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你都想起什麽了


    隻是除了這三個字,他再也沒有說別的話。


    鳶也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為現在的冒犯向她道歉,還是為過去傷害她道歉。


    瞧,尉總就是尉總,每個字都這麽金貴,道歉也不會好好說,這樣含糊不清。


    賓客都已經從遊輪上離開,隻剩下工作人員還在善後,走廊裏經過一個清潔工,沒有發現這裏還有人,拖著垃圾車軲轆軲轆地走了。


    隨著聲音遠去,鳶也亦沒了在這裏跟他耗下去的耐心,再次掙紮要把他甩開。


    她那三年學過一些散打,隻是在從小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尉遲麵前還是有明顯的弱勢,所以她沒有硬碰硬,取了巧,一時沒有被他製住,兩人在狹窄的雜物間裏,一人反抗,一人壓製,連續過了幾招。


    鳶也眼底掠過暗光,取不了勝的不甘催化著血液裏的叫囂,想直接扣動扳機,一了百了……


    念頭還沒有完全消滅,尉遲就找到她的空隙,突破防禦抓住她兩隻手,疊成x按在胸前,同時把她壓在牆上,鳶也戾氣橫生,當真是有了開槍的衝動,冷不防聽見他問:“你什麽時候想起‘時見’?”


    鳶也抬起了頭。


    剛才一番你來我往,他們已經退到雜物間的深處,光線昏暗,連他的神情都照不清楚。


    尉遲一句話問了兩次:“你什麽時候想起‘時見’?”


    鳶也麵無表情,隻拿一雙褪去虛假笑意,像被雪水洗過一般的眼睛看著他,由內至外散發刺骨的冰涼是態度,也是警告。


    她要他放開她。


    四目相對,少頃,尉遲終於鬆開了手。


    鳶也後退幾步拉開距離,從“鳶也”的稱唿聯係到莊舒的出賣,再從莊舒牽連到“時見”的記憶,重逢第二天,他們就把分開那日發生的事情一件件拎出來,向對方要個解釋。


    鳶也將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齊,一曬:“巧得很,就是那一天,剛想起來。”


    ……難怪她當時的情緒會失控那麽地步。尉遲喉嚨一滾:“全都想起來?”


    鳶也笑了:“尉總這話問的,是你也都想起來了?”


    他說他失憶過,剛好忘記四年前……哦,不對,算起來得是七年前,在青城經曆的事情,一直接受精神治療,就是想要找迴記憶,所以現在是找到了?(129)


    尉遲抿唇不做應答,雜物間狹窄,唯一的出路被他頎長的身體擋住,鳶也不怕他,也不覺得他能對她做什麽,她不想迴答的話同樣可以走。


    隻是他剛才的語氣夾帶著歎息,倒是讓她感興趣,在這件事上他想怎麽洗,才立得住他那有苦衷的人設。


    突然間,就不著急走了,鳶也身體倚著鐵架子,揚起的嘴角要笑不笑:“該想起來的,我都想起來了。”


    尉遲沉聲:“說清楚,你都想起什麽了?”


    還要問這麽清楚?怎麽?試探她?看她是不是都想起來,要是沒有完全想起來,他就能重新尋到漏洞強行解釋?鳶也舔了一下小虎牙,看著站在雜物間裏唯一一扇窗戶下的男人。


    此刻天色已暗,碼頭開了幾十個強光燈才勉強將四下照亮,最靠近雜物間的那個燈大概是快壞了,忽暗忽明,落在他臉上影影綽綽,神情愈發晦澀難懂。


    四下太封閉,兩人距離又太近,唿出吸進的空氣都帶著他的氣息,鳶也待不下去,要走出雜物間到空闊的地方,擦肩而過時,尉遲抬手擋住她的路,薄唇抿著。


    想起什麽是吧?


    行,說就說。


    鳶也眼底清冽如泉:“想起我懷孕四個月你讓我等你迴來,我鄉下一等三個月。”


    “想起隆冬十二月終於等到你的消息,卻是你另有新歡半山別墅也換了女主人。”


    “想起大雪封山我徒步走到別墅剛好看到你和白清卿在擁吻纏綿,想起我跌倒在雪地裏腹痛難忍爬了一路,想起你就站在我麵前說孩子生下來後我就離開因為你已經厭惡我,還有很多,再往前追溯還有我們怎麽認識,你怎麽追求我,我們怎麽在一起,織女河的蓮花燈,青城大學的玉蘭花,還有兒戲一樣的拜天地,怎麽樣?我想起來的這些足夠了嗎?嗯?”


    尾音上翹,同時她毫不留情一把推開他擋路的身體。


    剛才怎麽甩都甩不開的男人,被她一推竟是往後退了兩步,那張長年累月都是雲淡風輕的臉,在那一瞬間掠過一抹極為複雜的情緒,他似是想要說什麽,終還是抿緊了唇,隻將下顎繃得緊緊,不透光的雜物間,晃眼一看他臉色略顯蒼白。


    鳶也緩慢地往肺腔輸送一口沒有他味道的空氣,險些不穩的情緒此刻已平複下來,忽然感覺沒意思——說這些話,原本是想看他能唱什麽戲,現在倒覺得,她為什麽要浪費時間看他作秀?蘇先生還在船下等著她呢。


    沒了興趣,不想再說,鳶也收起手槍,然後越過他。


    這次尉遲沒有在攔她。


    走了三五步,鳶也想起一件事,迴頭說:“我這個人非常厭惡髒東西,希望尉總下次不要再隨便碰我,萬一我受了驚,走了火,傷了你,要怎麽辦?”


    尉遲隻是闔上眼睛,半邊臉都隱藏在黑暗裏。


    鳶也直接出門。


    後腳跟也邁出雜物間時,身後跟出來一句話:“你和蘇星邑是什麽關係?”


    鳶也似是沒聽見,步伐不停不頓。


    尉遲一直看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才抬起手,捂住了胸口方才被她手肘撞上的位置。


    這是心髒,她下了重手,痛感從外至內,久久不散。


    ……


    鳶也直接走到她住的那間套房,麵上無波無瀾,沒有被尉遲打亂半點情緒,先拿起枕頭,再掀開被子,都沒她要找的那樣東西,忖了忖,她轉身走進浴室,目光一掃洗漱台,空無一物。


    都沒有,那還能在哪裏?


    她走出房間,在客廳裏站了一會兒,進了客臥,一眼就在小茶幾上看到了它——一個鑽石發夾。


    鳶也走過去拿起來,這個鑽石發夾是蘇先生送給她的,和當年他托霍衍送給她的那個,一模一樣。


    隻是原來那個落在了尉公館,這個是後來重新定做的。


    尉公館……記憶觸及了敏感點,鳶也臉色陡然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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