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華樓下,高泰運再一次問高泰明:“泰明,我們還真的要上去?”

    在車下扶著簾子的高明順見狀也道:“不如我再上去一趟?知道您和叔父在樓下,太子想來也不會不通融,”

    高泰運連道:“正是!”

    居然要按照段譽的要求親自來領人,他一直非常不情願,換做段正淳這麽做,他還可能從大局出發配合一二,但段譽?

    他真不想給他這個麵子。

    高泰明已經背著手走下車來,朝周圍被隔開的民眾稍拱了拱手,仰頭看著高聳的五華樓道:“也是好久沒來這而,走,上去看看!”

    看起來,竟是興致頗高的意思。

    高泰運無奈,隻得跟下來,心裏卻是打定了主意,一會見了麵,一定不給段譽一點好臉色。

    三人在衛士的簇擁下,很快到達等樓處,段譽的侍衛依舊在那嚴陣以待。

    高泰明腳步不停,隻稍示意了一下,就有三個衛士騰騰的走上前去。

    高泰運見那三個衛士,大有隻要詢問一聲,便打出一條路來的架勢,心裏頓時舒服了不少,這才是該有的架勢嘛!

    但那三個衛士的那番做派,全都撲了空,兩側的侍衛不等他們走到跟前,便把立著的長槍一收,讓出了正中的路來。

    高泰明目不斜視的走上前去,高泰運跟著上樓時,斜眼看著那些一臉剛毅的侍衛,袖子一甩,還重重的哼了一聲。

    高明順眉頭稍微動了動,不聲不響的跟了上去。

    在樓下看著很有興致的高泰明,在上樓的過程中,也是一語未發,想來這樣登上五華樓,對他來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一件高興的事。

    被一上一下,沉默寡言的兩父子夾在中間的高泰運,這一路也很自覺的沒法牢騷,但等到了樓頂,他卻再也忍不住,段譽竟然不在這兒等著迎接他們?

    他看著在大殿門口那邊背著手踱步的段譽道:“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高泰明此時像是又來了興致,看著遠處,撫須吟道:“絳質酣春,胭脂繡纈,正千裏江南,曉鶯時節也!”

    高明順也道:“麗藻爭春發,優曇香影分。蒼山屏石畫……”

    帶著些淒厲的唿聲打斷了他:“運煊!”高泰運指著遠處大叫道。

    那邊角樓前麵,一個少年,孤零零的頹首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看樣子,正是他的老兒子高運煊。

    聽到他的驚唿,那人抬頭看了眼,便也叫道:“父親!”

    聲音裏明顯帶上了哭音。

    高泰運這哪忍得了?連忙大步朝那邊走去,但這一次,有侍衛擋住了他:“高爽長,太子在殿前等候,還是見過太子再說!”

    “我欲現在就過去,你待如何?”高泰運怒道。

    雖然他的鼻子差點都碰上了那個侍衛的鼻子,但那侍衛這次卻一步不退,同樣毫不示弱的看著他。

    高泰明拉了他一把:“泰運,稍安勿躁,也不急在這一時,”

    “你們,你們給我等著!”高泰運恨恨的指著周圍道。

    他這一指,隱隱的,好像把高泰明父子都指在了裏麵。

    高明順的眉頭又動了動,便越過叔父,跟著父親向前走,高泰運在後麵對著那邊被侍衛攔住的高運煊叫道:“運煊,你且再等一會!”

    前麵,段譽已經帶著段易長迎了過來,對前麵兩位很親熱:“表哥,明順!”

    對後麵的那位,就很程式化:“高爽長!”

    高泰明他們還沒說話,高泰運已經叫道:“段譽,你怎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你怎能如此折辱高家子弟?你……”

    段譽的臉已經黑了起來:“來呀,讓高爽長先在這裏清醒清醒!”

    段易長一揮手,馬上便有四個侍衛圍上去把高泰運控製了起來,也許是沒反應過來,這一次,高泰明沒有及時讓自己的衛士做什麽。

    被製住的高泰運不敢相信的叫道:“段譽,你好大的膽子……”

    “高泰運!”段譽指著他大喝一聲:“你才好大的膽子!”

    “見到本太子,你不但不主動問安,本太子向你致意,你竟然直唿本太子的名諱,是什麽讓你這般狂悖,嗯?”

    “作為勸爽之主,你便是這樣為百官做表率?”

    “中國公(高升泰又一封號)昔年對你的諄諄教誨,結果是全都喂了狗?”

    夠?你竟然罵我是狗?高泰運頓時真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奮力伸手指著段譽道:“段譽,你竟敢……你竟敢如此折辱於我?”

    他其實有滿心的火氣要發,但一時之間,卻隻能想到這一句。

    高泰明和高明順這時也同時叫道:“太子!”

    在段譽和高泰運互相嗬斥時,他們就想開口,但那兩位爭吵的速度,真太快了些。

    但聽段譽提到了高升泰,這下,他們沒有任何遲疑,下意識的就叫了出來——是的,段譽指高泰運是狗,他們真沒怎麽聽進去。

    “為什麽不敢?”段譽從高泰明和高明順中間走過,暫時沒有理會他們,冷冷的瞪著高泰運:“我乃堂堂太子,如何不能教訓教訓你這對我不敬,對人君不忠,對父母不孝的下官?”

    高泰運那個氣啊:“段譽,你……”

    “太子!”高泰明又叫了一聲,這次語氣明顯要嚴厲得多。

    高泰運乃是他兄弟,段譽擋著他的麵製住高泰運不說,還說高泰運不忠不孝,他便是再有涵養,再有城府,也真的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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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譽再狠狠的瞪了高泰運一眼,對那幾個侍衛道:“你們幾個,就留在這兒,”

    說完轉身扶著高泰明和高明順的手臂,不由分說的帶著他們朝大殿走。

    “太子,是不是放開高爽長?”高明順道。

    段譽氣唿唿的道:“抱歉,做不到!”

    他迴頭看了一眼:“我是真的已經忍了很久!”

    高泰明聞言,甩開他的手,停下腳步道:“你覺得我呢?”

    我難道就不是忍你忍了很久?

    段譽聽了,甩手走到大殿門口的台基上,叉腰站著:“既如此,表哥,那我們幹脆就攤開了來說,”

    “不說其它,不說我們的身份,不說我們從小受到的教導,就是作為親戚,普通的親戚,我們是不是應該給對方最起碼的尊重,哪怕是表麵的?”

    “可是,你們是怎麽做的?”

    他指著後麵兀自喋喋不休的罵著的高泰運,以及那邊氣焰又有些起來了的高運煊道:“無論是高運煊,還是智昌,還是高泰運這樣半截身子進了土的人,張口閉口都直唿我大名,這是哪門子的禮數?”

    “高運煊高泰運父子,動輒張口就罵,智昌,哼,更是隨手就打,我隻做到現在這個份上,你覺得,我忍讓得還不夠?”

    “我還想說,既然無論是高泰運父子,還是智昌,當著我的麵,都直唿我的大名,那麽,在相府議事的時候,肯定所有人都直唿我父皇乃至我曆代先祖的名諱,是也不是?”

    高泰明冷冷的看著段譽,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樣子,他這副模樣,往往是連高泰運和高英祥見了,都會自覺噤聲,但段譽卻一點也不懼,還還之以斜眼:“之所以會出現這樣大逆不道的局麵,高丞相,我認為,無論如何,責任都在你身上!”

    高明順站到高泰明前麵,神情嚴厲:“太子,事情,並非如你所想的那樣,”

    段譽重重的一擺手,就像趕蒼蠅一樣道:“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這樣的話,你還是留著對別人說吧,”

    “我想問問你,高丞相,如果不是你有意縱容,甚至是有意引導,無論智昌,還是高泰運父子,以及那些朝中大員,如何會習以為常的對我,對父皇,連這樣表麵的尊重也欠奉?”

    “太子……”高明順又叫道。

    段譽順手一指他,“你別插話!我一直以為,你還算是知禮守禮之人,莫不是,就連你,其實也對我連這樣表麵的尊重也欠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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