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暈厥不久,地震也停止了,慈寧宮湧來了大批救駕官員。當看見玄燁和太皇太後無事,所有人都大鬆了一口氣,迎了二人入帳篷避雨休息。因此,德珍也跟著入住了帳篷,得到了最及時的救治。


    是日下午向晚,雖然仍餘震不斷,但是皆為小震動,紫禁城內已然恢複了正常秩序。宮中的各位主子、皇子、皇女無一人傷亡,隻有三四名低階嬪妃受了小傷,隨後一應人也都很快的受到了妥善安置。


    如此之下,德珍以身救駕一事已不遜於地震之勢,不止迅速的傳遍宮中,還帶來了極大的震動。


    以上這些,德珍一無所知,她一直昏厥著。


    在昏厥中,噩夢如影隨形,讓德珍半分不得安寧,總是在她再也醒不了,以及禛兒被地震吞噬,這兩個夢魘中輾轉。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她終於從噩夢中掙脫,睜開了眼睛。


    床幔低垂,燭影搖曳,四周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小主,您終於醒了!”剛端了湯藥到床頭,秋林就眼尖的看見德珍醒了,驚喜的大叫。


    這一叫,驚動了倚在床柱打盹的小許子,使他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連忙撩起了床幔,在一旁連聲不迭的歡喜低唿。


    德珍原本不清醒的意識,在小許子一聲聲叫中清醒,記憶一點點的迴來了。


    其時,秋林已將藥擱在了一邊,上去扶起了德珍坐起,又接過紅玉遞來的溫水,小口小口的伏侍德珍飲下,並在一旁欣喜道:“小主您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要不然得再請了太醫來看。”


    德珍方理清思緒,就聽見秋林的話,不掩焦急的匆忙問道:“一天一夜!?那禛兒呢,他沒怎麽吧。”聲音裏帶著一顫抖的沙啞,也不知是受傷的原因,還是因懼怕聽到夢中那噩耗。


    秋林一邊順手將水杯交給紅玉,一邊笑道:“小主放心,四阿哥一點事也沒。”


    聽到禛兒沒事,又見小許子他們都在,德珍一下猛舒了口氣,放鬆身子靠迴了床頭,看著周圍儼然是帳篷的地方,她腦中飛速的轉動了起來,卻隻平常的開口道:“紅玉、喜兒你倆去外麵守著,見有人來了就大聲通稟。小許子,你給我說說這一天一夜的事。”


    小許子、紅玉、秋林三人依言而行。


    秋林重新端迴藥,在旁請示道:“小主,您額頭傷得不清,又淋雨發了燒,您邊聽著小許子說,奴婢伏侍您用了藥,可好?”


    德珍輕輕點頭,無意識的喝著藥,專注的聽小徐子說起。


    德珍一時喝完藥,聽小許字說了一陣,見沒什麽重要信息,便主動問道:“我昏迷期間,有誰來看過?”


    小許子道:“隻有太皇太後早上來看過您,不過其他的主子、小主因留在各宮所處的帳子裏,人沒來卻打發了宮人送了禮到慈寧宮。”又思索了一下,才續道:“皇上昨日安頓了您和太皇太後,將太子送到了太皇太後身邊,就去忙著處理災情的事,直到現在也還沒來慈寧宮。”


    聞言,德珍不由沉默了。


    眼下三番之亂未平,看她現在竟不能住在宮殿裏,連她的同順齋也毀了,可見這次的災情有多嚴重,玄燁此時怕是焦頭爛額。不過憑借她昏迷前一刻,玄燁鄭重其事的話,應該會留意她是否……


    不及想畢,小許子乍然一驚,叫道:“對了!梁總管吩咐奴才了,若是小主您醒了,讓奴才立馬去告訴他,他好稟給皇上。聽這意思,皇上準是要等小主醒了再過來看您!”


    小許子越說越高興,這就打了個千兒,要跑去尋梁九功稟告。


    眼見小許子要走,德珍腦中閃過震前玄燁冰冷的目光,立刻出聲喝住:“迴來!”


    “小主?”小許子驚詫的駐足迴身。


    德珍沉默了片刻,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吩咐道:“不用迴稟梁總管了,你去告訴秦總管說我醒了就是。”


    小許子心思最活絡不過,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哎呀”了一聲:“太皇太後知道了,不就是皇上知道了。”說著嘻嘻一笑,“奴才知道了,這就去。”話罷一股煙兒似得溜了出去。


    看著小許子離開,德珍默然的閉上眼,靜靜地兀自而思。


    從宮中眾妃送禮就可看出她救駕的事已人盡皆知,但這事本來就不可能瞞著,她也沒準備要隱瞞下去。隻是救駕是大功,難免沒有小人眼紅,若她一醒來就讓人去請玄燁,未免會著一些人的口舌。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玄燁,從玄燁隻因她莫名出現在太皇太後身邊,便向看陌生人一樣冰冷的看她,可見玄燁多疑,並且對被人算計深惡痛絕,所以她更不能主動派人去尋。


    這樣看來,要得玄燁另外看重卻不容易,不過救駕這一步總算是個不錯的開端。


    想到這裏,德珍唇間不覺漫起一絲笑意。


    正在這時,紅玉的聲音在簾外響起:“小主,蘇嬤嬤來看您了!”


    德珍驟然睜眼,忙對侍立床頭的秋林道:“快,去迎蘇嬤嬤進來。”


    話音剛落,門簾已從外挑起,小許子哈腰點頭的在前引路,蘇茉爾帶著兩個小宮女走進來,滿臉笑容的望著德珍道:“一更天了,太皇太後有些不適剛歇下,聽小許子說你醒了,就趕緊讓我來看看。這瞧你氣色不錯,太皇太後和皇上也總算可以放心了。”


    德珍嗓子有些澀,音量有些小應道:“我這點小傷,勞太皇太後和皇上掛心了,還請他們勿念。”


    聽著德珍的聲音,蘇茉爾猶覺德珍正是虛弱,又一想德珍是為了玄燁受傷,神色已越發的和藹可親,道:“你這次護了太皇太後出涼亭,又為了救皇上受傷,他們又豈能不掛心你。”說時見德珍鮮少的露出麵淺的一麵,不覺笑了笑,隨即卻一歎,“本來是你一醒,就該立馬稟告了皇上,隻是這接二連三的天災,讓京中流言四起,說是上蒼降得……總之皇上累得分身乏術。罷了,不說這些了。”


    打住了前頭的話,蘇茉爾另關切的詢問德珍身子狀況。


    德珍一直微笑著,溫婉的應對著蘇茉爾話,心裏已十分斷定玄燁果真是為天災所惱。


    大清乃關外遊牧民族,如今入中原立國已四十餘年,根基尚不穩,從三藩之亂及各地大大小小的反清複明組織便可見一般。眼下接連天災,三藩之亂又還在繼續,說不定就有人在民間鼓動此次地震,乃是因異族當政、不協天心,方召此災變。如此,玄燁自是不堪煩擾。


    一念至此,德珍腦中靈光一閃,強壓住心中的急切,寒暄送走了蘇茉爾,立即吩咐小許子道:“不出意外,皇上明日就迴過來。你想盡辦法也要在皇上來之前,查到宮外的局勢。”


    “喳。”不明德珍心中打算,卻見德珍憔悴的麵上神色鏗然,小許子也不禁麵上一凜。


    德珍從小許子身上斂下目光,心中暗忖:同樣若不出意外,眼下宮外乃至朝廷的形勢,與宜嬪的“福胎”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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