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儀清宮出來,趙嬤嬤隻覺得像是在水裏泡了許久似的,渾身癱軟無力,就連怎麽迴的辰曦宮都不知道。

    太後為了曦嬪娘娘已經準備出關了,辰曦宮的日子以後會慢慢變好的。

    看著那個緊鎖著的朱紅色的宮門,她有種想要逃離的感覺,可最後也隻能是想想罷了。太後能夠把她放在曦嬪身邊,自然也能把她從曦嬪身邊召迴去。而現在,她已經是曦嬪的人了,太後……亦是不會再要她了。

    見她精神恍惚地走進來,一旁的青禾趕緊迎了上去,攙住她,低聲關切道:“嬤嬤沒事吧?娘娘還在裏麵等著您呢!”

    辰曦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先前青禾在曦嬪的生日宴上被責罰的事,趙嬤嬤就是見證者,卻也沒有想過要出手幫一把。沒想到她還能過來攙她一把。

    娘娘既在屋裏等著了,必然滿懷希望,若是此時她這個樣子進去,定然是逃不掉一頓責罵的。

    想到這個,她衝著青禾擺了擺手,同樣低聲道:“我沒事,你先下去吧。”聲音也不同以往那般冰冷。

    她這麽說了,青禾便默默退下了。她自己也不過是一個粗使宮女,自身難保,何來的能力去管趙嬤嬤?

    站在拐角處,目送著趙嬤嬤進了宮門,她才轉身離開,卻並不是迴到後院,腳步一拐,沿著後門,走向了皇城的一個院落。

    這廂,趙嬤嬤垂著腦袋,提著氣把太後的意思帶到,便站在一旁,木然地看著溫梓曦興高采烈地臆想著思貴人的慘淡未來。

    無論是外貌還是心思,曦嬪娘娘都比不上太後半點,這吃人的宮裏,若不是有太後和太傅撐腰,她能橫行這麽久?

    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印在她眼裏,卻隻讓她越來越感到厭惡。即便知道這樣下去,對自己不利,可她居然無法磨滅這種想法。

    盯著那個欣喜若狂的女人,趙嬤嬤的眼睛空洞無光。

    而被她盯著的那個人,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這個老人的異樣。

    在她眼中,隻要太後肯幫她,溫梓曦也好,林沁也好,通通都不成氣候。光是想想這個,她就已經快要笑出來了!

    的確,太後可是皇上的生母,別說宮妃,就算是皇上自己,也不敢與她作對。這樣的人幫著自己,區區顧相思,也不過而已!

    可她沒想到,太後會這麽快就出手。

    趙嬤嬤迴來沒有兩天,宮裏所有的妃子都收到了太後的懿旨——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因皇上沒有立後,太後決定出關,暫時執掌後宮,直到皇後之位定下來為止,即日起,恢複晨昏定省。

    這道懿旨一出,各宮幾乎都亂套了。原本皇上專寵思貴人,雖說她們心裏不開心,但也不敢說什麽。何況沒有晨昏定省,不用花時間收拾自己,也算是難得清閑。

    現在可倒好,不但得不到寵幸,就連好覺也睡不好!可這是懿旨,她們也隻能敢怒不敢言了。

    不僅這些宮妃有些詫異,蕭令天聽到懿旨也是一臉愣神。太後出關,為何沒有與他商議?這麽突然,真的是因為後宮無主嗎?

    懿旨傳到春梧軒的時候,他正巧在。春梧軒的懿旨,是牡丹親自宣讀的。

    讀完手中的懿旨,牡丹淺淺笑道:“貴人明日可要早些起床,莫要讓太後娘娘等著。”這話說得倒像是諷刺她,可偏偏就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除了禮節性的笑意,沒有多餘的情緒。

    顧相思也淡笑著上去福身道謝:“謝過牡丹姑姑的提醒,嬪妾一定放在心上。”臉上也是挑不出毛病的笑意。

    聞言,牡丹也隻是點點頭,又向皇帝行了禮,沒再打量顧相思,就離開了春梧軒。

    牡丹的身影才剛出春梧軒的大門,顧相思就撐著腦袋,看向蕭令天,臉上的笑意也有些破功了:“皇上,您說太後娘娘會不會是被我惹生氣了?”

    她肯定知道自己獨得恩寵的事情,受寵沒有錯,可皇上自她進宮的這些天來,鮮少再寵幸其他人,幾乎沒有,這就有錯了!

    反正專寵她的人是皇上,她就不信蕭令天舍得自己被太後娘娘責備。

    不過話說迴來,她也沒指望他會出手救她。那人畢竟是太後,他的生母——前世她被溫梓曦陷害的時候,太後還沒有出關,因此她對太後的了解也並不多。

    一旁的蕭令天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笑道:“怎麽?還沒去就開始怕了?難不成太後還會對你一個小貴人出手不成?”

    他說的也正是顧相思擔心的,溫梓曦畢竟是太後的親侄女啊!她搶了太後親侄女的恩寵不說,還害她“流產”!雖說這隻是個鬧劇,可萬一太後放在了心上,那也是要記在她的賬上的!

    這些話,她還是沒有告訴蕭令天,他既然覺得太後不會對自己出手,那就也不會相信自己了,何必自找不快呢?

    前世對太後的記憶並不多,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這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讓人不用猜也知道她有多緊張。蕭令天不傻,自然也知道。不過,那是自己的生母,他也隻能親昵地順著她的頭發,一言不發。

    有了太後的懿旨,這一天仿佛過得很快,才一晃神的功夫,就已經是晚上了。蕭令天又是在春梧軒用的飯,還順便誇了誇方大廚的廚藝比起禦膳房的人也不遑多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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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走,顧相思也還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如此,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自己若是為了她,公然反對太後,恐怕太後真的該恨上她了!

    望著自然沉靜在自己世界裏的顧相思,他還是選擇了沉默。就像她在薑陽城遇刺一樣,也隻能任其發展。

    又摸了摸他的腦袋,最後沉沉地拍了一下道:“早些睡,明早朕讓薑無事派人來叫你。”隻要她不出錯,太後也抓不到她的把柄不是?

    既然不能改變,那就先做好準備,也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

    他的意思顧相思當然知道,不但知道,她二人還想到了一塊兒去——就算是太後,隻要她不出錯,也抓不到她的小辮子!

    送走了蕭令天,倚春和舒佳舒月三人又安慰了幾句,就都被她打發走了。

    太後明顯是出來給溫梓曦撐腰的,那麽目標一定是自己,就算自己沒有錯,太後也不會放過她,那倒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前世溫瑞造反,她就不信,身為太後的溫媛會一點內情都不知道!

    上一次沒能將溫梓曦扳倒,以至現在隻能看著她把太後請出來,心裏的不甘自然是有的。可這不甘卻又不能歸咎於蕭令天……

    倚春走的時候將窗子半掩著,用來透氣的。但顧相思卻總覺得那扇半掩的窗子外麵,有人在望著她。目光灼熱,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這熟悉的目光讓她立刻想到了一個人,卻不敢確定。畢竟上次說了那麽重的話,他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又迴來的。

    想不出來,她便若無其事地走到了窗邊,伸手將窗子關上。動作一氣嗬成,幹淨利落,好像不曾注意到還有人在注意著她似的。

    明兒一早還要給太後請安,若真是喬陌,她定然不會理會,若是刺客,傷了她,正好不用去請安。

    躺倒了床上後,之前被打斷的思路已經銜接不上了。她索性也就閉著眼睛,抱著必死的決心睡下了。縱然這一覺她是睡不好的,卻也還是躺在了床上,就這麽半夢半醒地,生生捱到了天亮。

    晨間,她依稀聽到了薑無事的聲音,卻早已醒了過來。待到倚春進來叫她時,她已經起身了。

    “主子怎的起這麽早?”見她早早起了,倚春將簾幔收起,掛在床頭。主子神色憔悴,莫不是昨夜就沒睡?

    舒月又端著水進來,待她洗漱一番後,又給她梳妝打扮,畫了個淺淺的眉妝,本就紅潤的嘴唇上了些口脂,微微多了些光澤。

    瞧著鏡子裏的自己,顧相思竟笑了出來,道:“可從沒有一大早起來,畫這麽精致的妝呢!”

    聞言,倚春給她簪上一根蝴蝶簪,邊端詳著主子的妝容,邊打趣道:“可不是嘛!主子有多久沒有化過一套完整的妝了?”

    自進宮以來,皇上就對主子寵愛不已,又甚是喜歡主子淡妝的模樣,她也就從沒有完整的上妝過。沒想到,這次竟是因為太後娘娘。

    舒月雖然沒有說話,卻也跟著抿嘴笑了起來。

    惟有舒佳見狀,隻是抬抬嘴角,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

    春梧軒到底是被保護地太好,主子連這話也敢說出來了。若是傳到了太後耳朵裏,恐怕是要被記上一筆地。

    太後沒出關,皇上才敢大肆清理春梧軒的人。但現在太後重新執掌中宮,這後宮的事情,就連皇上也沒什麽權力幹涉了。

    她的不對勁,顧相思看在了眼裏,沒有問什麽。舒佳心思縝密,又在學士府做了那麽久的婢子,有什麽紕漏,不出意外,她都能看出來。

    方才她的話,的確過了些,叫人聽了,不免拿過去說道幾番。但春梧軒都是自己的人,這些話就算被聽過去了,也還能找出來是誰。

    現在,太後出麵,她也不能再這麽大陣仗了。何況,這些人不會聽溫梓曦的話,卻不一定敢違背太後的話。

    想到這兒,她不禁眉心一動,眼神也低了下來。理了理情緒,又掛上一絲淺笑,道:“時候不早了,不能讓太後娘娘等著,咱們走吧。”

    她也該去見見這個神秘的太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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