生沒給我明確的身份,所以我一直覺得頭疼,不知如何是好。本想一直躲在葉煜離身上,讓他在見到您後,求您幫忙出手,找迴我肉身,或是準備一個死囚啥的。但沒想到啊,沒多久就被您識破了。而我的肉身,居然就在您手裏!”


    姬星野麵色古怪,古月依則憋笑憋的有點辛苦。


    林武陽不解的望向二人。


    姬星野見他那眼神,終於是摁不住了,笑道“你知道你肉身是怎麽迴來的嗎?”


    林武陽搖頭。


    姬星野說“人家主動要跟我們換俘,我們就把你換迴來了。”


    林武陽傻眼了,說“啊?”


    姬星野說“不騙你。當初你的狀態很詭異,在一眾戰俘中很不起眼,有人甚至以為你已經死了。要不是我一直關注靈人的動態,偶然注意到了換俘名單上的你,你的肉身可能成骨灰了。”


    林武陽更震驚了,說“啊?”


    姬星野不愉快了,說“別啊了,跟個傻子似的。”


    林武陽急了,說“不是!他們這麽大張旗鼓的抓我,結果又這麽低調的放了我?那我逃來逃去是在幹啥?”


    姬星野罵道“傻子!正是因為他們抓不住你,所以才低調的送你肉身迴來。你知道你那詭異的狀態驚動了多少人嗎?直到現在,你的肉身迴歸都是機密。除了我,你的幾位主治醫生,還有日夜看守你的古月依。其他人,甚至連秦峰都不知道你迴來了!”


    說到這裏,古月依委屈的哼了一聲,又扭過頭去。林武陽一副傻眼樣,隻能繼續看著姬星野。


    姬星野說“不懂了吧?沒事,我告訴你!自打你元神離體後,你跟那位的關係就瞞不住了。不夠格,或不是這個圈子,不知道一些內幕的人,看你確實是一頭霧水。但隻要是知道那些事的,就都能看出你跟那位的關係。在不能徹底滅殺你的情況下,靈人為了給自己留後路,就放了你。而你,則因為害怕……嗯,或者說謹慎,才有了現在的局麵。所以你的逃亡並不是沒意義,雖然在事後,看著確實有些好笑。”


    林武陽痛苦的抱頭,說“不是!我要是不跑,他們就一定會殺我。我跑了,所以他們送迴肉身,讓我元神流浪……我靠!隔著我這……啊啊啊啊啊!”


    林武陽被整的神經質都出來了,姬星野與古月依見狀,卻都在哈哈大笑,幸災樂禍。


    好一會,林武陽三人安靜下來。


    林武陽再次看向姬星野,說“好吧,這事就不說了,晦氣!但您說的‘那事’是什麽?為什麽隻要是知道的,就都能知道我跟先生的關係?是一些古老秘聞嗎?”


    林武陽其實很在意這個。


    時代變換,舊路斷絕。伴隨著吞噬獸入侵,古神眾仙,以及天庭消失了,但紅塵依然在。這團團迷霧,讓林武陽好奇的抓心撓肺。但紅塵不說,姬星野好像知道一些,但也不說,就更折磨人了。


    姬星野說“別說先生了,該叫師父就叫師父吧。在這新時代,舊路斷絕,靈魂之力難以顯現。紅塵作為玄門僅存,你的元神就算目前跟他無關,以後也會跟他有關,所以你就算再謹慎,別人也會把你看成他的人。另外接受傳承,就是繼承衣缽,也確實可以算弟子。”


    林武陽不確定,問“真嘟假嘟?”


    姬星野雙手一攤開,說“愛信不信。不過咱們也可以賭一把,就賭你一直喊先生,看他老人家以後會不會抽你屁股。”


    林武陽無言了。


    古月依好奇的問“‘那事’到底是什麽事?”


    林武陽被提醒,也跟著問“對啊,到底是什麽?”


    姬星野在椅子上挪了挪,讓自己坐的更舒服,這才說“當然就是紅塵,以及舊路的事唄,不然還能是什麽?”


    “啊?”


    兩人被說懵了,你這跟沒說有區別。


    姬星野不知是不想說,還是真的沒聽明白。一本正經的說“就是我剛剛說的那些。”


    兩人更懵了。


    姬星野也不打算繼續解釋了,說“不懂就算了。林武陽,我且問你,作為紅塵弟子,此刻迴歸,真沒什麽其他打算?”


    林武陽疑惑的問“我還能有啥打算?”


    此話一出,不僅是姬星野,連古月依都看不下去了。


    白了林武陽一眼,古月依說“醒醒!你可是紅塵的弟子啊!世外之人。”


    林武陽恍然大悟,但隨即臉色一變,嚴肅道“別亂說!我可是世子的人!”


    姬星野搖頭道“別!您老這身份,說不定比我還高。”


    林武陽急了,還以為姬星野在說反話,大聲道“我說的是真的!”


    姬星野認真道“我也是認真的。”


    林武陽感覺有點恐怖了。


    姬星野說“你在我手下做事,是因為權力與因緣。為了生活,作為普通人的你參軍入伍。因為國戰,身為普通士兵的你,成了我的手下,並有了契約。但現在的你,不是普通人,是獲得了傳承的世外之人。我並不打算為了你,在不該顯眼的人麵前顯眼,免得被記上。”


    林武陽傻眼了。


    姬星野見林武陽還沒迴過神,於是道“還不懂啊?沒事,我記得玄門以前有句很霸道,很直白的話,現在說給你聽。”


    “入我玄門,祖師庇佑,此間種種,恩怨俱消。”


    姬星野一字一頓,說得林武陽倒吸涼氣。


    “嘶……。”林武陽忍不住說“也就是說……。”


    姬星野點頭,說“你已經是自由身了,隻要是清楚你背景的,沒人不會不給麵子。比如那些靈人,再比如我。”


    “嘶……。”林武陽這次的發音,隻有震撼。


    記得在之前,他還惆悵過。葉煜離有自己幫忙斬斷因果,可以專心仙途,自己卻被因緣束縛,未來難料。


    但沒想到啊,白操心了。自己其實早就是自由的世外人了!


    林武陽不由得心念一動,看向姬星野。


    姬星野翹起二郎腿,說“但是……。”


    林武陽頓感不妙。


    姬星野說“因果不會消失,隻會轉移。你所做的一切,雖然都有祖師承擔,有祖師庇佑。但……你真要這樣嗎?”


    林武陽能理解這段話。


    說白點,這其實就是債務轉移。


    林武陽在外麵所有的債務,都由紅塵背了。紅塵替他還所有債,他則隻需要向紅塵還債。


    雖然拿正經的師徒來說,沒有向自己徒弟逼債的。但真有什麽情況的話,又有誰能不還呢?


    哪怕債主不說,但他們作為修道者,修心人。為了道心,為了道途,這因果也是不得不還的啊。


    所以說到底,能靠自己,最好還是隻靠自己。


    想到這裏,林武陽不由得想起葉煜離。天生仙種……嗯,不愧是你!


    林武陽想明白後,無奈道“話說迴來,這不是等於白說嗎?一會說我是世外人,沒有因果。一會又說我要還因果,還問我打算……。”


    姬星野說“不。你明白與不明白,主動與被動,是不一樣的。”


    林武陽苦笑道“怎麽不一樣?該幹的不還是得幹?”


    姬星野笑道“所以,你還抗拒與古月依跟我妹妹嗎?”


    林武陽直吸冷氣。好家夥,你原來在這等著呢!


    姬星野說“你身為人族,得還人族因果。抗擊外族,你必行之。身為國人,你得還大晉因果。興國安邦,你必行之。身為家中頂梁,你得還林家因果,傳承血脈,你必行之。身為你的救命恩人,你得還我因果,祈陽山之約,你必行之。此外還有諸多種種,我就不多說了,你心裏應該有數。”


    林武陽人麻了。


    姬星野說“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再是我屬下了,我隻等你的祁陽山之約。但作為一個人族,一個晉國人,一個林家人。這次人族與靈人的戰爭,還有大晉與爪族的通婚,以及血脈傳承……你就說你怎麽辦吧!”


    說完,姬星野看向古月依。


    古月依也翹起二郎腿,對林武陽說“我知道你的顧慮,無非是擔心林月,還有自己會被我這王女給欺負……嗯,是兩個……但你現在是世外人,身份上不懼我們,也就不用怕被欺負。另外我也說過,一旦聯姻,你是林月的爸,我就是林月的媽,沒有父母會委屈孩子。”


    林武陽無奈的笑了笑,說“你說的沒錯,但並沒說全。林月是一,被欺負是二,三則是……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我原本隻是個小卒子,連明日的生死都不知,現在突然說結婚啥的……emmm……。”


    姬星野站起身,說“這就是你們的事了,你們慢慢聊。我隻提醒你,給你封爵的事,陛下已經點頭了,就等你迴來後聯姻。然後你隨時可以迴自己的肉身,但得提前通知醫護人員,給你調整維生倉。最後……這醫療費的費用可不低,靠不靠祖師,你自己考慮,反正賬單在我手裏。”


    說完,姬星野便站起身,打算出門,留下林武陽在原地目瞪口呆。


    臨行前,姬星野突然想起了什麽,說“對了,你既然迴來了,我打算叫我妹妹過來先見見你,你好好想想吧,世外人。”


    說完,姬星野關門離去,將房間完全留給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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