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從紫光中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巨大的宮殿。


    銀白色的支柱拔地而起,蛇一般的藤蔓浮雕蜿蜒盤旋,上麵用金色的顏料刻畫出繁雜的紋路。


    光滑如水晶般質地的地板,整體是暗紫的顏色,但卻又折射出扭曲殷紅的光。


    那是如墨浸入水中後凝固下來後,被封存的飽和度極高的紅色絮狀物。


    地板倒映出頂穹的紅寶石雕刻的半鏤空的花燈。以翡翠為原料的綠葉藤蔓纏繞著那朵盛開的不知名的花,然後向銀白色的支柱蔓延。


    華麗、浮誇、奢靡,這是初彌給出的評價。


    不過建築的風格並非是她關注的點,讓她有些意外的是,整個空間的魔法元素異常活躍。


    “噠、噠、噠”少女的鞋跟與水晶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她走到了盡頭,麵前是一扇門,門是琉璃燒成的,繁雜的顏色混合在一起,扭曲旋轉,五彩繽紛,從不同角度看到的花紋圖案不同——一個讓人眼花繚亂的萬花筒。


    複雜的圖紋如同古老的圖騰,富有神秘的美感,初彌隱約可以看出是某種陣法。


    她停頓一秒,推開了門,不加猶豫地走了進去。


    門重新合上,消失在虛無的黑色中,她進入了另一片空間。


    抬頭,是無盡之夜,繁星如織,星辰閃爍,銀色的月光給這裏蒙上一層奶油般的輕紗。


    自然界中月明之夜星子變少,這裏卻一改平常,蒼穹上的星子形成各種各樣的星座,星光瑰麗,星軌交織,巨大的藍月冷光傾瀉而下,如同編織的奇幻詭譎的夢境。


    但所見之處除她之外無人。


    “samuel?”少女的聲音比起在副本裏的清糯,更多的是縹緲空靈感,輕而柔,卻又像是藏了雪,含了霜,如晚風微涼。


    攜帶著魔法元素的清風拂過她的臉頰,如月華般銀白的發絲落在裙擺金線勾勒的薔薇上,如水中柔軟的海草,又如落滿星塵的蒲草,搖曳著枝條。


    她腳下是光滑的黑曜石,踩在黑曜石裏的星影之上,讓人宛若漫遊在星空之中。


    少女往前走了幾步,麵前出現了一扇門,門上開滿了金色的薔薇花,花香馥鬱,和她的裙子相互映襯。


    這次她還沒伸手去推,門便開了。


    賽繆爾循聲望去,對上一雙剔透的眸子。


    那是怎樣迷人的顏色,略帶紫色調的藍色,如朦朧的天鵝絨般的獨特質感,宛若兩顆精心雕刻打磨的矢車菊藍寶。


    一睜一闔之間,纖長濃密的睫毛撲閃,倒映出他的影子,濃密的長發發尾微卷,勾勒出柔軟的弧度,像月光裁成的綢緞,鋪散在少女的背後。


    她靜靜地望著他,朱唇雪膚,像霜堆冰砌,玉雕瓷琢,每一寸的骨骼、肌膚,都呈現出一種精美、脆弱、純淨之感。


    “姐姐——”在看清她的模樣後,少年恍惚了一下,似委屈又似撒嬌道:“你終於來了。”


    少年坐在柔軟的白色毛毯上,姿勢慵懶,鴉羽般的睫毛下,是一雙狹長勾人的鳳眸,翡翠釉般的綠色,珍貴迷人、神秘多變的暈彩,像是兩顆色澤上好的孔雀石。


    少年在看到少女後立刻站了起來,似是十分欣喜她的到來。


    少女並沒有因為他表露出的友好而放鬆警惕,“我想,你讓我來這裏,應該不是隻想見個麵那麽簡單吧,samuel。”


    賽繆爾沒迴答她的問題,而是道:“比起這個名字,我還是更喜歡姐姐喊我繆爾(mure)呢。”


    “那麽繆爾,你到底想要什麽?”少女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唿,但神情卻仍是清冷疏離的。


    當她把他當成談判的對象時,那些柔軟的、酸澀的、細膩的情感便不複存在了。


    賽繆爾一怔,忍不住抵著額頭笑了出來。


    真是的,一旦把她對他的態度與另一個人格做對比,他就非常的不爽呢。


    “如果我說,我隻是單純的想見姐姐一麵呢?姐姐應該不相信我吧……”


    少年的眼尾因為那放肆的笑而洇濕得微紅,像雨中的薔薇,含苞待放的同時,也搖搖欲墜。


    他望著她的眼神極其複雜,殺意,惡意,愛意,恨意……濃重得她看不清。


    少女沉默片刻後道:“我相信你。”


    少年嗤笑一聲,“相信我?姐姐是在哄我嗎?”


    “沒這個必要。”少女語氣冷淡,卻像是在陳述事實:“因為,你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不是嗎?隨心所欲,乖張任性。讓我來到這裏,隻是因為純粹的好奇,又或者是因為其他什麽奇怪的理由,都是有可能的吧。”


    少年聽完表情古怪,沉默片刻,倒是真心實意地笑了一下,“姐姐還真是了解我呢。”


    初彌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道:“所以我可以離開了嗎?”


    賽繆爾原本還算晴朗的心情瞬間變得陰沉了下來。


    “不行。”他果斷地拒絕,又隨意的找個理由找補道:“姐姐是客人。我還沒好好招待姐姐呢。”


    初彌:“……找不到理由可以不找。”


    少年彈指,一個柔軟的沙發出現在了少女身後,“姐姐坐。”緊接著,他又用積分買了一堆甜品小食,擺在了少女的麵前。


    初彌隻好坐下,看了眼茶幾上的食物,居然大多都是她喜歡吃的。


    嗯……所以,他們兩個人格的記憶是互通的嗎?


    少女並沒有動眼前這些甜品的打算,但少年卻是捏起一塊栗子酥,遞到了她唇邊。


    初彌:“……”


    “姐姐不喜歡用手喂,是更喜歡……”少年停頓了一下,意有所指地勾了勾唇角。


    少女隻好張嘴咬住了栗子酥的一角,她咀嚼幾下,甜糯的味道在味蕾中綻放。


    賽繆爾盯著她一開一合的唇瓣,莫名地對那塊拇指大的甜酥產生了興趣。


    他撚了撚指腹上殘存的餅幹渣,將食指含進了嘴裏,極其緩慢細致地品嚐。


    少女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明明是在舔他自己的手指,可他的眼神,卻讓她有一種被舔抵的是她的錯覺。


    初彌幽幽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所以,你到底想要什麽呢?”


    賽繆爾認真思考了一下,最後也陷入了迷茫中。


    “我不知道。”他誠實地說道。


    他坐到了少女的旁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如一灘柔軟的舒展四肢的貓,把腦袋埋在了少女被布料遮住的大腿上。


    貓兒伸出爪子,把玩著主人水銀般的長發,然後蹭了蹭主人的腰肢,企圖吸引主人的注意力。


    少女撫摸著他柔亮的發絲,仿佛在給貓兒順毛,纖長的手指從後腦勺一直劃至頸部。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位置,隻要她想,她隨時可以將刀刃從頸部的動脈紮進去,讓那溫熱的血液泵出,輕而易舉地奪去一條生命。


    但是少年卻沒有躲閃,他就像在主人麵前攤開肚皮的貓兒,對主人有著絕對的信任。


    少女的微涼的指尖從少年的耳後劃至他的下頜,她垂眸,纖長的睫毛如蹁躚的蝶翼,在一瞬間靜止了下來。


    那雙宛若矢車菊般的藍眸靜謐深邃,細雪般的嗓音帶著縹緲的涼意,“繆爾,真的不知道嗎?”


    少年探出豔麗的舌尖,將少女的食指含了進去。


    少女動作一頓,指腹便傳來了潮熱的感覺。他剛剛隻是在含自己的手指,而現在,卻是在含她的手指。


    潮濕溫熱的口腔,整齊堅硬的牙齒,柔韌靈巧的舌頭,以及富有彈性的唇瓣,全部的感知都通過食指傳遞到了她的腦海中。


    隱秘潮濕的曖昧在暗處蔓延開來——


    嚐夠了味道的貓兒終於舍得將主人的手指吐出,“嗯。按理來說我應該要殺死姐姐的,但是,我並不想這麽做。”少年略苦惱地說道。


    緊接著,他又保證道:“不過姐姐放心,答應姐姐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


    初彌抽出一張紙巾,擦淨了指腹上的黏膩感,聽到少年的話,她的動作一頓。


    她知道,他說的是不會再在副本裏影響她完成任務那件事。


    而她,原本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想起與少女在副本中的有趣經曆,賽繆爾終於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


    他握住了少女的手,將手指一根根地插進少女的指縫裏,十指相扣。


    少年的聲音懶懶散散,帶著黏膩的纏綿:“想和姐姐去同一個副本,沒有姐姐的副本,好無聊。”


    原本並不覺得空洞的心髒,在擁有光了之後,反而不能再忍受失去光的滋味了。


    就在初彌想要迴答賽繆爾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少年神情變了。


    禦知揉揉太陽穴,抬眸,怔住了。


    禦知隱約從她妖冶穠麗的容貌中,看出些許自家小姑娘的輪廓,所以,這就是他家小姑娘真正的模樣?


    望著沉默不語仍枕在自己腿上的少年,初彌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忽然,她似乎猜到了什麽,試探地出聲:“阿禦?”


    禦知起身,然後一把抱住了她,他悶悶道:“一個月沒見,我想你了。”


    盡管很少看到他這個模樣,初彌可沒忘了跪搓衣板的事。


    少女眯了眯眼眸,冷哼一聲:“你從沒有告訴過我,你雙重人格的事。”


    禦知原本因為她和另一個人格親密,還有些不舒服,現在卻是馬上慫了:“我覺得我還能掙紮一下……”


    少女纖細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打圈:“給你一分鍾組織語言的時間。”


    禦知斟酌了一下開口:“你知道的吧,他就是喜歡裝一副無害的樣子,像貓玩弄老鼠一樣,在目標完全相信他的時候,再暴露出本性來,愉悅地看目標一臉震驚不敢相信的樣子。總的來說就是有病。所以他在“人偶”副本裏並不是想對那個女生好,他把那個女生當成了玩具……”


    禦知:我罵我自己還可以,我還得幫另一個人格擦屁股解釋。


    初彌神情複雜:“你還挺清楚。”居然一開始就解釋這件事,求生欲很強啊。


    “但是,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他的存在,而且,你們是同一個人不是嗎?”


    這個是禦知不能避開的問題,他停頓了一下,牽住了少女的手,“……抱歉,因為以前他不經常出來,所以我以為他不會影響到你。而且,我擔心你會因為他的存在,而退迴邁出的那一步。”


    初彌怔住了,她沒想到他居然這麽沒有安全感。而沒有安全感的原因,是因為她。的確,比起他來,她的感情的確沒這麽深。


    可是太過喜歡一個人,在乎一個人,情緒就會被那個人牽扯、左右,最終就會變成那個人的提線木偶。


    說到底,她沒有那種不顧一切全身心投入感情的勇氣,每當她鼓起一點勇氣的時候,父母的那段有始無終的感情總是會跳出來,告訴她愛情是多麽的可笑。


    她忘不了母親苦苦等待的那八年,最終因為藥石無醫飽受病痛折磨而死去。而從始至終她那個借口說去為母親尋藥父親都沒有出現。


    初彌沉默片刻,然後又抬起眸子:“原諒你可以。不過他嗎……”


    少女停頓片刻,似有些苦惱道:“你覺得我要怎麽做?”


    禦知欲言又止,最後下定決心:“我覺得他需要跪鍵盤,哦不,跪榴蓮,不能輕易原諒。”


    死道友不死貧道,賽繆爾你節哀。


    初彌親了親他的唇角,精致明媚的狐狸眼靈動狡黠,“那說好啦,以後虐他的計劃就由你來出嘍。”


    禦知噎了一下,知道眼前的小狐狸那一肚子的壞水這次是用到他頭上來了。


    他既無奈又好笑,“好好好,這種費心費力的事情就不勞煩小瓷了。”


    兩人在沙發上聊起了少女進入副本世界的第一個副本。


    少女托著腮,思緒迴到了剛死之後的那段時間。


    那時係統給了她一個新手禮包,也就是直播空間,然後直接把她送到了第一個副本世界:書蟲的夢境


    第一個副本玩家是無法選擇的,而她所進入的副本,規則很簡單,那就是看書。


    那是一個她現在都不知道有多少層的圖書館,進入的玩家需要不停地看書,直到看完一百本書,迴答係統隨機抽出的有關書的問題,才能離開。


    而每位玩家連續看書三個小時,可以休息三十分鍾,休息時間不能積累,不能轉讓,對玩家的精神力、注意力要求極高。


    假如看書的過程中走神,書頁中就會跳出各種各樣的怪物。


    有的怪物長著鋒利的獠牙,發達的四肢,一口就能把玩家的頭咬下來。


    有的怪物像粘稠的果凍,粘液極具腐蝕性,能把玩家的皮肉腐蝕幹淨,隻剩骨頭。


    不過好在書中跳出的怪物,會優先攻擊走神把怪物放出來的玩家。


    而隻要玩家快速撿起放出怪物的書,合上,怪物就會消失。


    起初進入副本的玩家有近一百個玩家,在一天過後,隻剩下一半。


    有些玩家實在受不了,選擇直接讓怪物吃掉,退出了遊戲。


    也有玩家看著看著打瞌睡,然後一不留神就被怪物啃下了半截身體。


    而那些在休息時間過去了,還沒有重新投入看書的玩家,則變成了書,退出了遊戲。


    初彌發現讀這些玩家變成的書同樣是有效的,隻不過並不計入係統規定的那一百本書中。


    而這些玩家變成的書就像一本濃縮的個人自傳。文筆平鋪直敘,有些看起來枯燥無聊,但裏麵有關這些玩家經曆過的副本的知識卻是意外地有價值。


    可惜變成書的玩家隻有六個人,近八十個玩家被怪物殺死任務失敗離開了遊戲,能完成任務的玩家隻有十幾個。


    初彌在讀完係統規定的一百本書後,發現隻要自己不選擇提交任務,就不會退出副本。


    但是任務的提交點為一百本書,一百五十本書,兩百本書,三百本書……逐漸增加。


    也就是說,假如她不在一百本書的時候就提交任務的話,就要等到一百五十本書,才能再次有提交任務的機會,且任務的積分並不會因此而增加。


    但少女並不在意,她想要抓住的是快速汲取其他世界知識的機會,進一步地提高自己、完善自己的知識麵,而顯然,眼前的機會極為重要。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揉了揉眉頭,終於選擇了提交任務。


    *


    講述完自己的故事後,初彌不禁感慨: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百分之八十的知識,都是建立在第一個副本的基礎上的。不管是對其他世界力量體係的認識也好,更細微的通用知識體係也罷……如果不是第一個副本,我後麵的副本也不會順利完成。”


    禦知用目光細細描摹她的眉眼,少女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韻,不驕不躁,從容不迫。


    與此同時,她也是疏冷的、薄涼的,像一陣來去自如的風,令人捉摸不透她會在哪裏停留,又會停留多久。


    他撫摸著少女柔軟絲滑的長發,掌心、指腹以及指縫都被少女微涼的銀發填滿——這能稍微緩解他內心對於她隨時可能抽身離去的不安。


    即便這不安的空洞已經大到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地步。


    少年的聲音平和得如潺潺流動的溪水:“但是其他人可沒有你這樣的耐心和毅力。與其說這是第一個副本給你的饋贈,不如說,是你給自己創造了機會。我不知道讀一本書走神的概率有多大,但我想,即便是那些與你一起完成了任務的玩家,肯定也走神過。隻不過,他們有能力製服npc,又或者是有其他技能和道具罷了。”


    少女點點頭,彎了彎唇角,下巴窩在少年的肩膀上,蹭了蹭少年的頸側,換了個更為舒適的姿勢,“阿禦好會誇人。”


    禦知摟緊了少女的腰肢,輕歎了口氣:“那是因為我家小瓷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


    明明隻經曆過十來個副本,卻比那些經曆了幾十甚至上百個副本的自詡高玩的玩家要厲害得多。


    崩壞的副本數量居然直逼財富榜前百的玩家,且一直保持百分百的通關率。


    而他自己,通關率也隻有百分之八十七(當然其中有些是因為賽繆爾作死導致的)。


    再給她一段時間,除了紅名榜外,他相信她能上任何榜單。


    他忍不住把內心的渴望說了出來:“小瓷搬來和我一起住吧,這裏空間大,而且所有東西可以根據你的喜好布置。”


    “怎麽突然說這個?”雖然在度假世界也同居過,不過,她倒是沒想過要住在一起呢。


    “因為想待在你的身邊……如果你不願意,我搬過去也行。”禦知隻是單純的想少女住在一起,地點於他而言並不重要。


    初彌想了想自己幾乎沒有其他家具,隻要把被子整理好,就和酒店差不多一樣的房間,與少年這一片幾千平米的建築群對比,完全沒有可比性。


    去她那裏住,還是算了吧。


    不過這浮誇華麗的風格,也不知道是他喜歡的,還是賽繆爾喜歡的。


    “小瓷,你就同意吧。”少年的聲音帶上幾分撒嬌的意味,像是薄荷味的糖,明明聲線是清冷的,可語調黏膩纏人。


    左右初彌對住所也沒什麽要求——不然她也不會一直選擇在係統空間內租房子了,所以她同意了少年的提議。


    選擇好房間後,兩人選了一個雙人組隊的副本,進入了副本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驚悚遊戲:她眼睛所看到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扶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扶倦並收藏驚悚遊戲:她眼睛所看到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