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次行動,陳傷雖然成功找到了人販子的最新窩點,但最後也暴露了自己,警方趕到的時候陳傷已經被打的半死不活,可人販子還是不甘心,是真的想要他死,拎著斧子就要往動也不能動的他身上招唿,陳勇就是在這個時候飛身撲在了陳傷的身上,斧子砍在了他後腰的位置,以致下身癱瘓,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站起來。


    那一年陳勇35歲,有一個剛上一年級的女兒,有一個身體不太好待業在家的妻子。


    家庭的頂梁柱倒下了,且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嚴敏在那段時間一邊在陳勇的麵前強撐著一邊在背後崩潰到了極致,她責怪陳勇,卻不敢在陳勇的麵前表露出來,她責怪自己,卻必須要肩負起丈夫和女兒的生活。


    她的情緒需要一個出口,所以,她開始責怪陳傷,曾對陳傷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但陳傷沒有說謊,他是真的沒有介意嚴阿姨的話,在他看來嚴阿姨的憤怒還不夠,畢竟的的確確是因為自己才造成了他們一家三口的悲劇。


    他有罪,這一輩子都解不開的罪。


    這個下午陳傷陪陳勇聊了很多,談他這近三年來走過多少地方,是怎麽一步步的尋找家的,說他認識了一個很好的老師,說他成績提升了不少,陳勇像個長輩一樣的聽著,詢問著,關心著,最後欣慰的笑著看他: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被那些人販子害慘了,就算在派出所裏也防備的看著每一個人,連我也是跟你說了好久的話你才信了我那麽一點,我當時就想一定要救你出來,一定要替你找到家人,讓你迴歸正常的生活,隻要能迴去,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可惜我沒用,雖然讓同事幫了忙,卻還是沒什麽消息。”


    “陳叔叔,這不是你的錯。”


    陳勇笑笑:“我救過很多孩子,你卻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你心思重,一直把我受傷的事當成是你的責任,連姓都跟了我的,你說你想不出其他的,你說你傷這個字是為了記住被拐的傷,可陳叔叔又怎麽不知道你要記得還有我的傷。”


    “可是陳傷,我本來就是警察,如果貪生怕死當初就不會選擇這份工作,既然選擇了什麽樣的後果我都能接受,就像你說的,這不是你的錯。”


    “這些年,你每個月都寄錢過來,我沒讓你嚴阿姨動這些錢,想著等見麵的時候給你,現在見到了,我就當麵還給你。”


    陳勇對嚴敏招了招手,嚴敏拿著一張卡片走了過來遞給了陳勇,陳勇接過又遞給了陳傷:


    “你是孩子,要讀書要找家人,能把你自己照顧好已經實屬不易,我雖然不能在原來的工作崗位了,但我是因公致殘,國家的待遇還是很好的,除了不能自由自在的活動,跟提前退休沒什麽區別了,你不用再擔心我們的生活。”


    “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一個孩子擔負起我們一家三口。”


    陳勇堅持把銀行卡遞迴來,到最後都快要動了氣,陳傷無奈隻能暫時接著,他在這邊陪了陳勇一下午,臨近晚飯嚴敏準備做晚飯的時候陳傷才起身準備離開。


    “我還有朋友在等,就不陪叔叔吃飯了。”


    “好。”陳勇沒有堅持留他:“下次有機會,帶你朋友一起來家裏玩。”


    “好。”


    離開之前陳傷悄悄把銀行卡壓在了玄關櫃子上鑰匙籃下,陳勇或許沒有騙他,他或許真的有很好的待遇,但陳傷的這些錢除了想讓陳勇他們的生活更好一些之外,也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他始終逃不開陳勇是為自己才終身都需要坐在輪椅上的罪責。


    下樓離開的時候,嚴敏卻從單元門口出來叫停了他,陳傷頓下腳步看著她一步步走近,最後把他剛才藏起來的卡遞了過來。


    “拿迴去吧,你陳叔叔沒騙你,我們真的還行。”


    “嚴阿姨,我……”


    “就像你陳叔叔說的,他有這個結局不是你的錯,是他自己的選擇,當初有些話現在想起來的確是我說的太重了,事情發生的突然,他又那個樣子我不可能跟他發脾氣,孩子太小,我也不能在她麵前崩潰,所以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在了你的身上,可現在想想你那時也還不到十四歲,不該承受那些,道歉是沒用的東西,我就不跟你說那些了,錢你拿迴去,就當是讓我安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傷不可能不接,他接過那張卡,緊緊攥在手心:“嚴阿姨,我從來沒有怪過您。”


    “我知道。”嚴敏看著他,目光柔和了不少:“希望你考上理想的大學。”


    陳傷這些年除了看到人販子的時候其實鮮少有情緒起伏特別厲害的時候,因為知道沒有另一個人接著,所以能消化不能消化的最後他都平靜的消化了。陳勇的事情大概是除了人販子之外唯一能牽動他的事情了,當初如果沒有陳勇,就不會有現在的陳傷,他會死在那場行動裏也說不定。


    陳勇是陳傷生命裏第一個猶如父親一樣的人,用自己護了他的周全。隻是如果有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陳傷無論如何都會攔住衝過來的陳勇。


    他是警察沒有錯,那是他的選擇也沒有錯,但在陳傷的角度他始終不願看到一個人因為自己而失去那麽多。


    旅店樓下,陳傷沒有立刻上樓,他就坐在對麵的花壇邊上平複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自己上樓謝引會接著自己的這些情緒,而且會接的很好,可陳傷還是不想把自己的負麵情緒帶給他。


    陳傷想自愈,他也能自愈,但沒一會兒謝引就如天降一般的坐在了自己的身側,陳傷側目看他,謝引也看著他:


    “我糾結了一分鍾是讓你消化完主動上樓還是我下來安慰你。”


    “看來是後者。”


    “人都站在這裏了,你這不是廢話嗎?”


    陳傷笑了笑,收迴目光看向了遠處的夕陽,今天的天氣很好,落日將整個天空都燒成了粉紅色。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謝引說。


    陳傷淡淡應了聲,靜默幾秒後將自己和陳叔叔的事兒簡單告訴了謝引,謝引聞言臉色便有些奇怪,陳傷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還沒等問一句,謝引就開了口:


    “你這個人,我都沒問你怎麽了,你就全說出來了,萬一我不愛聽呢?那你說我是迴還是不迴?”


    “你會不愛聽嗎?”


    謝引哼哼兩聲,卻意外的沒有說什麽安慰陳傷的話,也沒再像上次一樣說要抱抱他,他看著天邊變幻莫測的雲彩,沉默了幾秒問陳傷: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嗎?”


    陳傷沒說話,謝引笑了起來:“我的引字是拋磚引玉的引,是引路人的引,我的存在隻是為了謝嘉南,我曾經很討厭我的名字,視我的名字為一種屈辱。”


    “可是現在我不那麽想了,有個人賦予了我這個名字一個新的含義。”謝引看向陳傷:“因為謝家也引著我遇到了你。”


    關於最近的更新說聲抱歉。


    22號迴家,之後會穩定下來。


    第52章


    謝引並沒有直麵安慰陳傷,但陳傷又覺得被安慰到,從內到外的感覺到了放鬆,他緩緩笑了:


    “所以你要告訴我,我的名字也有了新的意義?”


    “那不是我說了算的。”謝引也笑:“總要你自己覺得有意義才行,我隻是在說我。”


    “可你不是要安慰我嗎?”


    “我沒安慰到嗎?我以為自己已經安慰到了。”


    陳傷沒說話,這一會兒的功夫天邊的雲彩變了又變,光線也沒有之前足了,天邊隻殘留了一點橘紅。


    “我的名字也有了新的意義。”陳傷說:“如果這些陳年舊傷是為了讓我遇見你,那我也會覺得很值得。”


    似是沒有想到陳傷會這麽說,畢竟他的那些傷和自己不同,謝引有些意外的看著他,然後在這一刻突然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什麽喜歡不喜歡,什麽在一起不在一起都不重要了。


    他們如果能像現在這樣,一直認為對方出現在彼此的生命中是一件幸運值得的事情,那麽就做這樣的朋友也挺好。


    經曆的緣故,他們不太容易能夠遇到另一個坦然相交的朋友,或許他們會是彼此這一輩子的唯一也說不定。


    兩人在旅店旁的小吃店吃了飯,又沿著人煙稀少的街道散了一會兒步,謝引後知後覺的問了幾個陳傷關於陳勇的問題:


    “所以你這麽拚命的工作,把時間壓的這麽狠,都是為了給陳叔叔寄錢?”


    “嗯。”陳傷說:“希望他的生活能好過一些。”


    “應該的。”謝引說:“但陳叔叔把錢還迴來我也理解,他當初是真的想救你,如果說救了你還讓你背負他的一生,估計他也會心裏不好受吧,現在這個時代好警察不多,但不代表沒有,你很幸運遇到了。”


    陳傷幸運的事情其實不多,讓他能想起來的也隻有陳勇和謝引兩件事。


    但似乎已經夠了。


    陳傷這邊在感慨自己的幸運,謝引卻還好奇另外一件事,用手肘碰了碰陳傷,小聲問他:“所以,你這些年給了陳叔叔多少錢?”


    陳傷笑看著他:“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以後是不是可以靠你養了。”


    “我沒這些也可以養你。”


    謝引嘖了一聲,不滿的看著他:“我現在是沒你錢多,但你等以後的,等到了大學,我一定把你養的好好的。”


    說完這句謝引就往前走了,誌得意滿的像個小孔雀。


    其實卡裏的錢不算太多,一開始陳傷打工的時候一個月能有1000塊就不錯了,拋開自己生活能寄給陳勇的並不多,直到近一年他能打的工越來越多,寄的錢也越來越多,卡裏應該有2萬多。


    足夠養隻小孔雀了,畢竟小孔雀看起來很好養。


    下午謝引已經洗過澡了,迴到旅店陳傷去洗澡的時候謝引就坐在床頭的位置百無聊賴的看電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旅館太小,還是說警方的監管不力,反正許久不看電視的謝引打開電視之後迎麵就迎來了一頓暴擊,他怎麽都沒想到才晚上八九點居然就已經開始上演午夜場。


    聲音大的讓他像個被撞見的賊一樣手忙腳亂的調音量,然後意識到調個屁的音量,他不是應該直接關掉電視嗎?


    電視關掉,房間裏安靜了下來,謝引耳朵上的紅倒是越來越重。他不是沒看過類似的片子,都17歲了,哪能什麽都不知道,祁希那個死孩子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片子,曾帶他在家裏用家用電影幕布放了一整個下午,雖說謝引覺得無聊沒看一會兒就迴了房,但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


    男生看看這種片子沒什麽問題,他確定自己不喜歡女生也不是什麽問題,問題是他現在跟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個房間裏,等下還要睡在一個被窩,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看這麽激烈的片子總歸不是什麽好的事情。


    謝引都覺得自己有反應了。


    看一眼浴室的方向,卻不想一眼就將自己釘在了原位,自己洗的時候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並未在意,陳傷進去的時候他也沒想著要偷看,所以根本不知道這小小的旅館竟然也這麽有情趣,浴室那道玻璃的磨砂竟然沒什麽作用,反而會把裏麵的人影映照的有種朦朧的美感,雖然不是什麽都能看到,但身體的輪廓是清楚的,陳傷仰頭彎腰的動作他都盡收眼底。


    本就隻是抬個頭的反應在這一刻變得來勢洶洶。


    謝引不知所措了幾秒,偏偏就是這幾秒陳傷衝完了澡從浴室裏走出來,謝引坐在床頭的位置避無可避,直接鑽進被窩裏躺下了,一副要睡的架勢。


    陳傷對謝引這樣的姿態有些微怔:“這麽早睡了?”


    “嗯。”謝引整個人都悶在被窩裏:“我下午沒睡。”


    昨天三點多才睡,今天在火車上也沒睡好,這個時間點睡也沒什麽,陳傷應了聲:“那我把燈關了?”


    “好。”


    陳傷頓了幾秒鍾,直覺告訴他謝引在不對勁,可迴到房間到自己去洗澡的時候謝引都還沒有任何問題,陳傷也實在不知道這短短幾分鍾的時間謝引會發生什麽?


    難道是謝家的事兒?可倚著謝引的性格,如果真的是謝家的事情他根本不會隱瞞自己才對。


    陳傷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反正任何事情謝引都憋不太住,總會有痕跡流露出來,或許等他忍不住的時候陳傷就會明白這一刻的謝引是為了什麽。


    掀被在謝引身邊躺下的時候,陳傷能明顯感覺到謝引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謝引的耳朵,雖然幾乎整個頭被埋在被子裏,但耳朵還露了一點,跟旅店的白色床品對比起來簡直紅的不像話。


    比任何一次都紅。


    陳傷好像明白了點什麽,可是總要有個什麽契機吧?難道是自己洗澡的時候被偷看了?謝引也不至於,陳傷疑惑的去關燈,卻在關燈的時候無意間掃了一眼衛生間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有事兒乃至眼瞎,他到現在才注意到衛生間與臥室之間居然隻有一道半磨砂的玻璃。


    到底是不能說更不能做什麽,陳傷關燈躺下,心裏想的都是今天在出站口謝引問自己的那個問題,看著自己的眼神,他在期待什麽沒有人比陳傷更清楚,可是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他身上背負的也很多,他沒有那個準備,也不願謝引跟自己一起承擔。


    才九點的時間,兩個人從來沒有睡得這麽早過,但什麽話也不說的躺在沒有燈的房間困意也漸漸入侵,陳傷有了些許的困意,剛揮走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思緒準備睡覺,旁邊的謝引卻突然叫了他一聲。


    “陳傷?”


    很小聲很小聲的一句,像是在試探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陳傷半夢半醒,這小聲的一句本就不太能讓他分辨是夢境還是現實,等他意識到謝引是真的在叫自己的時候已經有些來不及,謝引已經在被子裏開始有了小幅度的動作。


    明後兩天請假,22號恢複更新。


    見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乍見不歡(竹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竹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竹喵並收藏乍見不歡(竹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