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懂得什麽是討厭


    迴尉公館的路上,阿庭一直在哭,一邊哭一邊抹眼睛,把眼睛都揉紅了。


    尉遲抓住他的雙手,從口袋裏拿出手帕擦去他的眼淚:“阿庭,不哭了。”


    “為、為什麽不讓阿庭見媽媽,嗚嗚,爸爸你為什麽不讓阿庭見媽媽?”


    阿庭一抽一抽,六歲孩子的想法就是那麽簡單,他想媽媽,想見媽媽,和媽媽說話,這樣都不可以嗎?明明已經見到媽媽,為什麽還要把他帶走?


    媽媽說她也很想他,還給他打過電話,這些他都不知道,他在公館裏等了好多天都沒有等到媽媽,他以為媽媽和以前一樣,一走了之,不要他了。


    尉遲將他抱到自己的腿上,低頭問:“你要媽媽,不要爸爸?”


    “……要媽媽就不能要爸爸了嗎?”阿庭睫毛上掛著水珠,怔怔地看著他。


    尉遲看著他沒有說話,好像是在等他做出選擇題……可這為什麽會是個選擇題呢?又不是糖果,檸檬味的和草莓味的一天隻能選擇吃一顆,那是吃多了會蛀牙,他喜歡爸爸,也喜歡媽媽,這樣會蛀牙嗎?


    阿庭神情懵懂:“阿庭隻是想跟媽媽說說話,說說話而已……”


    “爸爸不準。”尉遲四個字便斷了他的話語。


    阿庭咬住了下唇,眼眶裏又蓄滿了淚水:“為什麽啊……”


    尉遲道:“沒有為什麽,阿庭一直都很乖,這次也乖乖聽爸爸的話。”


    阿庭呆呆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爸爸,不準就是不準,沒有任何理由,滯了一會兒,他就掙紮著從他腿上爬開:“爸爸跟阿庭說做人要講道理,爸爸自己卻不講道理!爸爸你太過分了!”


    車子一到尉公館,阿庭馬上打開車門跑下車,跑進主屋,跳到沙發上大喊:“我要媽媽!”


    管家不知道外麵出了什麽事,見到阿庭這幅樣子,忙上前去哄:“阿庭,怎麽了啊?別站在沙發上,小心摔了,你聽管家伯伯說……”


    “不聽!”


    阿庭抓起靠枕砸到管家的腳邊:“你們都不讓我見媽媽!媽媽都哭了!”


    尉母先他們一步迴到尉公館,看到客廳裏發脾氣的孩子,想到在餐廳門口發生的事情,知道他受驚不小,不怪他會這樣,她想安撫他:“阿庭……”


    小孩子總會發脾氣,但是阿庭從小就很乖很聽話,生氣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而且也隻是生悶氣,從來沒有這樣又哭又鬧,就好像要把之前六年的任性都發作出來。


    誰的話都不聽,就是叫著:“我要媽媽!”


    尉母和管家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阿庭,束手無策,尉遲晚了三分鍾進屋,一眼看到了地上的枕頭,再去看沙發上的人,淡淡問:“你摔的?”


    在尉遲麵前,阿庭不敢太撒潑,就是虎著個臉,梗著脖子看著他。


    不服輸,也不認錯。


    像極了當年桀驁的鳶也。


    尉遲抿了下唇:“撿起來。”


    阿庭不肯動,兩父子對峙著,管家連忙說:“我來收拾吧。”


    尉遲一斥:“讓他自己來。”


    阿庭雙手捏成了小拳頭,眼睛又紅了起來,尉遲沉聲:“我教你這麽多年,就教出你目無尊長對奶奶大吼大叫,肆意妄為對管家伯伯摔東西?你是野孩子嗎?你的教養在哪裏?”


    阿庭委屈到了極點,終於忍不住衝著他吼:“我就是野孩子!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學校裏的人都是這麽說我!我沒有媽媽!你把媽媽還給我!”


    尉母震愕,他從來沒有聽阿庭說過這些事情……


    尉遲往前走出一步,阿庭渾身炸毛,像一頭刺蝟,吼完眼淚卻掉得更兇。


    “小朋友說你?還是老師說你?”尉遲問。


    阿庭倔強地不肯開口,尉遲沉沉道:“這種話都說得出來,看來那個學校也不怎麽樣,過完年學校開學,你也不用再去上了,我請家教老師教你。”


    不準他見媽媽!不準他去上學!什麽都不準!不準就是不準!阿庭一把抓起他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下去,他真的生氣了,這一口半點沒有留情,尉遲眉頭都皺了一下。


    阿庭大喊:“我討厭你!”


    討厭,懂得什麽是喜歡,就會懂得什麽是討厭,他早就懂得,沒想到第一次用,就是放在他曾經最喜歡的爸爸身上。


    阿庭跳下沙發要跑上樓,尉遲將手垂下,就喊:“站住。”


    阿庭腳步一頓,尉遲瞥了一眼地上:“東西撿起來。”


    阿庭咬牙,迴頭把枕頭丟迴沙發上,然後才跑上樓。


    管家愣愣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不知所措,反應過來後覺得現在不能讓阿庭一個人呆著,就趕忙跟上了樓。


    尉母亦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逼得一個六歲的孩子說出了討厭:“阿遲,你……”


    尉遲低頭看著手腕上清晰的牙印,淡聲說:“媽,這幾天你住在公館,照顧阿庭。”


    尉母神情複雜至極,她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兒子,到底怎麽會變成這樣,她說:“阿庭隻是想見鳶鳶,他們是母子,你切割不斷他們這份情義的。”


    尉遲道:“我沒有想要切斷。”


    尉母深深顰眉:“那你是想用阿庭來挽留鳶鳶?”


    她更是搖頭:“不該用這樣的方式啊!你看現在,鳶鳶和阿庭都討厭你了,你又是何苦呢?”


    何苦?


    尉遲抬起頭看這種百年公館,承載一姓一族的榮耀,它古樸而輝煌,他亦是如此矜傲:“我要的是得償所願,而不是誰的諒解。”


    尉母無話可說了,本以為尉父已經夠獨裁霸道了,沒想到一向溫潤近人的尉遲,一旦下定了決心就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了,當年軟禁鳶也,他也是這樣說一不二,油鹽不進。


    她終隻能說一句:“阿遲,做人不能太一意孤行。”


    尉遲沒有說話,她歎了口氣,也上樓去看阿庭了。


    尉遲風衣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竟然是鳶也。


    他斂了眸,接聽了:“還有事?”


    鳶也的聲音冷寂:“開個條件吧,怎樣才肯把阿庭給我?”


    她還是打來了電話:“都到這個地步了,實際一點,說點我可以做到的。”


    複合,住進尉公館,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必再提。


    尉遲手腕還有點疼,忽然想起來,當年鳶也也咬過他的手,都說兒子像媽媽,果真如此……他嘴角彎起一個很淡的弧度,不過稍縱即逝。


    他在沙發上坐下,聲音緩緩:“請辭沅家家主之位,讓出四大港口主控權,之後我們再談。”


    兜來轉去,還是這個。


    重逢以來,他要的就是這兩樣,前者給蘭道讓位,後者為他的野心鋪路。


    鳶也聽完就哧笑一下,直接掛了電話。


    雪還沒有停,鳶也坐在車蓋上,她沒有離開和尉遲爭搶阿庭的那條道路,一直在看那三個打出來的彈孔。


    蘇星邑來時就看到她這樣,蹙起清俊的眉:“沅也,怎麽了?阿庭呢?”


    “被尉遲帶迴去了。”


    鳶也眼皮許久沒有眨動,景物在她眼前漸漸重影:“我一直想用最平和的方式,解決阿庭的撫養權,我以為尉遲無論如何,最起碼會顧慮到阿庭,我們的想法會是一樣。”


    結果今天,第一個下令動手搶人的是他,強行逼停她的車的人是他,在阿庭麵前呈現暴力,把不和擺上台麵,全都是他。


    他這些舉動,何曾有顧慮到阿庭?


    鳶也噗嗤一聲:“又是我想太多,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眼裏,自始至終都隻有利益而已。”


    當初可以拿她當籌碼跟蘭道換四大港口和南北島嶼,現在就可以拿阿庭當籌碼跟她換沅家家主之位和四大港口。


    他一直都沒有變,而她竟然因為他先前那些解釋,有過動搖。


    “我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鳶也咬住了後牙,像陷入了什麽思緒裏,周身的溫度比冬雪更低。


    蘇星邑低聲喚她:“沅也。”


    鳶也這才收起眼中的鋒利,側頭對他說:“我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所以這次她不會再遲疑,“小十和小十二,又要麻煩你照顧一陣子了。”


    蘇星邑看了她一會兒,沒有等到她下一句,才收迴目光,道:“你對我,不用總是這麽客氣。”


    鳶也淡淡一笑:“好,我不客氣了。我約了尉深見麵,你先迴吧,我今晚應該不迴去吃飯了。”


    蘇星邑將她肩上的雪拂去:“好。”


    他轉身便走,鳶也目送他的背影,明明那麽高大挺拔,可加了雪這層“濾鏡”後,竟然有些蕭索,她忽喊:“蘇先生。”


    蘇星邑迴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抿了抿唇:“對不起。”


    卻不知是對不起什麽?


    她沒有說清楚,蘇星邑也沒有問明白,沒有任何迴應,繼續離開。


    鳶也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再握緊手指,融化成水後是刺骨的冰寒。


    又過了一會兒,才又有一輛車開過來,尉深從駕駛座下來,撐起了一把傘,走到鳶也麵前:“沅總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衣服都被雪淋濕了。”


    鳶也身體一蹬落地,麵色清冷地說:“跟我去見程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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