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總歸無風無浪地過去了。譚思古洗了澡,就老實地去睡了,倒是沈灼,白天睡多了,躺下去怎麽也睡不著了,到了早上聽到劉姐已經起床,她也幹脆起來,竟也不困。

    早飯她和劉姐一起準備的,譚思古被鬧鍾叫醒後,沈灼就趴在臥室門口看他。譚思古茫然,掀了被子下床,沈灼也沒走。

    譚思古當著她的麵,他就解了睡衣,扔到沈灼頭上,聲音還帶著睡醒後的沙啞,“看什麽?”

    沈灼嫌棄地把他睡衣扒開,笑說:“你醒啦。”

    譚思古“嗯”了一聲,覺得她肯定有事,於是問:“你有什麽事要跟我說?”

    沈灼咧開嘴說:“沒事,你起了就快去刷牙吃飯吧!”

    說完,就抱著他的睡衣出去了。

    譚思古洗漱的時候,覺得頭疼。宿醉的滋味不好受。他又敲著腦袋想,昨天做了些什麽,讓沈灼成了那副德性,想到後來,也不由地笑了一下。

    他倒是沒忘。隻是那話,當時說出來是一個味兒,現在迴想起來,又是另一個味兒。沈灼笑話他,他自己也沒覺得丟人,隻讓她笑吧。叫聲“老婆”有什麽大不了的?她難道不是她老婆麽?

    隻是這一插曲鬧得,倒把兩人關係緩和了。

    同樣記著昨晚的事的,還有劉姐。

    譚思古這邊剛在餐桌前坐下來,劉姐便拿出了長輩的臉色,奉勸他說:“譚先生,這喝酒傷身,以後就少喝點兒吧。以前就算了,現在家裏太太懷著孕呢,染了酒氣也對孩子不好,你不知道昨天,你迴來後,把太太嚇成什麽樣,哭著叫我過去幫她!”

    譚思古一愣,看向沈灼:“你哭了?”

    沈灼笑得臉都埋在飯碗裏了,連連擺手說:“劉姐說得誇張了……”

    譚思古心道:他也覺得沈灼不像嚇哭過啊,這女人,是樂哭了吧!

    劉姐卻還繼續數道他:“沒哭也被你嚇得不輕!你也老大的人了,要做孩子爸了,有的時候,該克製就克製!”

    劉姐也是有資格說這話的。

    她以前照顧譚耀城,譚思古自小父母雙亡,她是看著譚思古長大的,也算半個長輩,而且她過來照顧他們,得了譚耀城的話,可不是要來縱容他們的。

    所以譚思古聽了她的話,很是虛心的應下,心裏也覺得劉姐說得對。

    先前,他也注意過這種事情,到底是第一次,很多時候按習慣走,人一放縱,就顧不得左右,犯了錯,該認。

    他點點頭說:“我記著了,以後確實要少喝酒。”

    劉姐說:“煙也是,少抽!”

    一旁的沈灼接著道:“對,還有煙!”

    譚思古分外無奈,還真不知道沈灼是個會順竿爬的。他搖搖頭,往沈灼碗裏夾了隻荷包蛋,應著說:“好!”

    早餐難得其樂融融。飯後沈灼接到諸躍然的電話,說她把倉庫的畫清理了一下,沈灼的那幅畫,重新裱了……

    沈灼在客廳前來來迴迴地走,最後說:“裱了就裱了吧。”

    諸躍然故意逗弄她:“我以為你會說,還裱它幹啥?扔了不是最好麽?我那天到畫廊的時候,還以為是遭賊了呢,一調監控發現是你!好手藝,毀成那樣了,舒瑤她們來看還讚歎說,這畫好看,抽象美!”

    沈灼卻一提到那幅畫,就什麽心情都沒了,懨懨地迴她:“你處理就行了。”

    諸躍然也是個心細的,聽出來她話裏的不高興,也就不說那幅畫的事了,拐過來問她:“今天來畫廊麽?”

    沈灼迴頭看,譚思古已經收拾好準備去公司,她又要一個人在家,也是無事,於是說:“去吧。”

    等譚思古要出門,她就跟著。

    “搭你順風車。”她說。

    譚思古大方道:“走吧。”

    等她出門,譚思古就錯了一步,等著她,然後故意落後,照顧著她上了電梯。

    隔壁也有一對男女出來,男的樣貌平平,倒是穿戴整齊,拿著黑色的皮包,像是要上班去。身邊的女人紮著馬尾,穿了一件大的毛線衫,手裏提著一兜垃圾,偎在男人身邊。

    他們走進來,女人朝沈灼笑了笑,就挽著她身邊的男人,“老公老公”地叫。

    沈灼聽著,覺得方盒子裏的溫度很高,她臉都熱了。

    還想到身邊的人昨天晚上叫了那聲……老婆,嘴角不自覺就彎起來。

    樂什麽?她也不知道,就覺得好笑。

    以前可沒這樣過。她沒跟譚思古一起上過班,也沒見過這對鄰居,斷然不知,原來夫妻倆的相處模式是這樣的……但你讓她這樣手挽手地叫譚思古一聲“老公”,她估計死也叫不出來——

    譚思古突然拉了她一下,沈灼一踉蹌,剛剛的神徹底收迴來,電梯到地下停車場了……

    譚思古看著她:“又想什麽呢?”

    沈灼訕訕一笑,搖頭說:“沒什麽。”

    譚思古卻像是非要戳破她似的,揪著她問:“沒想什麽,臉這麽紅?”

    沈灼忙去摸自己的臉,是有些熱……

    “啾”得一聲,譚思古把車門鎖打開,迴頭看了她一眼,帶著幾分笑說:“想得不是什麽好東西吧?”

    沈灼腹誹:就是想著你這東西!

    坐上車了,譚思古還接茬問她剛剛在電梯裏到底在想什麽,沈灼哪會告訴他,扯東扯西,等扯得快到畫廊時,沈灼如釋重負,讓譚思古別進胡同了,車停在外麵的路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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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停穩後,譚思古彎過腰來,給她解了安全帶,沈灼先是一怔,後來也釋然了。

    她坐他的車次數不多,他每次都這樣,沈灼不習慣,但也能理解,這大概就是這人的好教養的體現,紳士的品格。

    她忍不住問:“是不是所有坐你車的女人,你都這麽為她們解安全帶?”

    譚思古挑眼看她,沒聽出來她話裏的醋意,倒真正的是一個沒自覺的妻子問出來的話,他也沒計較,隻說:“也沒幾個女人坐過這個位置。”

    沈灼心想,對啊,沒幾個——那還是有幾個的……

    她點點頭,不再發表意見,伸手去拿後座的包,“好啦,我這就下車了。”

    推門下車,她聽到譚思古笑著道:“過馬路慢點兒,老婆……”

    最後兩個字是在沈灼已經落地時說的,聲音夾在路上的噪雜中,他又似乎故意放軟了語氣,放低了音調。沈灼聽在耳邊,似有若無,抓心撓肝!

    她如遭豺狼追擊似的穿過馬路,就往胡同裏跑,沒跑多遠,聽到有人叫她。

    “沈小姐……沈小姐!”

    是趕來上班的舒瑤,騎著她的“小綿羊”從後麵追上來。

    “沈小姐,”舒瑤停車到她身邊,“還真是你喔,走過去麽?我載你吧?”

    沈灼擺手說:“算了,就幾步路的事,你先過去吧,要到點了吧?”

    舒瑤看了眼手表,快八點半,就要遲到了。她又跟沈灼讓了一句,沈灼再拒絕,舒瑤就隻好丟下她先往畫廊去了,留下一個燦爛的笑臉。

    沈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姑娘這一擾,剛剛的窘迫也沒了,隻留下好心情。

    到畫廊時,沈灼直接從後門進的,去了倉庫。

    前段時間跟舒瑤一起留下來的任世語正在倉庫拿著本子做紀錄,沈灼走過去,任世語聽到聲音,就轉過身來。

    她今天穿得倒比麵試那天隨便多了,灰色鬆領毛衣搭著牛仔褲,腰上圍了條圍裙,長發鬆鬆的紮著,擱在右邊肩膀。手裏的本子記了不少東西,看樣子是個勤奮的人。

    見到沈灼,任世語笑一笑,“沈小姐來啦。”

    沈灼對她也是一笑,應了一聲,就駐足在倉庫中間,正對著的,正是她的那幅畫……

    任世語說:“這畫昨天諸經理叫人收拾了,今天才裱好,誰也不叫動,就放在中間,諸經理說,這畫是沈小姐你的,挺重要的。”

    任世語對名家畫作稍有研究,但比起沈灼就差了許多。

    諸躍然也曾說過,沈灼不是一個好畫師,卻是個評畫專家。

    沈灼上大學時,主修油畫專業,每每作品拿出來,都被老師痛批:人心浮躁,都會在畫上顯現出來。繪畫是最直觀的表達方式。

    她也覺得自己不適合學畫畫,中學為了參加藝考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但她喜歡顏料的味道,喜歡撕報紙的聲音,也是因為喜歡那個揮著畫筆的男孩兒……後來劍走偏鋒,往理論上研讀,倒是發掘了自己的未知潛力。

    如今這幅畫,算是她少有的能拿得出手的,少了,也就珍貴。

    任世語也聽過諸躍然說沈灼的這些事,此刻和沈灼站成排,看著倉庫裏那幅被重新裝裱的畫,新塗上的油脂和顏料經過部分揮發,底層的顏色不清不楚地泛上來,將原本的一幅意象畫變成了抽象畫,也是難以言表其中感受。

    “沈小姐,這幅畫叫什麽名字?”任世語問道。

    沈灼說:“這是我的畢業作品,叫’預見’,預知的預。”

    “為什麽取這個名字?”

    “我的導師給取的,他說萬人之中,你遇見了這個人,但你無法預見你和他的將來。我那時候不知天高地厚,對他說,我能預見,因為已經遇見了對的人,所以我能看到未來。”

    任世語看著她:“遇見……預見?這個名字挺好的。”

    兩人也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順了下去。

    等說完,沈灼像是才意識到,她在跟任世語談論這幅畫。迴神之後,她輕咳一聲說:“諸經理來了麽?我到前廳看看吧。”

    任世語這邊也差不多記完了,跟著她一邊走一邊說:“諸經理今天來得挺早的,這會兒應該在辦公室。”

    她們一起進去,還沒見到諸躍然,沈灼的腳步就是被舒瑤的話給困住了——

    舒瑤這丫頭性格開朗,人也沒心沒肺,跟雲喜倒是有些像,才來沒多久,兩個人就廝混到一起。這會兒頭對頭,舒瑤留著口水說:“我剛剛瞧見了,沈小姐的老公真的帥啊!帥炸天了!”

    沈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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