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夏天,大概五點多的時候,外麵的天就已經很亮了。

    我到陽台上站了一會兒,等看見花園裏出現了女傭的身影,我便洗漱,然後換了身衣服下樓。

    “林小姐,你這麽早就起了?”莫倩倩睜著困倦的雙眼,拿著掃把問道。

    我嗯了一聲,問她:“什麽時候做早飯?”

    莫倩倩愣了愣,說道:“林小姐你餓了?那我現在去給你做。”她把掃把交給另一個女傭,轉身就要往廚房裏走。

    我拉住她,解釋道:“不是,我是想說,早飯能不能讓我來做?”

    “啊?”莫倩倩傻眼地看著我。

    “不能。”身後傳來孟亞茹的聲音。我轉頭看她,她的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身上穿著工整的女士西裝,看起來非常幹練。事實上她長得其實挺漂亮,眉眼間有股子英氣,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大集團裏的精英,而不是一個管家。

    她站得筆直,對我微微點了下頭,說:“林小姐,你既然來了就是少爺的客人,哪有要客人進主人家廚房做飯的道理?你想吃什麽,吩咐人去做就好。不用拘謹。”

    我沒有拘謹。聽著她的話,我在心裏說道。

    莫倩倩笑著說:“亞茹姐,林小姐不是少爺的客人。她是少爺的女朋友,少爺對林小姐很溫柔的。”

    孟亞茹波瀾不驚地說:“那就更不能讓林小姐進廚房了。少爺怪罪下來,我們都擔帶不起。”

    “我自己擔。”我並沒有因為她的拒絕就打消了念頭,我想親自做早飯自然是有我的目的,但那個目的沒必要對除了裴寂以外的如焚去說。我看著孟亞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不管後果怎麽樣,我林曼殊都會自己承擔。不過我想我隻是做個早飯而已,他還不至於為此生我的氣。”

    孟亞茹皺起眉,似乎是有些不悅:“林小姐,你這是在難為我們這些做傭工的。”

    “抱歉了。”我垂著眼簾說了句。

    孟亞茹沉默了一會兒,沒再說什麽,朝別墅外走去。

    莫倩倩見狀,立即笑嘻嘻地問我:“林小姐你是要做給少爺吃嗎?”

    我看了她一眼,她鬼機靈似的接著說:“少爺六點起床外出跑步,七點衝洗,然後才用餐。”

    我點點頭,“好,謝謝。”晨跑是裴寂以前就有的習慣。

    到六點的時候,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裴寂從樓上戴著心率表下來,穿著灰色的運動服和白色跑鞋。像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他抬眼視線掃到我,不明顯地笑了一下,走向我問:“怎麽醒那麽早?”

    “大概是因為睡得早。”我隨口迴道。

    他微微一笑坐到我旁邊,臉慢慢靠近我,我看著他不閃不避,他勾著嘴角輕輕地碰了碰我的唇,輕聲問:“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運動?”

    我搖了搖頭。

    “好。你餓了就讓人先做飯,不餓就等我迴來一起吃。”裴寂不勉強我,他又親了親我,才起身走了出去。

    等門關上,我走到花園前的落地窗往外看,孟亞茹站在了裴寂的麵前,不知在跟他說些什麽,裴寂一直麵無表情地在做熱身,直到最後才動了動嘴,接著便跑向別墅的大門。

    孟亞茹迴身看了一眼,又平靜地繼續她的工作。

    我重新迴到沙發前坐下,一個小時轉瞬即逝,外出晨跑的裴寂很快便迴來了,上身的運動服被汗水浸濕了大半。

    女傭端著杯蛋白粉衝泡的水給他,他接過去一口氣飲盡,又拿了毛巾擦著額頭,問我吃早飯了沒有。我說沒有,在等你。

    他聽了就帶著笑看我,我說:“你先去衝澡,然後再吃飯。”

    “好。”裴寂應了聲。

    等他上樓後,我走進廚房裏,莫倩倩和一個叫詹小佳的女傭在等著給我打下手,我洗了手對她們說:“我隻隨便做些吃的,不用幫忙。”

    莫倩倩莫名興奮地說:“好的好的,林小姐給少爺做吃的,我們絕對不幫忙。”

    詹小佳性格有些內秀,也不像莫倩倩能說,她飛快地抬起臉看了我一眼,又忙把頭低下去,小小聲告訴我:“林小姐,少爺喜歡吃麵。”

    “我知道。”我朝她笑了笑。

    裴寂在吃上不像其他富家少爺那般講究。他可以吃頂級的牛排和海鮮,也可以吃最簡單的拌飯或泡麵。但如果讓他自己選吃什麽,十有八九他都會選擇麵。他喜歡吃麵,很喜歡。不論是烏冬麵、雜糧麵、蝴蝶麵,還是手擀麵,他都十分熱衷,但他最愛的依然是細細的幹掛麵。

    我拿了一把掛麵下在燒開的清水裏,等水開了再把掛麵撈進準備好的冰水裏,三分鍾後水變溫,我再把水瀝幹,將掛麵倒進旁邊炒好的湯鍋裏,同時拿了一把新鮮的菠菜放了進去。

    莫倩倩站在那兒直勾勾的看著,問道:“林小姐經常下廚做飯嗎?”

    “也不經常,有時間就會做。”我拿了兩個湯碗,麵的分量剛剛好兩個人吃,然後我又把煮好的糖心蛋和牛肉切開擺在邊上,最後澆了一點點的蠔油提鮮。

    我把調料瓶一一放迴原處,讓莫倩倩和詹小佳幫忙把麵端上餐桌。

    我拿了筷子和湯勺先坐到了餐桌旁,很快裴寂就走了下來,他看到桌上熱氣騰騰的麵,笑著問:“你做的?”

    我抿唇道:“嗯。”

    裴寂嚐了口湯,又夾了麵放進嘴裏,他咀嚼著咽下,看著我說:“味道和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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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聽到他這樣說,我稍微鬆了口氣。畢竟我是要討好他的,若是第一步就搞砸了,別的話我也就說不出口了。

    天熱了,湯麵涼的很慢,因此我吃的也很慢。

    吃到一半時我看了裴寂一眼,有些猶豫,可想了想還是低聲說道:“我待會兒想出門一趟。”

    裴寂聞言,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他問我:“去哪裏?”

    “去住的公寓,把它打掃幹淨後我要還鑰匙給徐司廷的未婚妻。還有……我想去找林琅。”我不確定裴寂會不會讓我出門,所以語氣就有些發虛。

    裴寂掀起眼簾看我:“打掃公寓這種事不需要你動手。”

    這個意思就是不準了。

    我抿緊唇沒吭聲,默默地繼續吃麵。

    “去吧。”裴寂突然又說。

    我意外地看向他,他沒看我,淡淡道:“記得迴來。”

    “……嗯。”我點點頭,低落的情緒瞬間高漲起來。

    吃完早飯,裴寂讓趙忠送我,他給了我一張卡,接著對旁邊的趙忠說:“先帶她去買手機。辦了卡給我打個電話。”後麵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我不想拿他的卡,可若是還給他,說不定他又要生氣了。

    我隻好聽他的把卡放進包裏。

    趙忠開車離開了別墅,我從後視鏡裏遠遠地看到裴寂的身影,像一棵樹。

    我問趙忠:“裴寂今天沒有事情要辦嗎?”

    “有的。”趙忠簡單地迴答了我。

    “那他讓你送我?”難道事情不急嗎?

    趙忠目視著前方說:“少爺說他今天自己開車。”

    “哦。”我恍然,裴寂有了司機後,我差點忘了他也是會開車的。

    趙忠帶我去買了新手機和sim卡,我一邊給裴寂發了條寫著“我是林曼殊”的短信一邊走進商場的床上用品區。公寓裏的那套床褥前天晚上都弄髒了,根本沒眼看,要換一套。

    選了一套純白色的拿去收銀台,刷了裴寂的卡。

    之後到了南庭小區,趙忠問用不用陪我上去,我說不用,就一個人上了樓。

    公寓客廳的地上還放著外賣,都有些發臭了,幸虧開著窗通風還稍微好一點兒。我把它都收拾了,才拿著新買的床上四件套走進客房。

    客房也依然是前天我走時的樣子。

    有血跡的床單和被子,被裴寂扯壞了的吊帶裙,一眼看去就能讓人明白這裏發生過什麽。

    我閉了閉眼,飛快地把床鋪整理好,又把裏外的地拖幹淨。

    忙完這一切時已經過了上午十點,我抹了下額頭的汗,拎著兩包垃圾鎖好了門。

    趙忠開著車窗在車裏打盹兒,我才走過去他就睜開眼,我說真不好意思,讓你跟著等那麽久。

    趙忠老實地笑了笑,問我接下來要去哪兒。

    我說:“去古裏影視基地。”

    古裏影視基地一般人的車開不進去,於是趙忠又隻能在大門口等我。

    我來到上次站的樹下,給林琅打電話,新號碼,他應該會接。正想著,那邊就有人說話了,“喂。”

    “林琅,是我。”我說道。

    林琅靜了一秒,說:“你換了手機號碼。”

    我嗯了聲,問他忙不忙。他沒說話,我又說我現在在演員臨時化妝室外麵,如果你不忙,能不能和我見一麵我們好好談談。

    這話說完好一會兒那頭都沒動靜,直到林琅走到了我麵前,他才掛斷通話說:“好。我們好好談談。”

    他上身穿著寬大的背心,下身還是戲裏的,我說你不忙?

    “十一點半開工。”林琅冷淡地說道。

    我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留給我的隻有一個小時。在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措詞,正要說,林琅卻道:“去咖啡廳坐著談。”

    咖啡廳就開在古裏影視基地裏麵,空調很足,再也不覺得熱。

    點了飲品後,林琅懶洋洋地靠著椅背,問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離婚了?”

    這在我的預料之內。

    我點點頭,林琅又說:“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你給我告訴你的機會了嗎?”更何況我原本就沒打算要告訴你。

    林琅盯著我,冷冷地說:“你完全可以把這件事用短信的方式發給我。不沾邊的事情你說了很多,這件事你連提都沒提。我看你根本沒想過要讓我知道。”

    “總歸也不是什麽好事。”我沒否認他的話。

    “對我來說是好事。”林琅扯著嘴角笑了下,是譏諷的,“你當初為了他丟下了我一個人離開東都,幾年裏連個電話都不給我打。”

    不是我不給你打電話,是你的親生父親徐振生不允許我以任何方式聯係你。

    想解釋的話在我舌尖繞了一圈,我垂著眼簾說:“我是不想打擾你的新生活。”

    林琅嗤笑了聲,“新生活。”他轉著咖啡杯,“我能有新生活,這還都要謝謝你。要不是你千方百計地找到我的親生父親,我活不下來,也不會有新生活。當然,也不會被你舍棄。”

    我抬眼看向他,“我沒有舍棄你。”

    “隨便你吧。”林琅無所謂地說著,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你知道徐振生就是我親生父親的時候,心裏是不是特別高興?你想你終於可以擺脫我這個拖油瓶了。你不用再去辛苦地打工賺錢給我看病,你終於解放了,自由了。你是不是這麽想的?”

    他說出的話就像是冬天裏的一桶冰水,把我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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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他:“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

    林琅說:“對!在我眼裏你就是這樣的人!”

    我眼睫顫了顫,冷靜地說:“我把你交給你的親生父親,是因為他有財力,也有能力讓你變成健康的正常人。你在他身邊,會比在我身邊更好。在我眼裏,你始終都是我弟弟。”

    “可你不再是我姐姐。”林琅說:“我沒有姐姐。我媽就生了我一個。”

    “你是在提醒我,我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嗎?”

    林琅冷漠地說:“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再用親人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們不是親人。你是我媽撿來的。”

    這話真的太傷人。

    我怔怔地望著林琅,一時之間都發不出聲音來。

    過了很久,我才輕聲說:“我明白了。是我打擾了,抱歉。”我迅速起身走出咖啡廳,灼熱的陽光照在我眼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快步走著,林琅追上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你跑什麽?”見我落淚,他蹙眉又問:“你哭什麽?”

    我胡亂地擦了擦臉,掙開他繼續往前走。

    他擋住我的去路,我繞不開他,便道:“說了那些是不是還沒說夠?好,你說,我聽你說完我再走。你說吧。”

    “我……”林琅張了張嘴,卻又沒說下去。

    “沒什麽可說的了?沒什麽可說的就請讓開。”我推開他,他又抓住了我,我迴頭沒有表情地瞪著他。

    他抿了下唇,“你還沒說你來找我什麽事。”

    “沒事了。”我說我不是你姐姐,我們不是親人,站在一個陌生人的角度,我沒資格對你說別的。

    說完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就跑起來,林琅叫了聲我的名字,我沒理,直到我聽見刹車聲和硬物碰撞聲在身後接連響起。

    我停下腳步,僵了兩秒才遲緩地轉過身去。

    隻見一輛白色保姆車停著,兩米遠的地上林琅安靜地躺著,臉上有血。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得知林琅被車撞了,徐振生和徐司廷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事實上記者來的比他們更快,隻是被保安攔在了外麵。

    林琅還在急救室裏,我和白色保姆車裏的一男一女在外麵等著。

    見到徐振生和徐司廷,那個開車的男人竟然怯聲喊道:“董事長,徐總。”而那個一直沒出聲的女人則摘下了墨鏡,白著張漂亮的臉蛋,也小聲喊了句:“董事長,徐總。”

    “羅伊?”徐司廷皺眉看她,又看我:“怎麽迴事?”

    “董事長,徐總,是這樣的……”開車的男人把事情如實地複述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缺斤少兩。

    徐振生聽完後,麵色陰沉地問我:“是他說的?你在前麵跑,林琅在追你?”

    我雙手用力地絞在一起,“是。但……”

    沒有“但是”了,徐振生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我向後踉蹌了兩步,耳朵瞬間一陣轟鳴。

    徐司廷叫道:“爸!”

    “林曼殊!”徐振生指著我,“我是讓你去勸林琅,不是讓你去害死他!我告訴你,要是林琅出了什麽差池……”他的話說一半留一半,可我明白,他是說他不會放過我。

    我也不會放過我自己。

    五分鍾後,裴寂來了,身後跟著趙忠。想來是趙忠通知的他。

    裴寂從鐵青著臉的徐振生麵前走過直接到我跟前,他拉著我看,問我有沒有事,我搖頭,從到了醫院就忍著的眼淚卻一下子滾出了眼眶。

    裴寂無聲地凝視我,手碰了下我被打的火辣辣的臉頰,他側首看向徐振生和徐司廷。

    徐振生盯著急救室的指示燈冷哼了一聲。

    裴寂迴過頭,用手擦我的淚,可我哭的止不住,淚越擦越多。他讓趙忠去車裏拿紙巾來,把我摟進了懷裏。

    我揪著他的衣服,悶聲大哭。

    “誰是病人家屬?”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

    徐振生連忙上前:“我是他父親。”

    醫生說:“哦。病人沒事了,隻是頭部被劃出一道傷口,已經包紮好了。還有輕微的腦震蕩,臥床休養幾天就康複了。”

    徐振生不放心道:“那身體其他方麵……”

    “都檢查過了,其他沒有問題。你要真不放心,等病人醒了,我再給他做個全麵的詳細檢查。”醫生笑道。

    徐司廷說:“謝謝醫生。”

    “不客氣。病人被推去了高級病房,護士會帶你們過去。”醫生點了下頭,走了。

    護士說:“請跟我來。”

    我也想去看看林琅,哪知徐振生卻說:“林小姐請先迴吧,或許林琅醒來並不想見到你。”

    “你們兩個也迴去吧。”徐司廷對羅伊和開車的男人說:“見了記者,閉上嘴。”

    兩人點點頭,很快離開了。

    隻有我愣在原地。

    我看著徐振生和徐司廷的背影,想跟上去,裴寂卻說:“曼曼,我們先迴去。”

    “不行。我要去看林琅。他被車撞了。”

    “醫生說了他沒事。我們先迴去,明天我再陪你來。”裴寂摟著我往電梯走,我試圖掙脫他,“你讓我去見他一麵,一麵就好。”

    裴寂冷漠地說:“徐振生不讓你見他。”

    我充耳不聞,在他懷裏掙紮,他抱著我大步走出醫院,記者都圍在了羅伊的周圍,沒人注意到我們。

    趙忠眼明手快地把車開來,裴寂把我抱進去,車開離了醫院。

    我像瘋了一樣對著裴寂叫喊扭打,我讓他帶我迴醫院,我讓他停車,可是他隻是一次又一次地按住我的雙手,並命令趙忠把車開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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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別墅,我不下車,裴寂把我硬拉下來。

    我哭喊的嗓子都啞了,裴寂卻無動於衷地抱著我在一眾女傭的目光下上樓迴了房間,孟亞茹問他需不需要她做些什麽,裴寂隻冷淡地睨著她,說了兩個字:“出去。”

    孟亞茹退了出去。

    裴寂把我拽到了浴室裏,把蓮蓬頭打開放水,就開始脫我的衣服,我揪著領口,有太多的情緒擁擠在我的心口,我揮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很響。

    甚至在我聽來,比徐振生那厚實的一巴掌都要響。

    我的手心震得生疼。

    裴寂掀起眼簾,看我的眼神無波無瀾,我向後退,腳下卻一個打滑摔坐在地上。

    裴寂蹲下身,從頭頂灑下的水把他的頭發打濕,他眨了下眼,便有水珠從他長而翹的睫毛上落下。倒像是他的淚。他伸手捏著我的下巴問:“清醒了?”

    我嘴唇顫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打了他一巴掌,還是因為林琅。

    裴寂沒再看我,“脫掉衣服洗澡,你身上很髒。”

    我茫然地低頭看了一眼,身上果然很髒,有血,有土,還有不知道在哪裏蹭的什麽黑黑的東西。

    我摸了摸衣服上大片的血漬,是林琅的血。

    “我以為他要死了。”我帶著哭腔說,眼淚又流了下來。

    我不知道裴寂有沒有在聽,但也許我不是想說給他聽,隻是想說給自己聽。

    “他二十歲了,一聲不吭地躺在那裏,頭上臉上都有血。我不敢動他,隻能拚命地叫他,我想著哪怕他迴應我一聲也好。但是他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真的以為他要死了。我在醫院裏一直在想,他尿毒症的時候沒死,手術的時候沒死,手術成功後沒死。他現在活的好好的,卻因為我被車撞死了。那我多可恨。”

    “是,你可恨。”

    裴寂冷冷地接著我的話尾,手按在我旁邊的地麵,身子傾了過來。

    “但那又怎樣?你也不是第一次讓人可恨了。”他的眼睛沒有了溫度,像毒蛇般緊緊勾著我的目光不放。他音色生冷,近乎殘忍地剖開我的心髒,道出事實。

    “曼曼,我很好奇。”

    “在我被判死刑的時候,你是不是也為我這樣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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