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四大家族的頭麵人物,對於各家的子弟,王子騰自然予了一定的關注。

    即使他不刻意搜集消息,家人的議論,也把已經把賈瑞的事跡傳到了他的的耳朵當中。

    賈瑞的一些列光環,在東城兵馬司的一係列表現,也讓他不能不把關注的目光投向賈瑞。

    聽了馮紫英的稟報,王子騰略微沉思了一下。

    “你們出去吧,我見見這個文昌星君的弟子。”

    幾個屬下笑笑,陸續出去。

    賈瑞進來,向王子騰鞠了一躬。

    “外甥賈瑞見過舅舅。”

    王子騰沒有反應,眼睛直直地盯著賈瑞,目光淩厲,似乎想看透賈瑞的內心。

    作為京營節度使,他在官場上縱橫多年,覺得沒有人能在自己麵前隱藏內心。

    但是他卻沒有從賈瑞身上看出什麽格外的東西來。

    甚至什麽也沒看出來。

    沒有驚慌,沒有乞求,沒有獻媚,甚至沒有尊敬和畏懼。

    隻有平靜和客氣。

    嘴上以晚輩自居,實際上看不出多少對長輩的敬畏。

    “瑞哥兒坐吧,上茶。”

    王子騰叫賈瑞瑞哥兒,證明他至少在表麵上,是把賈瑞當做親戚和晚輩看,而不是從公家的角度來接待賈瑞。

    “謝謝舅舅。”

    “老太太可好?”

    “老祖宗好著呢。每日裏吃酒、看戲、打撲克,跟孫子、孫女共享天倫之樂。沒幾個人比她自在。”

    王子騰笑了笑。

    “老太太活的明白,是豁達之人。對了,我聽你們二老爺說,是你在主持省親別墅的事情。”

    這種事情,自然瞞不過王子騰,甚至當中的很多細節和內情,他都很清楚。

    “其實我也不願意幹,無奈老祖宗逼著我幹,也就不得不勉為其難。”

    “這件事,還真就沒有人能比你幹的好。你那個正月裏百花盛開的祥瑞,到底是怎麽迴事?”

    “若是可說,你就說。若是不方便說就不說。我也隻是好奇而已。”

    “舅舅不是外人,況且這事兒也隻是障眼法。糊弄別人行,舅舅目光如炬,是糊弄不過去的。外甥就跟舅舅說實話。”

    “春季裏百花開,四季如春。隻要屋裏的熱度跟春天差不多,那些花就會開放。”

    “要做到這一點,就要加溫。加溫來自三個途徑。”

    “其一,陽光透過玻璃,其二,屋內燒火。其三,玻璃房頂蓋上棉被保溫……。”

    賈瑞就把玻璃花窖的原理說了一遍。

    這種事情,當時忽悠一下人可以,但是過後人們一想,就能明白是什麽原理。

    “原來如此簡單,我還以為真有什麽祥瑞呢。為什麽這麽做?為了壓過那幾家的風頭?”

    “不是為了壓過他們,隻是想別具一格。當然,這不是主要目的。”

    “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省錢。”

    “省錢?”

    “對,就是為了省錢。”

    “東西兩府如今看著繁華榮耀,其實已經入不敷出。隻是坐吃山空而已。安享尊榮者多,運籌謀劃者少。”

    “以兩府的財力,其實承擔不起省親別墅的費用……。”

    王夫人是王子騰的妹妹,賈家的事情,在王子騰那裏不是什麽秘密。

    賈瑞營造省親別墅,修改建設方案這些事情,別人看著或許雲山霧罩的,看不清真相。

    但是對於王子騰這種大人物,一眼就能看穿其中的秘密。對於賈家的財政狀況,王子騰也不會不知道。

    所以,賈瑞在他這裏沒有隱瞞。盡管兩人是第一次單獨說話,他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在這種大人物麵前,耍小聰明其實沒有什麽用處。反而會讓王子騰覺得賈瑞在侮辱他的智商。

    “如果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你不會來見我。說吧,找我有什麽事情?”

    “韃靼人進攻京城的事情。”

    “這件事情我聽說了一些,也知道那兩個韃靼人是你抓的。人已經放了,也沒人認為韃靼人會來進攻京城,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難道讓我把那兩個人再抓迴來?這不可能。”

    “不是讓舅舅抓人,而是來提醒舅舅一件事。”

    “說。”

    “外甥以為,韃靼人真的會來進攻京城。即使不直接攻城,也會在京畿一帶大肆搶掠、舅舅拱衛京師,屆時將是抵抗韃靼人的主力,。不容有失。”

    “哼,韃靼人會來京畿,他們怎麽過來?”

    “借舅舅地圖一用。”

    王子騰的屋牆上,就掛著一幅大地圖,賈瑞走了過去,拿起木杆。

    “山水關這裏,雖然號稱二十萬大軍,但是真正能戰者,又有多少?想必舅舅比我清楚。”

    “韃靼人兵馬不多,善於野戰,不善於攻堅,外甥以為,他們不會叩關攻城,以己之短,攻我所長。”

    “最好的辦法,就是繞過山水關,取道莫古。”

    “哼,取道莫古?韃靼人和莫古人是世仇,莫古人會讓他們借道通過麽?”

    “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隻有永恆的利益。”

    “其一,今年韃靼人和莫古人都受災嚴重,在南下搶掠上,他們兩家是一致的。”

    “其二,靠近韃靼和莫古一帶的漢地,今年也災害嚴重。以前韃靼人也曾經搶掠過北方一帶。那一帶其實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好搶的。”

    “京畿一帶富庶,百姓安享太平。兵馬雖多,但是經曆戰事者少。況且都是平原,適合草原鐵騎作戰。在野戰中,我軍將會落入下風。到這裏搶掠,必定大有收獲。”

    “其三,距離雖遠,但也不過一千多裏。對於步軍來時,這個戰線很長。但是對於草原騎兵來說,也不過就是幾天的行程。”

    “他們孤軍深入,糧草補給怎麽能跟得上?沒有糧草,他們來了又有何用?”

    “沒有糧草,可以就地補給,以戰養戰,又何必帶更多糧草?”

    “還有麽?”

    “便是莫古人不跟韃靼人同流合汙,也未必擋得住韃靼人借道。一是莫古人力所不及,二是草原上地廣人稀,有很多路可走。便是莫古人發現,也未必會以卵擊石,跟韃靼人火拚。”

    “如果我是莫古人,此時不僅不會阻攔韃靼人南下,反而會趁火打劫,也南下劫掠一番,度過艱難。”

    賈瑞說完,就坐迴喝茶。

    王子騰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你覺得會有人相信你的說法麽?你跟我說這些,想要我怎麽做?”

    “我隻是說出我的見解,至於別人是否相信,那是他們的事情。舅舅怎麽做,也不用我來指點。”

    “我也是一家之言,也不敢說就一定是對的。言盡於此,外甥告退。”

    “哦,你迴去吧。”

    王子騰隨便答應一聲,也沒送客,就走到地圖前麵,陷入了思索當中。

    真的會象他說的那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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