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默然,吳老板看著麵前神色頗有些神秘的宋漢良,心中頓時有些五味雜陳,然而臉龐之上,卻還是神色如初。


    “宋兄,實不相瞞,”刻意壓低了嗓音,吳老板配合著宋漢良的樣子神秘出聲,“這件事情,當初老弟我也曾旁敲側擊的問過安捕頭,聽安捕頭話中的意思,這次蘇尚書前來臨雲城,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調查這件案子的兇手,對於別的事情,蘇尚書完全沒有想要參與的意思。”


    “此話可當真?”神色半信半疑,宋漢良皺起的眉頭沒有鬆開分毫,“但是,那件案子的兇手……如果他真的被抓了,難道就不會將我們當初做下的那件事情牽扯出來?畢竟……”


    “畢竟,兇手之所以在臨雲城中連番殺人,就是為了報複我們當初對他家下手,害得他家破人亡,宋兄,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沒等宋漢良說完,吳老板便接口出聲,唇邊卻是浮起了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事情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是,宋兄,你可曾注意到剛剛老弟我說的話?蘇尚書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將兇手找到,而不是審問,也不是要調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隻要他將兇手找到了,後麵的審問判刑,便全都是臨雲城府衙太守和捕快的事情,宋兄您覺得,依著老弟我在臨雲城能將‘夢仙堂’開起來的權勢……


    能保證將這件事情徹底捂死在陳文富的口中,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


    神色頓時變得陰冷幾分,吳老板看著宋漢良的目光中,充滿冷酷的殺機重重。


    雖然他此刻說出這番話,隻是為了穩住宋漢良的心思,然而,卻也是所言非虛,若非先前他已經同安炳懷做好了交易,否則,找到那幕後之人在臨雲城中一手遮天,也根本不是件什麽困難的事情。


    “吳老弟,不是宋兄我不信任你,隻是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問的詳細一點。”


    宋漢良並沒有因此而徹底放下心來,多疑的他,隻有在知道更多的消息之後,才能徹底的打消心中的疑慮。


    “你話雖如此,但是,蘇尚書真的就會在兇手找到之後,便放手不管了嗎?你宋兄我可是聽說,蘇尚書為人冷酷無私,想要讓他徇私舞弊,那可真是難上加難。你宋兄我不是懷疑老弟你的能力,隻是……”


    話說一半,宋漢良便停了下來,看向吳老板的目光中,充滿猶豫之色。


    “實不相瞞,”似是知道宋漢良會有此擔憂一半,吳老板並不曾因為他的猶豫不定而有所生氣,“蘇尚書雖然是出了名的冷酷無私,但宋兄你可能不知道,他也是出了名的愛妻護妻。


    眼下蘇尚書的夫人懷有身孕,若不是這次陳文富出手殺害的人中,有一個是他多年的摯交好友,蘇尚書根本就不會離開長安城來到咱們這裏調查案子。


    所以,等到他們一找到陳文富的行蹤,將他捉拿歸案之後,你覺得,蘇尚書還會在這裏逗留片刻嗎?”


    坦坦然地將蘇墨軒不廣為人知的一麵揭露給宋漢良聽,吳老板卻是根據宋漢良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刻意的隱瞞了顧白羽的身份。


    ——不為別的,就隻為他知道宋漢良為人狠辣,若是讓宋漢良打起了顧白羽的主意,吳老板覺得,自己就算是再配合著蘇墨軒破案,他這條性命和一家妻兒老小,都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既然這樣……那為兄就將此事放心的全都交給老弟你去處理了。”


    思索片刻,看不出吳老板的容色間有任何異常的宋漢良,最終是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不再做出任何的懷疑和追問。


    而始終隱藏在暗處的安炳懷,見到吳老板已經成功地將宋漢良穩了下來,便向著外麵發了個信號,等到前來接替他的人出現之後,自己便也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藏身之處,匆匆趕去與布置著抓捕行動的蘇墨軒匯合。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金紅色的夕陽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悄無聲息的隱藏在街角暗處,蘇墨軒麵色寒冷如冰,敏銳的目光,分毫不曾偏離的盯著那人煙稀少的巷子,等待著陳文富的到來。


    才不過是一天的功夫,蘇墨軒和顧白羽便已然是順著陳家過去宅院裏留下的種種蛛絲馬跡,循著暗中調查的來的資料,在臨雲城的偏僻郊區,找到了陳文富這段時間以來的藏身之所。


    相比於從前陳家宅院的闊綽齊整,陳文富的藏身之所,確然是名副其實的落魄簡陋。


    吃剩的飯食丟得滿地狼藉,時值夏日,蚊蠅集聚,才不過剛剛踏入那院子附近,那臭氣熏天的味道,便是毫不留情的撲麵而來。


    跟在蘇墨軒的身後環顧著陳文富的藏身之所,那盛夏裏毫無生機的模樣,讓顧白羽感受到一陣陣的寒涼之意,絕望的死意蔓延充斥,她抬頭看著蘇墨軒望向自己的目光,知道他的心中一如自己所想。


    陳文富顯然是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桃花美目微眯,顧白羽順著蘇墨軒的目光看去,那空蕩蕩的巷子裏,隻有夕陽鋪灑,卻尚且沒有出現,他們等候著的那個狡猾的身影。


    感受到握著自己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顧白羽低下頭去,看著蘇墨軒那骨節修長的手指,從自己的手掌中脫離開來,悄悄地抬起指向了另外一個她不曾看過去的方向。


    一個黑影倏忽而過。


    神經驟然緊張起來,顧白羽屏住唿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夕陽下背陰處的黑影,鬼鬼祟祟的出現在人煙稀少的巷子裏,四顧而看,然後便迅速地閃身進了一扇看似關合著的木門中,再沒有聲息。


    暮色愈發暗沉,巷子裏又重新恢複了方才的寧靜。


    似乎,剛剛那個黑影的一係列舉動,隻不過是顧白羽一時眼花而看到的幻影。


    然而卻是真真切切。


    就在那黑影閃身進入關合著的木門中時,顧白羽清晰地看到,蘇墨軒幹脆利落的抬手做了幾個指揮的動作,然後便有幾個捕快的身影,極為迅速的,將那木門四周緊密的包圍。


    周遭緊密如常,一切隻待宋漢良的身影如約出現在巷口。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夾雜在歸巢的鳥鳴聲聲中,隻有一聲極其細微的鳴叫忽然響起,便令顧白羽目之所及的一個捕快的臉龐上,驟然改變了顏色。


    緊張如斯。


    那捕快下意識地看了看顧白羽和蘇墨軒所在的方向,卻是沒有看到他們隱藏的極好的身影,隨即便反應過來的,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巷口,緊張而迫切的,期待著宋漢良身影的出現。


    果不其然,那尖銳的鳴叫聲才剛剛過去不久,宋漢良那微微有些飄忽的身影,便緩緩地出現在了暗沉的暮色之中。


    搖晃的身影越走越近,顧白羽幾乎可以看得到,宋漢良麵容上掛著的饜足而飄忽的神色。


    等到宋漢良搖晃著的身影走到距離那扇木門足夠近的地方,隨著意料之中的一聲脆響,那扇木門便被人從裏麵踢了開來,緊隨其後,那閃身而出的黑色身影,手中舉著的鋒利匕首,在寒涼的夕陽餘暉之中,散發著陣陣奪人心魂的寒光。


    “啊——你,你是誰?!”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不要亂動,陳文富,再亂動我們就要動狠手了!”


    寂靜的小巷瞬間變得嘈雜不已,就在那黑影舉著的匕首即將要刺向宋漢良的胸口時,埋伏在四周的捕快便是一擁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那黑影的手中奪下了寒光閃閃的匕首,然後,便毫不留情地,將他按倒在地。


    “你們是誰?!你們放開我!真正的殺人兇手在那裏,你們抓我幹什麽?!快去抓他,快去抓他啊!”


    被捕快們按倒在地,陳文富先是驚愕出聲,隨即從那捕快的衣衫服飾上看出了端倪之後,便掙紮著大嚷出聲,語氣之中,盡是沙啞和蒼涼。


    “你,你胡說什麽?這,這麽多人都看到了,是你,是你拿著匕首要殺我!你,你胡言亂語什麽?!”


    腿軟萬分,宋漢良跌倒在地,盡管心中慌亂萬分,然而看清了對麵之人是陳文富的他,卻還是想著在第一時間撇清自己與整件事情的幹係。


    舉目四望,宋漢良下意識地想要尋找今日吳老板口中所說的安捕頭,然而卻是無意間迎上了一雙冰冷淡漠的雙眸。


    無意識地向後縮了縮身子,並不曾見過蘇墨軒的宋漢良,卻是在心中瞬間便想到了他的名字,然後,便立刻噤了聲,神色頗為擔憂慌張地,看著蘇墨軒那冰冷無情的臉龐。


    “做盡壞事還不肯承認!宋漢良,我詛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眼看著宋漢良沉默了聲音,被捕快反剪了雙手的陳文富,口中不依不饒的咒罵著,然後又似是感覺到了什麽一般地,抬起頭來,對著蘇墨軒出聲嚷道:


    “你們這群相互包庇的貪官汙吏,我殺了這幫惡人是替天行道,你們為什麽要攔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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