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五月初五端陽,日子也越來越熱了,天公卻依舊不作美,玄燁的祈雨也毫無作用,仍不見有半滴雨水落下,幹旱的情況日益嚴重了。然而民間的疾苦,養尊處優的宮眷又豈有體會?她們的日子一如往常,隻是在是月末的一天郭貴人出了意外,早產數日誕下一女主動交宜嬪撫養後,終是按耐不住焦慮了。


    這日是七月己亥,今年的七夕之日。


    慈寧宮與春芳齋之間的六角涼亭裏,一如宮中年輕姑姑素淨妝扮的德珍,為太皇太後抄寫完今日該寫的篇章,眼見亭外日頭曬人,心知時辰已近午初,便幫著慈寧宮的兩小宮女收拾石桌。


    太皇太後微微皺眉,道:“你還真是丫頭當貫了,這些事讓她們做就是。”


    德珍放下手中的佛經,抬頭不在意的微笑道:“一點小事而已,奴才幫著做快些,不然一會兒日頭更盛了,等出涼亭迴宮的時候,估摸著會熱得服不住。”說著眸光一亮,狡黠而笑,“再說,奴才本就是服侍太皇太後的丫頭不是?”邊說手上邊將佛經摞好。


    太皇太後由秦福祿攙扶起身,另一隻手指著德珍,卻轉頭向蘇茉爾道:“看著沒?你兩月前還說她性子拘謹,現在知道了不?竟然還敢迴哀家的嘴了!”


    蘇茉爾抿唇一笑,順服的應道:“是是是,都是奴婢看走眼了,要不以後不讓德小主來為您抄寫佛經了可好?”宮女幾乎都不識字,饒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女官,也隻有幾個識得些許字,更別說不允許識字的太監。如此數來數去,倒真隻有德珍最為合適,卻是不宜換了人。


    太皇太後連連搖頭,滿頭白發隨之而顫,聲音裏卻透著笑意:“真該罰得人是你,德珍的大膽看是跟你學得,學了一起來擠兌哀家了!”故作生氣的說完,還不忘瞪向蘇茉爾,引得亭中連小許子在內的六人齊齊低頭輕笑。


    一時笑過,太皇太後看了眼亭外白晃晃的日頭,沉吟了良久,方對德珍道:“外麵天氣大,你幹脆隨哀家用了膳,再迴同順齋吧。”


    未想到太皇太後邀她去慈寧宮,德珍心頭不禁一跳。


    她自四月開始來此抄寫經書,太皇太後從未邀她去慈寧宮,宮中近乎無人知道她每日都會與太皇太後見麵。這般想來,太皇太後應該不希望別人知道此事,可為何今日會讓她去慈寧宮?


    一念轉至此處,在太皇太後麵前不敢繼續想下去,德珍忙斂心神,向太皇太後施施然行了個福禮道:“謝太皇太後關心,可奴才不敢叨擾太皇太後,而且一會奴才也正好去看望通姐姐。”


    太皇太後笑容緩緩的淡下來,沉寂的目光靜靜的看著德珍,一時默然不語。


    亭中放置著冰,亭外古樹遮天,一陣夏風襲來,說不出的涼爽與愜意,卻又有微妙的氣氛彌漫其中。


    德珍手心不覺汗濕,隻感周旋在身上的目光格外銳利,她心下竟有些後悔。在太皇太後目光的淩遲下,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很快,也許是很漫長,終於感到身上無形的壓力一鬆。


    太皇太後罷了罷手,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道:“你還不足雙十年華,一直暴病避世也不是長久之計。這樣好了,今晚的七夕之宴你也去吧。”


    德珍不敢再婉拒了,隻恭敬的福身應下。


    太皇太後滿意的微微一笑,由蘇茉爾攙扶著,步履蹣跚的離開了涼亭裏。


    遠遠地,再也看不見太皇太後一行五人的身影,小許子上前攙扶起德珍。


    德珍順勢而起,在涼亭裏望著去慈寧宮的方向,向小許子問道:“你說太皇太後此舉,是何意?”


    小許子壓不住一臉喜色,樂滋滋道:“小主,您說要等太皇太後允了您接近皇上才行,可奴才看太皇太後方才的意思,您就是現在接近了皇上,太皇太後也不會有不快的,甚至還可能會幫您呢!”


    此言與她所想不謀而合,又想到離抱迴禛兒的路近了步,德珍心中忍不住一陣思潮起伏,半晌平息了翻湧的思緒,道:“ 不過在見皇上之前,不可引得他人注意。例如今晚,就要如此。”


    小許子嗬嗬一笑,點頭如搗蒜道:“奴才明白。”


    聞言,德珍嘴角輕翹,明眸微微一睞,眸光投向亭外,


    亭外,白晃的日光自枝椏細縫間如水傾瀉,在鵝卵石地麵上投下一片搖碎的光,伴著林間不知名的夏蟲一聲聲鳴叫,光影也一下下浮動。


    四周寂靜得出奇。


    *


    是夜,玄燁因今年旱災未避暑西苑,特賜宴於禦花園以共度七夕。


    此刻,禦花園內千隻宮燈高掛,照得園內一片通明雪亮。眾宮眷格格及各王公福晉,近百人按著身份地位分坐在四下,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與人言笑晏晏,放眼望去隻見夜幕下一片珠動翠搖。正中間的的龍椅鳳座上,太皇太後及皇太後同坐玄燁右首,佟貴妃及身懷六甲的宜嬪坐在玄燁左側,餘下四嬪分坐左右兩側。每一座的席案上,無不是玉盤珍饈,玉杯珍果。


    德珍坐在幾乎最末端的一株古樹下,如雲的樹冠籠下,黯淡的光線讓人難以分辨所坐何人,隻隱約可見是一個濃妝華服的貴婦人。她一麵搖著宮扇,一麵看著眼前的繁華之景。


    玉玲坐在一旁,昂著脖子眺望了半陣鋪設了大紅地毯的中庭,意興闌珊的收迴目光道:“這地方太偏了,什麽也看不見!”在德珍耳旁嘀咕抱怨了一句,眼睛卻似凝了膠一樣望著上座。


    隻在這時,一道悠揚而高昂的清笛之聲,在漸消弭的樂曲中乍然響起,落入眾耳。


    眾人一陣詫異,循聲望向聚攏一起的眾舞姬,這不是該一曲舞散了麽?怎麽舞姬聚在一起不散,還另增加了一道樂聲?


    疑問甫起,悠揚的笛聲與消無的樂聲驟然合奏一起;此樂一變,聚在一起的舞姬立馬舞動著水袖四散而開;於此同時,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穿著一襲區別於眾舞姬的五色蟬紗舞衣,頭戴金冠步搖,像雪花飄舞一樣不停的旋轉而來,飄逸的下擺隨著旋轉如扇子散開。


    德珍瞪大眼睛,吃驚的盯著旋轉的少女——她跳得是失傳已久的霓裳羽衣舞!?


    不待德珍從震驚中迴神,玉玲突然一把抓住她,用力之大讓她一陣生疼。玉玲卻猶自不知,隻是不可置信的盯著中庭,用另一隻手指著那翩然舞動的少女,結舌道:“她,怎麽迴是她!?”


    *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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