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著臉下樓的高泰明,和陰沉著臉下樓的高明順,看到樓下的情景時,臉色禁不住又黑了幾分。

    樓下簡直就是昨晚場景的重現,熙熙攘攘的百姓,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滿眼熱切的看著他們。

    除了意料之中的敬畏,高泰明還在這些目光中覺察到了其它各種難明的、讓他不自覺的有些不舒服的意味,就好像是,在看痛打落水狗?

    這是一場有組織的針對己方不利局麵的圍觀,他迅速在心裏下了定論。

    那個笑眯眯的迎上來的人,更是讓他肯定了這樣的判斷,那是蘇進賢。

    這個老閹貨笑眯眯的迎上來:“相國公,高侍內官,喲,四公子,快,快來,”

    以白衣長為首,一群禦醫圍了過來,七手八腳的把高智昌扶到已經準備好的車上。

    此前桀驁英雄的高智昌,不知為什麽,此時有些好像沒有意識一樣,木然的任由太醫們張羅。

    蘇進賢朝周圍揮了揮手,“散了吧,散了吧,沒有好看的,少年人之間鬥氣,你們誰還沒見過嗎?”

    少年人鬥氣,當然見過,但是鬥氣到相國公家的公子被打成這個樣子,那還真少見。

    相國公家的公子,被打成這個樣子,相國公居然沒有發雷霆之怒,那就更是少見。

    “皇上聽聞相國公在樓上親手責罰四公子,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蘇進賢用尖尖的聲音說道。

    周圍圍觀的群眾聞言,頓時就議論紛紛,什麽,智昌四公子這一身的傷,竟然是被相國公親自動手責罰的?

    想想高智昌就是太子拘起來,但並沒有在早上隨著其它人一起放歸,再想想太子依然在樓上,這裏麵……喲,有文章,有文章啊!

    難不成,相國公還對太子服了軟?

    後麵跟著的派頭和氣焰,有時甚至不亞於相國公的高爽長父子的樣子,好像印證了這一點……天,這可是個新鮮事!

    高泰明麵無表情的聽著蘇進賢看似無意,又看似別有意味的話,不動聲色的朝自己馬車那邊走,這樣的伎倆,絲毫不能影響到他。

    他也覺得,段譽至少有一句話還有些道理,對實力,應該要尊重。

    我有最強的實力,所以這些手段,完全無關痛癢,完全可以無視。

    “皇上特意交代我,從內庫把最好的治外傷的藥材挑出來,以備四公子之需,”他從隨從的手上接過來一個箱子,“皇後娘娘也添了些,”

    “皇後娘娘還說,過幾天就會迴府看望四公子,”

    高明順聞言,恭恭敬敬的接下來:“臣謝皇上皇後隆恩!”

    蘇進賢笑道:“皇後說了,一家人,無需這麽生分,”

    高明順又低下頭去,他現在最不喜歡聽的話之一,就是這句了,因為段譽也經常掛在嘴邊。

    “恭送相國公!”看著馬車走動起來,蘇進賢又高聲道。

    他還非常周到的跟著相府的馬車走了一段:“都讓開,都讓開,四公子的傷可不好耽擱,”

    把自己兒子也交給太醫們,擠到了高泰明車上的高泰運聞言:“泰明,這定是段譽,不,說不好就是段正淳授意的……”

    “泰運,”

    “叔父!”

    高泰明父子先後叫道。

    高泰運有些不滿的看著那父子倆。

    “叔父,你定也不喜歡那邊直唿你的名諱,”高明順道:“對皇上和太子,應該要保持這樣的尊重,”

    他看了眼閉目養神的自家老子道:“我會和一一和各位大人談這個問題,”

    高泰運胡子翹了起來,“那難道就這麽算了?”

    高明順看自家老子還是不表態,就含糊道:“當然不會,隻是具體如何,尚需從長計議,”

    他想父親定是在想太子最後說的那句話,而他也在想著段譽的那句話,所以四弟身上的這點傷,眼下倒還不是最要緊的。

    高泰運聽出了他的敷衍之意,又從“從長計議”這幾個字裏,聽出了很多東西。

    比如,軟弱。

    從什麽時候開始,麵對段氏,我們也要從長計議?這不是他們那邊才該有的策略嗎?

    他麵上又看不出是喜是怒,隻道:“從長計議啊!”

    隻是,他這個從長計議,卻不一定和高明順的是一個意思。

    今天的很多事,都值得迴想,但他此時想起的,卻是高泰明在樓上問段譽的那句話,“……你是想現在,就把我,把我的兩個兒子,把我高氏滿門,都殺個幹淨?”

    明明我和我兒子也在場,為什麽你隻提你和你的兒子,接下來就直接是“高氏滿門”?

    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就不配有姓名?

    …………

    五華樓上,段譽看著高一茜他們鄭重的收拾紈絝們所交的那兩篇文章,曬然一笑,搖頭走出大殿,站在欄杆邊,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

    那些文章,他沒準備看,至少,現在不想看。

    有說言為心聲,又說文如其人,切!

    連日記裏可能記的都不是真話,你怎麽能奢望這些人在自己勒令交上來的文章裏,有很多真心話?

    他不想隻憑這些文章,就對這些人做出判斷,他更傾向於在未來看這些人怎麽做。

    如有需要,到時再把這些文章拿出來對照著看,他覺得,那樣才是打開這些文章最正確的方式。

    帶著清新氣息的微風,輕輕拂過他的臉,他有些陶醉的閉上眼睛,要說在這裏,真的比在宮裏要讓人感覺自在。

    一個人有些不合時宜的叫起來:“太子,太子!”

    他睜眼一看:“蘇總管,你怎麽來了?”

    “太子,皇上和皇後,著我親自陪太子迴宮,”蘇進賢笑容滿麵的看著段譽。

    這,那兩位,難道還真的擔心我會賴在這裏不迴宮?

    “我們本就準備迴去,怎麽好勞煩你親自跑一趟?”

    “應當的,可不敢說勞煩,”蘇進賢笑眯眯的,看著周圍的人,低聲對段譽道:“迎接太子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段譽有些不解的看著他,這……不會吧!

    但還真是他想的那樣。

    在樓下,他一登上那輛簾子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就看到他老子段正淳穿著一身便服,端端正正的坐在裏麵。

    “父皇,你還真的來了?”

    “為什麽不下車?怎麽好讓您在車裏等這麽長時間?哦……”

    高家那幫人剛走,在這樣的時候,段正淳確實不好跟他們打照麵。

    “父皇,要不我們上樓去看看,上樓看看,心裏會舒暢些,”

    段正淳擺手:“譽兒,你且坐下,”

    “不上去也行,”段譽繼續打岔,“父皇,過些時日,我一定在宮裏為你建一座高樓,比五華樓還高的高樓,”

    段正淳指著他道:“你啊你啊,過來!”

    “哦,”段譽低頭可憐巴巴的靠近了些。

    段正淳揚起的巴掌,最後隻輕輕的在他頭上摸了下,“以後,可不能這麽莽撞,記住了?”

    段譽正色道:“父皇,兒子並不是莽撞,兒子隻是覺得,既然有些事,表哥他們裝作看不到,那我們應該提醒他們一下,後來我覺得,由我來提醒他,是最合適不過,”

    “所以當著表哥的麵說出那些話,看似有些不妥當,其實我想過,真不會有什麽事,”

    要是真有什麽事,那早就有了,也輪不到現在。

    段正淳歎了口氣,你那些話,何止是不妥當?

    當他們在書房裏,聽到段譽當麵責罵高泰運,甚至高泰明父子時,是覺得有些不妥當,但聽說段譽居然直接問高泰明是不是要把段氏滿門殺個幹淨時,他是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一向硬氣的皇叔段壽昌,也是臉色煞白。

    這樣的話,怎麽好直接同他說?

    那弄不好,是真要出亂子,出禍事的。

    “兒子思量過,”段譽看著段正淳的臉色,“有些事,真不如索性擺到台麵上來,這樣還要爽利得多,”

    這話段正淳有些熟悉,當時唯一比較鎮定的黃昊,也是這樣的分析。

    他又在段譽頭上摸了摸,“往後,這樣的事,先跟我商量商量,記住了?”

    “是,”段譽連連點頭,事先不跟皇帝老子商量,是真有些不好,“昨天的那些事,今天的這些話,兒子也是一時衝動……”

    “好好好,”段正淳擺了擺手,突然問道:“譽兒,你拒絕瑤嘉,是不是和我及你母後有關係?”

    “是的父皇,這還真跟你和母後有關係,”段譽不假思索的道。

    他這樣直接的迴答,讓段正淳很是意外,也很是無奈。

    他看著直直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頓時也覺得,自己這兒子,真有些直接得過了頭,還真是一點都不會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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