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哉,怪哉!”


    氈帳之中,眾人圍著那顆有小牛犢般大的蟲子腦袋,不由得嘖嘖稱奇。


    沒人知道這怪蟲是從何而來,可是他們卻全都為其怪模怪樣感到驚異,以及為其兇殘的表現而感到畏懼。


    “丘林翁,這是個什麽東西?”


    帳中一名官居土屯的胡人貴族盯著這怪蟲的腦袋,眼不錯珠地看了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反正以他的見識是決計認不出來了。


    然而,在場眾人之中,就算是以“有見識”而聞名的丘林翁,同樣也不識得這怪蟲為何物。


    “老夫在草原、大周行商數十年,北至瀚海,東到靺鞨、扶餘,幾乎跑遍了東邊草原上各部落,可也確實沒見過此物。”


    但同時,他也不忘開口奉承一下陰劼利:“要不是可汗勇武過人,這怪物怕是要在咱們的大營之中鬧出不少亂子來。”


    “誰說不是呢。”


    一名俟斤接茬道,同時臉上也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就在它冒出來的這會兒工夫,這怪物就吞了一頭肥牛,咬死了馬廄裏七八匹駿馬,外加吃了大半隻駱駝……要不是這東西貪吃,隻是奔著肥美的牲畜下口,恐怕大營裏的人都得死上一些。”


    “你們別看可汗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收拾了,可是咱們的勇士也不是沒試過,等閑弓箭和長槍都沒法子刺破這怪物身上那厚厚的甲殼子。而它發起怒來,扭身一口就能咬碎鐵槍的槍頭……”


    你一言,我一語,眾人說得不亦樂乎,把那個楊玄撼遣來的使者給徹底晾在了一邊。


    半天過後,那個使者似乎有些著急了,於是幹脆上前一步,先是向坐在主座上的陰劼利深施一禮,隨後便要開口。


    可就在這時——


    “啪!”


    陰劼利猛地將手中盛著馬奶子的杯盞擲在了麵前案幾上,一拍腿就從杌子上站了起來,然後閃身就來到了那怪蟲頭顱旁邊。


    “嘿!”


    他吐氣開聲,揮掌如刀,一下子便將那怪蟲覆蓋著甲殼的腦袋給拍成碎片。


    緊接著,陰劼利看著那色澤如同青草般碧綠的怪蟲腦漿子,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還真是那玩意兒?”


    原來,剛剛這位草原狼王突然想起自家《金冊》裏看到過的,一個和這種怪蟲有關的典故。


    陰劼利今年已經快幾百歲了,隻不過是因為練了異樣邪功,所以之前才一直被封印在了東山縣的一處墳塚裏麵。


    在幾百年前,他的家族還是草原王族的時候,曾經花費大力氣編纂過一本記錄了草原各部風俗誌異的《金冊》。


    那本書是用草原上的文字,用加了鐵粉的墨汁寫在整張的熟羊皮上麵,專為王族統治各部落提供開闊眼界之用。


    隻是,隨著王族的泯滅凋零,草原王朝分崩離析,《金冊》也隨之而散佚不可複見。


    當然,就算沒有散佚,因為羊皮不是紙張,即便鞣製得再好,幾百年過去那《金冊》也得被蟲蛀鼠咬得隻剩一堆渣渣就是了。故而,草原上現在知道《金冊》的人很少,而完整學習過上麵內容之人怕也隻有陰劼利這一人而已了。


    不過,他這一赳赳武夫,年幼時學那些東西囫圇吞棗的時候太多,以至於剛剛擊殺了怪蟲,然後又聽帳內諸人聊了半天,才堪堪想起這玩意兒是什麽東西。


    “——奧爾戈伊-霍爾霍伊,”他看著那怪蟲與眾不同顏色的腦漿,想起了這玩意兒的學名,“意思是‘腸子似的蟲子’,又或者叫‘駱駝尾巴’,因為這東西喜歡吃駱駝。”


    他記起來了,在《金冊》裏麵專門講過,這種蟲子一種罕見的怪物。最小的有七八尺長,最大則能長得和氈房一般大小,小時候憑借筋骨之力,老了之後則會變得能口吐劇毒。不過,這種怪物很少才會出現,隻有每隔300多年,草原上經曆了足足30次大的“白災”之後,天氣開始逐漸轉暖,冬天也很少下雪的時候,奧爾戈伊-霍爾霍伊才會露個臉。


    它們雖然不一定會出現在哪裏,整個草原都可能是它們的獵場,但若是出現在一個部落附近,那麽它們就會變成一種和“白災”差不多災難,也可以被稱為“蟲災”。


    陰劼利突然想起來《金冊》裏寫的“奧爾戈伊-霍爾霍伊”這種怪蟲一經出現,就不可能是一條,在草原各處都會出現。


    陰劼利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他深知,這意味著一場巨大的危機即將降臨在草原之上。


    此時,一匹匹快馬如旋風般陸續衝進大營,馬上的騎手們神色驚慌,帶來了各個宿營點出現怪蟲的壞消息。


    “可汗,東邊宿營地出現了數隻怪蟲,正在襲擊牲畜和人群!”


    “可汗,北邊也有怪蟲出現,我們的勇士們難以抵擋!”


    …


    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整個大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而壓抑。眾人麵麵相覷,眼中滿是驚恐和不安。


    陰劼利緊咬著牙關,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神色。他知道,現在不是驚慌的時候,必須盡快采取行動。


    “傳我命令,各部落勇士集合,準備向……”陰劼利看了一眼楊玄撼的那名使者,然後便大聲下令道:“……去南麵,那些蟲子不會去中原,我們去那裏避禍。”


    ————————


    而就在陰劼利部開始為了躲避蟲災,想要向南邊中原之地進發,一是為了避禍,二也是為了逐鹿的同時,大周“天心之地”的洛京神都,這幾日也屢屢發生了一些怪事。


    而趙無咎因為身上掛了“千牛檢校”之職,所以偶爾也需要去千牛衛的駐所輪值守備,他從那些同為“千牛衛”的公子哥們口中得知了不少離奇事情。


    比如,渭南一讀書人的妻子柳氏在丈夫死後,於洛京家中遭遇離奇事件。先是丫鬟被一形如老者的怪蟲咬死並吸食,後柳氏又被一變成胡桃的馬蜂狀怪物害死.


    又比如,永興坊有個叫王乙的百姓挖井,挖到比正常深度還深一丈的時候,聽到井下有雞叫和人說話的嘈雜聲音,因害怕而停止挖掘,並將此事上報給管事將軍韋處仁,最後那將軍下令將井埋了.


    再比如,前段日子有個叫難陀的梵僧來到長安。他能在酒後施展幻術,曾將竹杖變為美女跳舞,還能讓美女消失後又變迴竹杖。此外,他還能讓櫻桃核在手中瞬間長成櫻桃樹並開花結果,還能從口中吐出各種物品等,其幻術著實令人拍案稱奇。


    …


    “最近怪事特別多。”


    是日,下了值,趙無咎感慨洛京最近有人開始不肅靜了,於是正欲直接歸家。


    結果還沒等他騎上自己那匹雄壯的黑色巨馬——他自己還不知道,他家裏養著“旺財”和“來福”的事情也已經被傳開了,他在家裏養了一頭老虎和一匹大得駭人馬匹的事情,同樣也成了“洛京一奇”。


    趙無咎在拴馬樁旁邊就看到一人,那人並非旁人,正是之前與自己私交還可以的那位“輕薄公子”薛承譽。


    “你可讓我一頓好找……”


    薛承譽此時正拿著兩顆生雞卵,敲開之後用裏麵的蛋清和蛋液喂馬。看見趙無咎出現,他連忙就將手裏的雞蛋殼丟到一旁,然後快步走了過來。


    隻見薛承譽身著一襲窄袖圓領的胡服,顏色是深青色,上麵用金線繡著精致的花紋,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微的光芒。


    他腰間束著一條黑色的革帶,革帶上鑲嵌著玉石和瑪瑙,既彰顯了他的身份,又增添了幾分華貴之氣。他腳蹬一雙黑色的高筒皮靴,靴筒緊緊貼合著小腿,顯得十分幹練。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氈帽,帽子邊緣綴著一圈白色的狐毛,既保暖又美觀。氈帽下,他的頭發整齊地束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他的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眼神中透露出期待和冒險的光芒。


    薛承譽的肩膀上斜挎著一張精致的弓,弓身由堅韌的木材製成,上麵纏繞著細細的絲線,顯得既堅固又美觀。弓的兩端裝飾著金色的龍頭,龍頭口中含著弓弦,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他的手中拿著一壺羽箭,羽箭的箭尾用彩色的羽毛裝飾,箭頭則閃爍著寒光,一看就知道十分鋒利。


    “趙兄,今日天氣甚好,我正準備去打獵,你可願一同前往?”


    薛承譽興致勃勃地說道。


    趙無咎看著薛承譽那興致勃勃的模樣,心中略一思索。最近洛京怪事頻發,自己心中也確實有些煩悶,出去打獵散散心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於是,他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也罷,那便一同去吧。”


    薛承譽見趙無咎答應,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他連忙吩咐身邊的一個親兵:“你速速去趙兄府上,向趙兄的父母和祖母通報一聲,就說我們一同去打獵了,讓他們勿要擔心。”那親兵領命,立刻上馬朝著趙無咎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不多時,兩人便準備妥當,騎著馬向城外奔去。一路上,薛承譽興奮地談論著打獵的趣事,趙無咎則一邊聽著,一邊欣賞著沿途的風景。此時正值春季,郊外的景色格外迷人,剛剛紮下去的稻田一望無際,春風拂過,泛起層層稻浪。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山上的樹葉已經開始重新長出來額,呈現出一片斑斕的色彩。


    兩人騎馬行了一段路後,來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前。薛承譽勒住馬,指著森林說道:“趙兄,這片龍首原第一林中常有各種野獸出沒,我們就在這裏打獵吧。”趙無咎看著眼前的森林,點了點頭。兩人下馬,將馬拴在一旁的樹上,然後拿著弓箭和羽箭,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森林。


    森林中十分安靜,隻有偶爾傳來的鳥鳴聲和樹葉的沙沙聲。趙無咎和薛承譽小心翼翼地走著,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四周,尋找著獵物的蹤跡。走了一會兒,薛承譽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輕輕地拉了拉趙無咎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出聲。趙無咎順著薛承譽的目光看去,隻見不遠處的草叢中,一隻野兔正靜靜地臥在那裏。


    薛承譽慢慢地舉起弓,搭上羽箭,瞄準了那隻野兔。他的眼神專注而冷靜,手穩穩地握著弓。隻聽“嗖”的一聲,羽箭如閃電般射了出去,準確地命中了野兔。野兔掙紮了幾下,便不動了。薛承譽得意地笑了笑,走過去撿起了野兔。


    “趙兄,看我的箭法如何?”薛承譽笑著問道。趙無咎微微一笑,說道:“薛兄箭法果然了得。”兩人繼續在森林中前行,不一會兒,又遇到了一隻野雞。這次趙無咎也不甘示弱,他舉起弓,瞄準野雞,一箭射出,同樣命中了目標。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收獲越來越多。他們打到了野兔、野雞、還有幾隻鬆鼠。薛承譽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他說道:“今日真是收獲頗豐啊。趙兄,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趙無咎點了點頭,兩人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坐下來休息。


    薛承譽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壺,遞給趙無咎:“趙兄,喝口水吧。”趙無咎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水,感覺清爽無比。兩人一邊休息,一邊談論著打獵的心得和洛京的趣事。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森林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咆哮聲。趙無咎和薛承譽頓時警惕起來,他們站起身,拿起弓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不遠處的樹林中,一隻巨大的野豬正緩緩地走出來。野豬的眼睛通紅,嘴裏露出鋒利的獠牙,看起來十分兇猛。


    薛承譽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低聲說道:“趙兄,這野豬看起來不好對付,我們要小心。”趙無咎點了點頭,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弓。野豬似乎也發現了他們,它發出一聲咆哮,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趙無咎和薛承譽連忙散開,各自尋找著射擊的角度。野豬速度極快,轉眼間就衝到了他們麵前。薛承譽率先射出一箭,但是野豬皮糙肉厚,羽箭射在它的身上,隻是讓它稍微停頓了一下,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野豬被激怒了,它接著朝著薛承譽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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