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溫梓曦聽到太後的話,臉已經微微扭曲了,顯然氣的不輕,隻是礙於太後的麵子,才不能發作。

    跟在她身後的趙嬤嬤沒有看到自家主子的表情,卻能夠想象得到她現在的神色。在心裏便忍不住搖了搖頭,主子真的是半點也沉不住氣。

    既然太後傳話,說過要幫著她,那定然不會誆她,她隻要安安靜靜的等著太後替她主持公道就好了,這種小事,本就不應該放在心上。

    若是這種事情都要太後給她說的清清楚楚才能理解,那未免太愚蠢了。

    從儀清宮出來後,各宮的主子都迎了上去,給春梧軒的那位送上了祝福,哪怕隻是違心的,也賠著笑說了幾句。畢竟現在這位主子可是太後娘娘和皇上都中意的人!若是能在他二人麵前提點一句,她們的未來就會飛黃騰達,怎麽能不好好巴結呢?

    那邊的人越是多,溫梓曦看在眼裏,心情就更加不開心。

    讓她現在好好嘚瑟一番吧!待會兒她要進宮問問姑姑,到底為什麽要賞賜這個小賤人,還要讓她給皇上生下孩子!

    趙嬤嬤跟在她身後,見她眉眼淩厲,便知道她心中不忿。微微的歎了口氣,上前半步道:“娘娘,太後今日也乏了,娘娘有事,應當明日再來,也給各宮的嬪妃做個典範啊。”

    到底跟了她許久,知道她喜歡聽什麽話,趙嬤嬤這一奉承,溫梓曦聽著心裏舒坦,眉頭也舒展開了,盯著顧相思的方向,冷哼一聲,甩手道:“迴宮!”

    明日,她一定要問清楚,為何姑姑要對顧相思這麽好,她怎麽能被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搶了風頭?

    辰曦宮尚在禁足,因此除了溫梓曦和趙嬤嬤,宮裏的人依舊隻能在宮裏待著。

    見主子迴來了,一個個地慌忙迎了上去,齊聲請安,然後才敢各自迴去,做自己的事情。

    聽到那一聲整齊的請安,溫梓曦很是受用,仿佛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後,接受眾妃跪拜。

    然而,現實終究是現實,睜開眼,她也隻是一個辰曦宮裏小小的曦嬪。雖然四妃怕她,讓她,可她們依舊是妃位,就連食宿的規格都不是她可以比擬的。

    鮮豔的紅唇被她不自覺地抿成了一條線,纖長的指甲也被她緊緊握在了手裏,臉上的神色,叫人不寒而栗。

    “娘娘,外頭太陽大,還是進去坐著吧。”身後,趙嬤嬤開口道。溫梓曦似乎剛迴神,鬆開了拳頭,捏著繡帕擦了擦額角不存在的細汗,扭著腰肢走了進去。

    屋裏的宮女早早地備好了茶水,又一直更換著,但還是不得溫梓曦的意,才嚐了一口,就砰地一聲摔了茶盞,道:“連個茶都沏不好,留著有什麽用?趙嬤嬤!”

    雪白的茶盞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可見力道不小。

    顧不得碎片紮在肉裏的痛苦,那宮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喊了起來,口中叫著“奴婢錯了”“求娘娘饒命”之類的話,卻惹得溫梓曦更加厭惡。

    “娘娘,太後剛把玉如意賞賜給思貴人,現在辰曦宮若是出了亂子,定會有人添油加醋在太後娘娘麵前說上一通。萬一太後娘娘上了心,必定會以為,您對她不滿,這對娘娘可不利啊!”

    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讓太後娘娘替她們整治思貴人,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惹太後不快。

    溫梓曦雖然衝動,但也明白這其中的輕重緩急,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冷哼道:“今日就放過你,既然不會伺候本宮,那就降為粗使宮女,免得髒了本宮的眼!”

    得到了主子的恩準,宮女也不敢多言,連忙磕頭謝恩,腦門中間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還不快下去包紮?”趙嬤嬤見狀,厲聲嗬斥道,她才想起來包紮傷口,連滾帶爬地離開了辰曦宮正殿。

    這個宮女走了,但娘娘身邊總要有人伺候著,趙嬤嬤便請示道:“娘娘可見著有貼心的人,老奴將她調過來伺候您。”

    話是這麽說,但是她心裏也有一個人選,隻不過那人先前犯過事,不知道娘娘可曾放在心上。

    現下溫梓曦心裏正煩躁著,哪兒有時間想這些小事,將方才新端上來的茶水一飲而盡,擺擺手道:“這些小事你自己決定就行了,不用過問我。”

    她現在隻一心想著怎麽向太後開口相問,早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這種小事怎麽可能會放在心上。

    如此正合趙嬤嬤的心思,她福身行禮後,便退迴到一旁,又緩緩走出了宮殿。

    按理,提升宮女也是有規定的。但那人原本就是二等宮女,隻不過被降為粗使宮女而已,現在提升上來,也不算太過分。

    辰曦宮有自己的浣衣坊,許多粗使宮女除了日常的灑掃庭院以外,都是在這裏清洗衣物,好一點的負責主子的衣服,那些最低等的宮女卻要負責整個辰曦宮裏所有宮女太監的衣服。

    浣衣坊的老嬤嬤見到趙嬤嬤緩緩走來,臉上立刻堆滿了褶皺的笑容,迎了上去,點頭哈腰問道:“趙嬤嬤,您怎麽來了?這兒髒,您移步到那邊的亭子裏歇著。”說著便將她帶到不遠處的涼亭裏。

    這老嬤嬤看上去比趙嬤嬤大了不知道多少,滿臉的皺紋,一道道像是溝壑一般,橫在她的臉上。

    “我來是帶一個人走,”說著,她頓了頓,“娘娘身邊少一個聰明乖巧的人,我瞧著青禾不錯,娘娘讓我自己做主,就來把她帶走。”

    乍一聽,老嬤嬤還以為是好事,但聽到青禾的名字,她卻有些支支吾吾地了。趙嬤嬤瞥了她一眼,就知道青禾在她手裏沒少受苦。

    好也好壞也罷,都是她自己造的孽。趙嬤嬤沒有半絲的擔憂,隻是拍了拍她的手,假意安慰道:“嬤嬤放心,青禾在我手裏,不會蹦出天際的。”

    那麽聰明的一個孩子,要是等到青禾真的成了二等宮女,她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她的話算是給老嬤嬤吃了一顆定心丸,又說了幾句感恩戴德的話,就親自進去,把青禾領了出來。

    見到趙嬤嬤,青禾有些小驚喜,又有些無措。

    這位曦嬪娘娘身邊的老人找她做什麽?在趙嬤嬤的審視下,她不敢有半點多餘的想法,生怕露餡。驚訝過後,她便跪了下來,請安道:“奴婢見過趙嬤嬤。”

    頭低的快要貼到地上去了,活脫脫一副小媳婦兒的樣子。

    看到她這個樣子,老嬤嬤心裏又是一陣疑問,先不說她一個粗使宮女變成二等宮女合不合規矩,單看她這一副諾諾的樣子,又怎能做的了二等宮女的事兒呢?

    不過,這一切也不是她說了算的,既然趙嬤嬤說她行,那就行吧。

    趙嬤嬤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粉色宮裝的人,竟然有些恍惚,她就是那日扶過自己的青禾。

    也正是因為那天的事情,她才忽然想到,這個人或許可以頂上那個二等宮女的空缺。

    這些年來,她一直盡心盡力,可這辰曦宮有哪一個人是屬於她的?

    太後娘娘說好了要幫主子不錯,可主子是什麽樣的人,她還是知道的。隻怕太後有朝一日也會放棄她,到時候自己也會成為一顆棄子。

    既如此,她也該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了。

    青禾是她相中的人,雖然冒險,但她還是要嚐試一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沒有前途的主子,放棄自己的!

    就算她背棄了主子,那也是太後娘娘逼得!若是當年留在儀清宮的是她,又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趙嬤嬤出神,沒有誰敢叫醒她,老嬤嬤坐在石凳上,滿臉不自在,眼神不知道放哪兒是好。青禾跪在地上,更是涼氣透骨,甚至膝蓋都沒了知覺。

    過了好一會兒,趙嬤嬤才迴過神道:“起來吧,日後你既要去正殿伺候了,那就要機靈些,可明白?”語氣如同往常一樣,透露著淡然和一絲高傲。

    下麵,青禾規規矩矩地跪拜,壓抑住激動道:“青禾明白,多謝趙嬤嬤提點!”

    就連老嬤嬤也聽出了她說話中的激動,瞥了一眼身旁坐的端正的趙嬤嬤,見她麵帶微笑,心裏便有了數。

    青禾話音剛落,老嬤嬤便走上前,一把將她扶起,同樣臉上堆滿了笑道:“青禾姑娘以後可就是娘娘身邊的人了,可要多聽著趙嬤嬤的話,莫要犯錯才是。”

    她才剛說完,就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哪兒有人還沒上任就咒人家犯錯的?“哎喲!你瞧我這嘴!”說著就輕輕打了自己兩巴掌,賠著笑看著青禾,又看了看趙嬤嬤。

    對於趙嬤嬤會將自己重新提拔成二等宮女,青禾是有些喜出望外的。但若是成了二等宮女,她就不能隨時隨地地出門,那春梧軒那邊……

    “走吧。”無視掉老嬤嬤拙劣的演技,趙嬤嬤看了一眼青禾,眼中情愫複雜,卻又仿佛沒有半點雜念。

    帶著青禾往正殿走的時候,趙嬤嬤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盯著她,聲音雖然低,卻帶著不一般的威嚴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會提拔你上來?”

    既然讓她來了,那就要明白事理,她可不希望自己提拔的是一個蠢人。

    從剛才,青禾就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了,無論是為什麽,定然都與上一次的事情有關。太後娘娘今日把一眾妃子都召了過去,曦嬪娘娘一迴來就罰了一個二等宮女,可見太後應該是落了她的臉麵。

    而趙嬤嬤雖然是主子身邊的人,但主子沒來之前,她卻一直都是太後娘娘的人。可是,這一切和她被提拔有什麽關係呢?

    想了半天,她也實在想不起來了,便乖乖答道:“奴婢想不出,請嬤嬤指點一二。”

    得到了這個迴答,趙嬤嬤既滿意,又有些失望。她嚴肅著說道:“我也快老了,再過幾年,就要到出宮的年紀了,辰曦宮這麽大,總要有人接替我的位置,來守著曦嬪娘娘和這宮殿。”

    此言一出,青禾便感到一陣壓迫,她知道趙嬤嬤是對她有些好印象,卻沒想到,是要自己準備接手她的位置,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了個帶刀的餡兒餅!

    等到她出了宮,自己也不過二十有餘,嬤嬤的位置交給自己,尚算早了些,雖然說這個位置誘人,但想到要服侍的是曦嬪,心裏卻有著千萬般的不樂意。

    縱使她百般掩飾,卻也沒能逃過趙嬤嬤的眼睛。她明白青禾的想法,畢竟自己也是同她一樣的心思。

    她沉了沉臉色,低聲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機會,也隻有一次。”

    倒不是對她動了惻隱之心,如果她的心思不在這上麵,利用她反而對自己不利,不如盡早換人。

    話已經說道這份上了,青禾也不傻,知道趙嬤嬤很是相中她。若果真繼承了她的衣缽,也算是一件好事。她也隻想了想,便跪了下來,聲音朗潤:“青禾多謝趙嬤嬤提拔,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娘娘!”

    但真正要服侍的人是誰,她們二人心裏清楚得很。

    看著這麽明事理的丫頭,趙嬤嬤難得地笑出了聲,上前將她扶起道:“好丫頭,我沒挑錯。”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已經知根知底了。

    可這天下最難懂的,就是人心,誰又知道隔著肚皮的心裏,藏著什麽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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