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還是對我心存殺心啊!”聽到“吱呀”的推門聲,顧南風冷笑道。

    推門的人也沒想到他根本沒睡,望著他的目光帶著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又掛上了那副陰冷的笑容,嗤笑道:“這麽晚不睡,一會兒不怕疼嗎?”

    他手中的銅環刀在月光下散發出一陣寒光,銅環的陰影落在刀背上,宛如饕餮的紋路。

    顧南風將右手放在腰間,好似無意道:“你就這麽自信?”目光從李岩的身邊望了過去,卻沒有看到那個魁梧的身影。

    昨夜胡國一夜沒睡,現在應該在休息吧。想到早上自己還笑話他,顧南風便不覺好笑——或許他並不是為了看著自己,而是為了護著自己也說不定。

    李岩自初見是就存心要自己死,胡國雖然沒有說什麽,但總有意護著。那日在沙漠裏的時候,他也岔開了李岩的長刀。如此一想,或許真的是為了防李岩才守了一夜。

    他聽說過胡國的過去,也許正是自己舍命救下那些家仆才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但顧南風不知道,那些被他救下的家仆,隻有一個人活著迴到了寧城!

    “怎麽?想讓胡國來救你?”李岩見他目光穿過自己望向身後,麵露譏諷地看著他,輕蔑地笑著問道,沒等他迴答,自己又開口道,“不用等,我送你去黃泉路上見他就好了!”說著手起刀落,對著正前方的顧南風劈了下去。

    才聽了他的話,顧南風還沒來得及思考,見他劈下來就轉身退了出去,靠近門邊,準備出去。

    “攔住他!”李岩大喝一聲,門外的人便將門關了起來。

    這柴房為了防止柴草潮濕,隻留了一個小窗子,足夠一人通過,用來通風,現在四下密閉,隻有那個小窗子還能逃出去了。

    瞥了一眼緊跟上來的李岩,顧南風“噔噔”兩腳上牆,扒住窗子,外麵是一片平地,心裏放心了大半。

    李岩見狀,知道他的意圖,揚聲吩咐外麵的人道:“把窗子給我守住了!”卻還沒等話說完,顧南風就已經踹破了窗子,逃了出去。

    這些悍匪個個兒都精壯得很,比顧南風壯了不止一點,那窗子他們是過不去的。因此也沒想著顧南風能過去,聞言還稍稍愣了愣神。

    從窗子出去以後,顧南風也不停留,借著月色跑出了寨子。因著也是亂跑,不知道方向,卻沒想到跑到了那日他們埋伏的村莊裏。

    這村莊空無一人,恐怕是被他們洗劫了一番。顧南風裹緊衣服,縮在一間民居的角落裏。這裏雖然簡陋,但總算比露宿沙漠來得安全。方才他也是躲在了枯草叢裏才躲過了他們的追殺。

    也是這時,他才想起了李岩的話,細細推敲一下,驚得一身冷汗。

    照他這話,胡國恐怕已經性命不保了,否則他也不會拿著胡國的銅環刀了!

    他倒是知道李岩心狠手辣,但沒想到他會連胡國也不放過。

    倒也不排除他騙自己,不過現在來說,顧南風寧願相信胡國已經命喪黃泉了。

    剛才他逃出來的時候,李岩的人在身後追著,雖然躲在了草叢裏,但還是心驚膽戰,這一夜,他也隻能學著胡國,徹夜不眠了。

    可他沒想到,李岩的人會來得這麽早。

    在十來號人圍攻之下,顧南風哪裏承受的住。李岩的攻擊又步步緊逼,幾乎纏在自己身上,製住了自己的行動,等他退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滿是傷痕了。

    李岩做事果決,從不拖泥帶水,這次殺他也是。拎著胡國的銅環刀砍了下去,在顧南風的後背劃了一道傷口。好在顧南風跑得夠快,隻是劃傷了皮肉,沒有動到筋骨。

    但他下了死手,一心想要殺了顧南風,下手用了十分力,沒動及筋骨,但那傷口也是深可見骨,血流不止。

    渾身是血的顧南風殘留著最後一絲意識,奮力向當初來西域時的方向跑去,身後跟著的,是同樣全力追他的李岩。

    就在倉惶地逃跑中,顧南風能感到意識逐漸渙散,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利用村莊的迂迴曲折給自己拖延了一點時間,現在的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一天沒睡,又身受重傷,顧南風的步伐漸漸地慢了下來,更可怕的是,前麵是漫無邊際的沙漠,身後是緊跟不舍的敵人,而他自己也已經精疲力盡了。

    忽然,意識模糊的他感受到身體輕鬆了許多,耳邊傳來一個幹淨清潤的男子聲音:“閣下是被人追殺了?”

    “迴寧城!”顧南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奮力地抓住了那人的衣袖——他甚至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楚,隻說了三個字,就昏迷在了這個男人麵前。

    看著懷裏滿身傷痕的顧南風,男人皺了皺眉頭,自己好像惹到了什麽大麻煩吧!

    還沒等他捋清楚思路,李岩的人就追了上來。見到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男人,他們也是一驚。

    李岩目光暗了暗,沉聲道:“小子,這人你最好交給我們,此事別管,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不過,手中的銅環大刀卻握得緊緊的。

    聽得此言,男人輕笑了兩聲,笑聲中是掩蓋不了的諷刺。笑罷,他才道:“都見了你們的臉了,我還能安然離開嗎?”

    都是聰明人,當然知道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李岩也提高了警惕,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這個時候能在沙漠裏出現的,都不會是閑雜人等,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李岩將銅環刀刀鋒收了進來,以示安全,才開口問道。

    眼前的男人也不過二十出頭,但器宇不凡,模樣俊秀,說是人中龍鳳也不遑多讓。再者,見了他們尚能淡然處之,即便不是什麽人物,也是大戶人家的孩子,這種人,李岩一般不會惹得。

    對方的態度變化好像在男子的預料之內,他低聲道:“在下天崇樓主謝知樓。”

    聞言,李岩一愣,這男人居然是天崇樓的樓主?

    不僅李岩,他身後的人聽得這男子的話也愣住了,這個年輕男人怎麽會是天崇樓樓主?

    天崇樓是西域最大的玉石閣,不僅西域的大量玉石都是提供給天崇樓,就連中原的玉石古玩,每年也有不少都進入了那裏。

    顧南風雖然是南盛國的首富,但也離不開顧家先祖的蔭庇,而謝知樓卻是靠著自己一點點將天崇樓推向了今天的地位!在西域,他算是一個傳說。

    但是沒想到,一直以來以為是西域人的天崇樓主居然長著一張中原人的臉,甚至,隻是一個年輕男人。

    顯然他們的態度讓謝知樓很受用,和煦地笑了笑,道:“既然各位都知道我天崇樓,那這個男人,我就帶走了。”

    方才這男人說迴寧城,看著他的身形和衣著,謝知樓便想到了一個人,隻是現在還不好確認。

    謝知樓要帶走顧南風?李岩倏地驚醒,語氣也強硬了起來:“我可不認識什麽天崇樓主,你是真是假我也不管。你可以走,人,必須留下!”

    暫且不論這個天崇樓主是真是假,他的下半生都指望著顧南風這條命了,怎麽可能讓他說帶走就帶走?何況,天崇樓樓主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玉石商人,他就不信這個年紀輕輕的男人能從他手中把人帶走!

    李岩直截了當的拒絕也沒能讓謝知樓改變神色,他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問道:“那閣下可否告訴我,這男人是誰?”他隻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謝樓主的同行,南盛國首富,顧南風。”李岩陰沉地望著他,都說同行是冤家,自己這麽做也算是幫了他。

    果然是他!想到自己沒有猜錯,謝知樓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衝著氣勢洶洶的李岩苦笑道:“既然是他,那我就更不能給你了!”

    天崇樓的勢力一直被禁錮在西域,想要在中原找一個合作夥伴,除了顧南風,他也找不到合適的人。但貿然找上門去又有些突兀,現在好了,總算有一個契機了。

    望了望懷裏受傷已經昏迷的中年男子,謝知樓揚了揚嘴角,看來這次是撿到寶了。

    既然謝知樓都這麽說了,李岩自然不會在與他廢話,拎起銅環刀,向他劈了過去,月光下,刀光陰寒,壓迫著別人的心神。

    謝知樓雙手抱起顧南風,足下生風般退到了後麵,將顧南風放在了冰涼的沙漠上,拿過他手中的那柄軟劍,望向李岩的目光如同見了肉的狼一般。

    “看來你們對天崇樓還不夠了解啊!”話音剛落,謝知樓的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飄進了李岩那邊,手起刀落,不聲不響地解決了那些嘍囉,隻留下李岩一人。

    感受到脖子上的涼意,李岩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他們到底什麽關係?天崇樓樓主居然會跑到這裏來救他。想到到手的鴨子就這麽飛了,李岩便覺得肉疼。

    好在謝知樓也沒有準備殺了他,輕飄飄問道:人還要嗎?”

    這下換成李岩苦笑了,他自己都快成為別人的劍下亡魂了,哪裏有心思管別人?隻能求饒道:“不要了不要了!謝樓主快將劍放下,刀劍無眼啊!”先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再說吧!

    見他求饒,謝知樓也不再為難他,將軟劍收了迴來,也不搭理他,默默地將顧南風背在身上,朝著寧城的方向走去。

    總算保住了性命,李岩望著謝知樓離去的方向,隻覺得快要哭死了,那可是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啊!

    不過現在更為重要的是,自己該怎麽和那位雇主交代。

    有一點顧南風沒有猜錯,胡國的確已經死了,他房裏的那壺茶已經被李岩下了毒藥,現在的胡國已經走在黃泉路上了!

    不甘心地往迴去的方向走去,李岩在心裏默默地打定主意,如果胡國的手下敢反叛,就幹脆殺了算了。自己占山為王,也是好事一件!

    而謝知樓背著受傷的顧南風,倒也不覺得吃力。原以為他會是個大腹便便的商戶,沒想到也是一個儒商。如此一來,對於合作,他就更有勝算了。

    反正自己也不急著,就算他不答應,自己也可以留在中原繼續觀察一番。隻是不知道這位顧老板幾時能醒了。

    想到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謝知樓真不知要怎麽感謝老天爺才好。

    至於李岩,他也沒有放在心上,連天崇樓的人都敢惹,怕是腦子也不大好用的。

    輕蔑地笑了笑,謝知樓去往寧城的步伐又加快了許多,沙漠夜冷,顧南風又受了重傷,不及時救治,恐怕也抗不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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