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先生都覺得不可思議,就說明事情沒這麽簡單,十六歲的兵戶遺孤,敢私吞十萬斛糧食?沒有點倚仗絕不可能...”


    陳登意味深長的描述,讓呂布聽得雲裏霧裏。


    “倚仗?元龍究竟想說什麽?”


    “韓先生私吞的財物,與那十萬斛軍糧價值無法相比,龍驤也許早就出賣了他去告密,而袁術則將計就計,讓韓先生淪為棄子...”


    陳登的推測點到即止,呂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而牢房內的韓胤突然靠了上來。


    隻見他雙手抓住柵欄晃動身子,激動地說呐喊:“不可能,龍驤不會出賣我,主公不會拋棄我...”


    “先生雖為袁術親信,但你偽增聘禮、中飽私囊,他又豈能把碩鼠留在身邊?那龍驤丟了十萬斛軍糧,最終也不過是降職而已,如此輕鬆的處罰,先生認為合理嗎?”


    “龍驤被打了二十軍棍...”


    “先生親眼看見了?”


    “這沒...但...主公絕不可能...”


    陳登一通抽絲剝繭,韓胤的底氣變得越來越弱,最後身上一鬆癱坐在地上,口中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呂布今天的心情,就像在坐過山車,起起伏伏久久不平。


    再度走出牢房,呂布的氣色顯得很難看,心裏雖有九分相信,但嘴上依舊在堅持。


    “元龍的推論固然精彩,但畢竟沒有實際證據,我始終不相信袁術會如此,多半是那龍驤膽大妄為...”


    “將軍若是想要實證,得派人去淮南暗中收集,但現在袁術催婚甚急,您得把女兒搭進去...”


    “我...”


    看到呂布為難的樣子,久沒發言的陳珪突然笑了起來。


    呂布頓時不悅,沉聲責問:“大夫,為何事所樂?”


    “我笑君侯既明事實,卻還在此躊躇猶豫,是不是擔憂交惡袁術,以後不好在徐州立足?多慮矣...”


    陳珪一擊即中,直接說到對方心坎裏。


    呂布連忙抱拳行禮,恭聲道:“請大夫教我。”


    “袁術本不懷好意,溫侯若把令愛嫁去淮南,即人質也,此後他但凡借兵借糧,徐州能不從乎?


    袁術現在尚且算計,將來未必真心對待溫侯,或許徐州就如廣陵一般,會慢慢被他蠶食吞並,到那時...”陳珪看了看呂布沒有說下去。


    “誠如大夫所言,布該當如何?總不能絕婚吧?那樣必然交惡袁術,那時徐州夾在袁術、曹操之間,危矣...”


    “溫侯擔憂同時交惡曹操、袁術,以為徐州會腹背受敵?其實不然。


    現在袁術悍然稱帝,曹操尊奉大漢豈能相容?


    溫侯原本是匡扶漢室之忠臣,何不抓住契機向曹操示好?大義當前,曹操必然接納。”


    “曹操素來奸詐,他當真能與我冰釋?”呂布自言自語。


    “袁術稱帝造反,比當年董卓造逆影響更壞,若再有十八路諸侯同盟討賊,溫侯當何以自處?孫策都知道劃清界限...”


    陳珪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若非大夫提醒,我險些鑄成大錯,隻是上迴得罪曹操不輕,布擔心...”


    陳珪與陳登相視一笑,捋須指著牢房說道:“溫侯若將老夫備下的禮物,遣人秘密送至許都獻上,曹操必然明白溫侯誠意,畢竟剿滅袁術這樣的反賊,他也需要天下諸侯響應,又豈能相拒?”


    “妙啊...”


    呂布瞬間喜上眉梢,但很快又擔憂地問:“袁術新派來的婚使,也一並械送去許都?”


    “切勿如此。”陳登伸手止住,跟著獻計曰:“將軍可假托小姐有恙,暫時不能沐風遠行,您先把袁術使者穩住,而後靜待許都消息,等塵埃落定再絕婚不遲。”


    呂布忍不住拍手叫好,他轉身向陳珪讚歎道:“元龍果真徐州才俊,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黃口孺子而已,尚需曆練才堪大任...”陳珪謙虛地搖頭。


    “大夫實在謙遜,布今後會常來請教。”


    呂布抱拳再拜,起身時又瞟到牢房,便小聲詢問陳登:“那韓胤原本體闊,現如今這般模樣,莫不是元龍的手筆?”


    陳登微微一笑:“並非陳登挾私報複,實則是想幫助他迴憶往事,吃太飽就記不起來...”


    呂布聽得忍俊不禁,但現在已不同情韓胤,更不在乎‘投名狀’能不能吃飽,反正送到許都就活到頭了。


    “溫侯,切記此事要辦得隱秘些,你麾下有不少韓胤的朋友...”


    陳珪就差沒把陳宮的名字說出來。


    呂布鄭重地點頭,打起了包票。


    “大夫放心,我會讓親信去辦,許都沒傳迴消息前,此事絕不會公開。”


    “那就好,陳家會全力配合。”


    無論是陳家父子,還是智力擔當陳宮,誰的話都能聽得進去,這是呂布最大的優點,也是他最大的弱點。


    誰說都有理,就看時機對不對,‘單純’的呂布在一次次聽勸中,被那些給他獻計的人,塑造成了智力低下之輩。


    其實呂布絕非無腦莽夫,真正的莽夫不可能割據一方,成為那個時代的風雲人物。


    在呂布和陳家人秘密運作下,婚使韓胤被送到許都梟首示眾。


    當時曹操剛剛兵敗宛城,曹昂、典韋都為他的風流送了命,正沒餘力對付‘仇人’呂布,以及剛剛稱帝的反賊袁術。


    曹操在攻打宛城之前,為了防範呂布趁機偷襲,還給兵敗的劉備少量兵馬,令其在豫東屯駐伺機奪迴小沛。


    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曹操收到呂布的誠意大喜,遂表其為左將軍,並寫信深加撫慰。


    因為宛城離許都太近,曹操再恨呂布也隻能先穩住,他要蓄積力量再攻宛城,徹底解決西南方的威脅。


    而收到朝廷詔命的呂布,沒有再用借口拖時間,當即斬殺婚使與袁術公開決裂。


    直到三月中旬,呂布毀婚殺使的消息傳迴淮南。


    袁術聞訊雷霆震怒,遂以張勳為主將、橋蕤為副將,與去年來投的韓暹、楊奉等軍聯合,總計步騎十餘萬出兵進攻下邳。


    發布作戰任務後,淮南的駐軍立刻動了起來,各軍各部整備人馬集結待發。


    因征召令遲遲未到龍驤曲部,他便讓唐虒到橋蕤主帳打聽,結果橋蕤把他這百十來號人,全部排除在大名單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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