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匆忙之下,他的左右腳都塞反了,看著有點滑稽。


    關澤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弧度,“嗯”了一聲坐在周荻的對麵。


    布滿紅叉的試卷就在桌上,關澤拿起來認真看,而周荻則看著菜單說:“我還沒吃午飯呢,為了學習廢寢忘食。關澤哥哥,你先隨便看看,我點東西……嗯……你想吃什麽?隨便點!上次你請我喝飲料,這次我還我請你。”


    關澤沒打算讓周荻付錢,因此也沒有客氣,繼續看周荻的試卷,頭也不抬地說:“草莓麵包,白水。”


    周荻叫來服務員,給關澤點了之後,自己又點了一大堆吃的。


    上餐的時候,關澤已經將周荻的試卷給看了一遍。


    關澤放下試卷,並沒有立刻開始給周荻講題,而是示意周荻先吃東西。他自己則拿起了草莓麵包,小心地將上麵的草莓挑下來,也沒有蘸沙拉醬,就著白水吃那幾片非常幹癟的全麥麵包。


    這是非常刻板的生活方式,穿最簡單的衣服,扣子永遠扣到最上麵一顆,不管多熱都不放開。吃最寡淡的食物,連一點調味都不要,隻配以毫無滋味的白水。


    禁慾得像是苦行僧。


    周荻嘴裏吃著意麵,偶爾抬頭看一眼關澤,但並沒有對關澤的舉動多言。


    很快吃完麵包,關澤便將裝著草莓和沙拉醬的盤子給推到一邊,對還在吃東西的周荻說:“你慢慢吃,一邊吃一邊聽我說。”


    雖然不善於與人交往,但隻要涉及到專業,關澤完全不會表達不順暢,甚至可以說是健談。


    “通過試捲成績和前幾次給你講題,我覺得你的數學基礎沒有問題。不過競賽更強調的是數學思維,而不是局限於初等數學知識。就我知道而言,現在很多打算從競賽方麵入手的學生,都會停課進行長時間的專業競賽訓練。你現在的水平,如果停課突擊競賽方向幾個月,進省隊應該是可以的。但九月份開學你就高三了,如果你想通過競賽爭取高考加分或者保送的話,我覺得風險很大。你們老師的建議是對的,你應該在高考大綱列舉的知識點上多努力,這樣在最後一年你的數學還可以提升不少分數。如果其他科目成績能達到你現在的數學成績水平,應該能考上不錯的大學。”


    周荻聽完便停下了吃意麵的動作,舉著叉子睜大眼睛看著關澤,關澤心裏“咯噔”一下,覺得自己可能說得太直白,傷到了少年人脆弱的自尊心,連忙又想說句什麽話來找補一下。


    想了很久,關澤認真地說:“不是你笨,真的。”


    這句拙劣的找補再配上關澤冷冷的表情,根本就是另一番打擊嘲諷。


    話出口關澤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隻好閉嘴。


    周荻眨了眨眼睛,驚訝地說:“哇,關澤哥哥,你居然跟我說了這麽長一段話。”


    關澤:“……”


    周荻的關注點完全歪了。


    不過還好沒有生氣,周荻依然好脾氣地笑著,將試卷給拿了迴來,接著說:“既然關澤哥哥你都這麽說,那就算了,我就不花精力在這上麵了。哪裏跌倒,就在哪裏躺著舒服。”


    “等等,有幾道題是非常典型的高考必考內容,你應該弄懂的。”關澤連忙伸手去拉試卷,不小心碰到了周荻的指尖,有是那種燙手的溫度,燙得關澤忙不迭地收迴手,差點心跳又亂了。


    關澤一臉肅然,低下頭盯腳尖。


    周荻並沒有在意,乖乖地把試卷給放下,又說:“那等我一下,我先吃完。”


    接著周荻就像是三天沒吃飯一樣,囫圇將他點的一大桌子食物給塞進肚子,把他點的東西吃完不算,最後他的手還伸到了裝著草莓和沙拉醬的盤子麵前。


    周荻說:“關澤哥哥,你不吃的話,可以給我吃嗎?”


    還沒從剛才碰到周荻手指的別扭之中過去,周荻又讓關澤吃了一驚,他急忙抬起頭擺手說:“我的叉子碰到過。”


    “啊……”周荻癟嘴,非常憧憬地說,“可是我想吃草莓。”


    第8章


    少年的撒嬌簡直是有毒,關澤根本說不出“不”字,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麽,稀裏糊塗就點了頭。


    周荻歡唿了一聲,立刻就把盤子給端到了自己的麵前,拿起關澤的用過的叉子將草莓給叉了起來。


    “哎,等……”關澤的阻止晚了一步,他出聲的時候周荻已經將草莓塞進了嘴裏,關澤頓時目瞪口呆,眼珠子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直愣愣地盯著周荻。


    除了潔癖發作讓關澤覺得有些難受以外,更重要的是兩個人用同一個叉子什麽的,實在是親密過了頭。不介意自己吃剩下的草莓就算了,他為什麽要用自己用過的叉子?他都不覺得別扭嗎?那叉子上不是有自己的……


    關澤腦子裏跳出了“間接接吻”四個字,猛然覺得這就像是關係曖昧的人之間那種小試探。


    關澤的腦子頓時就炸了,他覺得自己渾身都不對勁兒,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僵硬地坐在原地。


    周荻毫無知覺地吃下了那三顆草莓,嫣紅的舌頭舔幹淨了叉子上的沙拉醬,一臉的饜足。


    關澤覺得自己的嘴好像被點了三下,又甜又麻。


    但其實這些都是關澤的幻覺,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關澤就已經僵硬得忘了唿吸,整個人都說不出的不對勁兒,如坐針氈。


    等周荻終於放下叉子的時候,關澤已經把自己給憋得快斷氣了。


    “咦,關澤哥哥,很熱嗎?你的臉好紅啊。”周荻說著就拿了本書給關澤扇風。


    “有點……有點熱。”關澤慢慢吐出一口氣,有些僵硬地側身,再一次在心裏斥責自己。


    我真是有病。


    周荻隻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兒,他太幼稚了,所以不會覺得這個舉動有任何不妥,他就是單純得饞嘴,單純地沉浸在甜味的美好之中。而自己用成年人齷齪的眼光去看他,實在是非常可恥。


    不能胡思亂想,也不應該反應過度。


    關澤默默地調整唿吸,不停在心裏給自己找台階下。


    周荻對關澤內心的翻江倒海而無知覺,他繼續給關澤扇風,同時叫來服務員收盤子。


    沉默許久,關澤亂糟糟的思維才慢慢思維迴歸正常,這時候關澤才想到,明明可以再給周荻叫一份的,為什麽要點頭呢?


    自己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麵對周荻,不僅僅是嘴笨,就連腦子都生鏽了。


    周荻一直沒有停下給關澤扇風,然後說:“這個店的冷氣是有點不行,關澤哥哥,你將就一下,下次去我家裏,我……”


    “好了。”關澤抬手打斷了周荻的話癆,生硬地轉換話題,“別、別扇了,我們開始吧,看這個題。”


    強行把注意力集中在試卷上,關澤的思緒才從那種混亂之中迴歸,臉漸漸褪了紅。而周荻不再話癆,收住了臉上的笑意,專心地看著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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