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早餐過來,你沒睡好就再迴去床上睡一會兒,我先去公司一趟。”

    “嗯。”沈灼抱著毛毯,試著站起來,關節還是有些疼。

    等到服務生送來早餐,她和譚思古一起吃了點,譚思古收拾東西要走,把她趕到床上去,看她躺進去了才出門。

    沈灼聽到房門“哢嗒”一聲輕響,闔上了,連同她心底的那個缺口也闔上了,她往被子裏縮了縮,甚至還能嗅到譚思古身體的味道,屬於成熟男人的味道。

    她睡了迴籠覺,醒來收到兩條短信,一條是譚思古發來的,告知她晚上有應酬,會晚一些迴去。另一條是諸躍然,問她今天去不去畫廊。

    她迴了第二條短信之後,起床洗把臉,換好衣服就往畫廊去。

    下了一晚的小雨,清晨的空氣格外潮濕陰冷。

    沈灼到畫廊的時候,經過外麵的胡同,踩了一鞋子泥巴,她拿了畫廊備用的鞋子換上。

    外間的畫已經都掛好,牆壁上貼了新的壁紙,地板也打掃幹淨了,沈灼看著,心情好很多。

    諸躍然心知沈灼這人有時候很偏執,這大概是遺傳她媽媽。

    她對畫作的質量要求高,每幅入館的畫她都要精挑細選,每次畫展布置,沈灼也都要親力親為,做到盡善盡美——除了半年前的那一次。她有時脾氣無常,畫廊展區每次更新,地板一定要幹淨整潔,毫無瑕疵,否則肯定要難受一天。

    又常說,畫廊這種地方,不是市場,不能隨便什麽人都進。

    為此,諸躍然費神又費力。

    這間畫廊是兩年前諸躍然和沈灼一起投資開辦的,那時候沈灼還是未畢業的大四學生,同是美院出身的前輩秦準為他妻子介紹了沈灼,不料兩人在對待藝術上的態度不謀而同,觀點一拍即合,於是,諸躍然當即選擇沈灼做了她的合作夥伴。

    事實證明,這個比她小兩歲的姑娘,並沒有讓她失望。

    諸躍然主要擔任畫廊買賣業務,負責聯係畫師和買家,進行合作溝通,沈灼要做的就是發揮自己的特長,發現畫師和那些畫身上的發光點。兩人也算分工合作。

    除了她倆之外,畫廊還有另外三名員工,前台長相端正名叫雲喜的姑娘和兩個製框工人。

    諸躍然和沈灼走進辦公室,沈灼在椅子上坐下來。

    諸躍然不忘嘲弄她一番:“衣服都沒換,昨天去哪兒度蜜月了?”

    沈灼隨口說了句:“酒店,睡了一晚上沙發。”

    諸躍然身子輕輕倚在桌子上,想起沈灼昨天做孕檢的結果,不由問她:“怎麽睡沙發?你懷孕的事沒跟你家老譚說呀?”

    沈灼搖頭說:“你能不能別總叫他’老譚’,這讓我很容易想到老壇酸菜牛肉麵。”

    諸躍然哈哈大笑,拍著她的肩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好麽?我們說的是,你告訴他你懷孕了沒!”見沈灼又是搖頭,諸躍然坐起來,“你幹嘛不說啊?沈灼,你不對勁兒,你這是什麽苗頭啊?”

    沈灼拍開她的手:“哪有什麽苗頭。”

    諸躍然繼續追問:“那你幹嘛不告訴他?”

    “還沒來得及,他忙。”沈灼敷衍道。

    正在這時,前台接待雲喜敲門進來說:“諸經理,一個小時前送出去的那批畫,買家說他到現在還沒看到,現在物流電話打過來了,您接一下吧。”

    諸躍然的心思被扯走,蹙眉說:“怎麽會到現在還沒送到……喂?怎麽迴事?”

    對方不知說了些什麽,諸躍然臉色驟變,掛了電話,立刻拉沈灼往外走,“出事了!”

    沈灼也緊張起來:“出事?出什麽事了?”

    “路上出了車禍,那些畫有不同程度的受損,我們得去趟警察局。”

    剛到南區警局,就看到外麵停著的卡車,後車門下方被撞開了,裏麵原本裝好的畫現在東倒西歪,散成一團。卡車後麵的一輛銀灰色的奧迪r8卻是更慘烈,整個前車蓋都掀了起來。

    來的路上諸躍然已經安撫好買家,現在直奔警局內部查問情況。

    開卡車的人說:“諸經理,這事故不關我們一點兒事!我們好好在路上走,後麵跟來輛跑車,就院子裏那輛!那司機喝多了,直接撞過來了!車門被撞開,畫一骨碌都滾出去了!”

    諸躍然擰眉問:“人沒事吧?”

    司機道:“我們都沒事,那個追尾的也啥事兒,就是這畫……諸經理,今天送不成了吧?”

    諸躍然沉著處理:“我已經跟買主說了,今天送不成了。那個肇事司機呢?”

    正說著,處理事故的警察走過來說:“這邊負責人來了麽?”

    諸躍然上前,“我是。”

    “好,跟我進來吧,看看能不能跟肇事者談談。”

    那警官滿帶難色,似乎這件事不怎麽好處理。

    沈灼本想跟著進去,被警官擋在外麵:“一個人進去就行了,其他人先等會兒吧。”

    諸躍然愣了一下,對沈灼使了個眼色,走進去了。

    沈灼倒也沒什麽意見,諸躍然處理這種事有一手,反而帶著她,多此一舉。

    她在審訊室外麵坐著,麵朝辦公區,聽幾個警察閑話。

    “小徐這次碰上個麻煩,他是不是說過那誰是他女神來著?親審自己女神,嘖嘖嘖,這酸爽!”

    “該說他小子幸運吧!近距離和偶像交流!不過那姑娘長得真挺不錯的,怎麽想不開大白天喝那麽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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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見天兒想不開的人多了去了,都是人,都是肉做的,就有這作死的你也攔不住!”

    有個正在倒開水的警官看到沈灼幹坐著,問她:“姑娘,你要不要來杯熱水啊?”

    人說著就已經把水接好了,沈灼忙接過來,感激不已:“謝謝你。”

    身邊等候的司機突然說:“沈小姐,我就說怎麽覺得那個開車的姑娘麵熟呢,我才想起來,她好像是個明星!”

    沈灼握著杯子,“明星?”

    “對啊!叫什麽來著……叫……”

    “啪嗒”一聲,審訊室的門被打開,打斷了沈灼和司機的對話。

    諸躍然走出來,臉色比來時更難看。

    “怎麽樣了?”沈灼問。

    諸躍然二話沒說,直接拉著她走:“我們先走,我下午再過來處理!”

    “現在處理不好?”

    諸躍然似有事隱瞞,隻顧著拉沈灼走。

    卻沒想到這時從審訊室跟出來一身穿火紅大衣,頭發蓬亂滿身酒氣的女人,她臉上畫著濃裝,烈焰紅唇叫囂著:“律師呢!我律師來之前,我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身後的警察笑說:“姑娘,你當正拍港台劇呢!”

    沈灼停下來,突然往後退,滾燙的熱水在踉蹌時倒出來,灑在手上,她忙丟掉杯子,諸躍然握住她的手腕:“沈灼!你沒事吧?”

    沈灼下意識縮了縮,看向審訊室門前被警察拉住的女人。

    諸躍然暗罵一句,恨恨道:“也不知道這世界怎麽這麽小!偏偏又和她撞上了!冤家路窄!別管她了,我們走吧!”

    沈灼頓了頓,轉身之時,正和冉琦對上眼。

    冉琦醉得不輕,紅唇不停輕吐濁氣,眼睛一動不動地看了沈灼一會兒,指著她說:“你……你好麵熟啊!”

    沈灼沉下眉頭,她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躁動不安?驚慌疑惑?憤恨不止?

    她迴過神後,反拉住諸躍然往外走。

    諸躍然在她身旁始終小心翼翼,她是沈灼悲劇愛情的見證者,就算電影觀眾也時常會因為屏幕裏角色的悲歡離合而潸然落淚,何況她這樣的。

    作為朋友,也作為長她兩歲的姐姐,她覺得沈灼不易。

    被喜歡了9年的男人背叛,那種痛苦如同被人抽筋扒骨。人生能有幾個9年?

    沈灼遇見衛渠時不過15歲,年輕女孩情竇初開的年紀,從青澀的女孩成長到現在,她覺得衛渠滿足她對愛情的所有向往,並把這種信念轉化為信仰,不想結果卻是殘忍的。

    諸躍然覺得,出軌的男人都該千刀萬剮!

    直到重新坐上車迴到畫廊,沈灼才將心中的複雜情緒歸於平靜。

    午飯之後諸躍然又去了一趟警察局,處理完事故遺留問題,下午冉琦醉酒駕車就上了微博熱門話題。

    冉琦的經紀人吳筱找到畫廊,直接質問諸躍然:“是不是你們打電話通知的記者?”

    諸躍然看著她冷笑:“姓冉的多大牌明星啊?新聞能造起來麽?”

    吳筱克製自己,努力讓聲音顯得專業一些,“那最好,如果你有在公眾麵前抵毀我們冉琦的行為,那肯定免不了要走法律途徑!”

    諸躍然道:“先別說這個,我問你我們損失的畫你們打算怎麽賠償?”

    吳筱正色,顯然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台詞,她說:“照價賠償,損失多少我們都會承擔。”

    諸躍然粲然一笑,把手裏的單子遞過去,學著吳筱的口氣說:“那最好,看看吧,這是我剛剛列出的報價單,照、價、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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