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


    周春明把信箋鋪在桌上,用鋼筆開始寫合同。


    也就十來分鍾。


    他不但寫好了合同,而且還修改過一些條款。


    仔細瞧了瞧,周春明很滿意。


    前世這種事情,都是交給集團法務部的人去幹,他隻負責審核把關。


    現在重生了,條件還很差,甚至還沒有電腦和打印機,非常的不方便。


    隻能先忍一忍。


    還沒等他把合同收起來,就聽到外邊傳來狗叫。


    貌似又有客人上門來了。


    “春明!還有酒沒有?”馮應彬的聲音響起。


    這位知青笑眯眯的走近,身邊還跟著一個姑娘。


    姑娘叫小嬌,同樣也是插隊知青。


    不過,小嬌長得不咋樣,僅比孟潔好看一丟丟。


    讓周春明很懷疑這哥們的審美。


    “都幾點了,還不睡?明天不用掙工分了?”周春明瞅了瞅手表,頓時樂了。


    “讓你說對了!”馮應彬打了個響指,臉色很興奮,“以後都沒有工分可掙嘍,返城的好日子就要來啦!”


    “都包產到戶了,”小嬌說道,“土地、魚塘、桑園、山林這些全都被社員承包,我們這些知青沒地方幹活,也掙不到工分,更沒有糧食,除了迴城沒有別的出路。”


    聞言,周春明立即恍然。


    自己怎麽忘了這茬。


    都搞包產到戶了,知青們確實沒有留下去的必要。


    沒有土地,種不了糧食,人家怎麽解決口糧問題?


    印象之中,前世的時候,也就是土地承包以後,知青們就陸續迴城了,逐漸走得一個也不剩。


    現如今,公社新來的一把手,大力推行包產到戶,變相的加速了這一進程。


    “這位是我對象何嬌,你認識的。”馮應彬走過來,很大方的落座,“趕緊的,弄點好酒好菜,咱們邊喝邊聊。”


    “沒問題,等著。”周春明微笑。


    好朋友來家裏喝酒聊事情,那肯定得好好招待。


    反正家裏夥食豐富,也不差這點吃的。


    他從櫥櫃裏拿了一碟鹽水毛豆,還有半碟剩下的辣椒炒泥鰍,看看櫃裏還有別的食材,索性現做了一盤涼拌皮蛋,還有一碟拍黃瓜,就端了上來。


    馮應彬賊積極,早就在牆邊的紙箱裏,翻出一瓶茅台打開放桌上。


    “好家夥!你是懂品酒的!居然知道要喝茅台。”周春明調侃道。


    “這酒太貴了,”何嬌埋怨道,“隨便整點兒就行,咱們得替春明省點錢。”


    馮應彬不以為然:“你懂個屁!春明比我親兄弟都親,而且又不差錢,喝瓶茅台咋了?等我迴了城,考上了中央美院,真要想跟他再喝頓酒,還挺不容易。”


    “應彬說得對!”周春明笑道。


    “嘿,你還真打算去京都讀大學啊!”何嬌一臉幽怨,“那咱們以後怎麽辦?你不打算娶我了?”


    馮應彬尷尬的笑了笑,自顧自的喝了一杯酒,這才答道:“我從小的目標,就是當悲鴻、大千那樣的名畫家,做夢都想讀美院,你不能攔著我對吧。”


    “有理想是好的。”周春明說道,“未來的畫壇巨匠,我敬你一杯!”


    何嬌頓時有些泄氣,悶悶不樂的樣子。


    她挾了塊拍黃瓜,說道:“我沒有那麽遠大的理想,我就是想返城上班,當個普通女工就好。”


    “現如今,插隊知青迴去進單位,按一級工算,每月工資是三十四塊錢,夠我一個人花銷了。”


    周春明瞅了她一眼,並沒有吭聲。


    兩人的發展路線相差太大,走不到一起的。


    但是這種事情,他不方便說什麽。


    反正前世的時候,馮應彬這樣的藝術家,身邊的女人換得很勤快,一茬接一茬的,簡直浪得飛起。


    所以,他不太看好何嬌跟馮應彬的感情。


    無非就是一段孽緣。


    在鄉下太寂寞了,互相抱團取暖罷了。


    喝了一會兒酒。


    何嬌有些不勝酒力,臉蛋紅紅的,都快坐不穩了。


    倒是馮應彬酒量還可以,越說越興奮:“包產到戶對我們知青來說,絕對是好事情。如今日頭那麽毒辣,至少大家都不用下地幹活,全在知青點歇著等消息了。”


    “公社負責知青這一塊的袁主任,已經跟我們說,正在準備幫大家打報告,跟各個知青來源地的知青辦溝通,爭取早日幫我們協調好,讓我們都能盡快返城。”


    “不錯!”周春明很淡定。


    原先公社也設有知青辦,但是後來知青越來越少,所以就撤了這個機構,改由專人負責。


    現在,公社管這塊業務的叫袁紅衛。


    是個比較好說話的中年人,瞧著挺老實的。


    這意思就是。


    哪怕肖衛革為了打擊報複許白鹿,也不可能無限期的讓她留下。


    口糧的問題總得解決。


    工分取消了,誰來給她管飯?


    所以,許白鹿在不久之後,也將會返城。


    公社僅剩的這批知青,將會走得一個也不剩。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這是必然的。


    那麽如今還滯留在知青點的人,估計都在盤算著,返城之後如何找工作,進什麽單位比較好。


    “我迴去以後,工作安排肯定沒問題,最差也是進街道辦的工廠。”何嬌說道。


    周春明點了點頭。


    他隱約記得,何嬌有親戚在街道辦當頭兒。


    現如今,知青返城之後,很多都是由街道辦來安排工作崗位,有關係的話,事情會好辦很多。


    倒是馮應彬這樣的另類,目前還不操心生計,隻惦記著進象牙塔深造。


    反正讀大學又不用花錢,還不是美滋滋。


    “小嬌那邊不用擔心,”馮應彬打了個酒嗝,嘿嘿的笑道,“我也不用為工作發愁,倒是許知青有點麻煩。”


    “怎麽說?”周春明淡然道。


    “下午的時候,從省城來了輛麵包車,”馮應彬解釋道,“許知青她爸來了,把許知青叫去車裏談。”


    “然後,她就崩潰大哭,哭得那叫一個大聲,我們呆在屋裏都聽到了。”


    周春明哦了一聲。


    這個情況他有所預料。


    但是,究竟發生了什麽,引發了許白鹿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


    要知道,這女人臉皮賊厚。


    哪怕掛著黑牌,被當成破鞋遊街,她都沒有如此激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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