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才剛剛從刑部迴去嗎?怎麽又到我這裏來了?”


    好整以暇的站在屋中,顧白羽抬眸看著掀簾而入的蘇墨軒,話語之中帶了幾分詫異。


    馬不停蹄地連夜從武華城中趕迴,到了長安城中已然是城門打開的清晨時分。


    案件偵破之後便再無他事的顧白羽,自然是徑直迴到崔家大宅中梳洗休憩,而身為刑部侍郎的蘇墨軒,卻還是得片刻不能休息的,迴到刑部去解決案件偵破之後的諸多事宜。


    直到傍晚時分,難得從床榻上起身出門一下的顧白羽,恰好碰到從她院門前經過的崔謹風,幾句閑聊招唿之中,顧白羽方才知道,自己今日悠哉悠哉躺在床榻之上會周公的時候,蘇墨軒卻在刑部整整忙了一日,直到日落時分,方才停手歸家。


    “想你了,便來了。怎麽?不歡迎我?”


    唇邊的笑意不減,蘇墨軒幽暗深邃的眼眸中,滿是星星點點的璀璨笑意,那細碎的光輝在眼眸中閃爍,令此刻天邊最耀目的星子,都略有幾分黯然失色。


    “連夜趕路,又實打實的忙了一整天,不趕緊迴去好好休息休息,還要翻牆跑到我這裏來。


    難道是想十幾日後的婚禮上,新郎官蘇侍郎因為過度勞累,身體不適,所以新娘子顧仵作自己騎著高頭大馬,嫁入蘇家大宅麽?”


    口中出聲數落著,顧白羽的手中卻並沒有閑著。抬手倒了杯熱茶遞到蘇墨軒的手中,顧白羽又拉過一張軟椅,將站立在門前的蘇墨軒,按在了軟椅之上。


    “新娘子自己騎著高頭大馬嫁入新郎官家中,這個想法,確然不錯。”


    英俊的眉宇之間滿是頑劣且溫柔的笑意,蘇墨軒低頭喝了兩口茶,對著顧白羽笑著出聲。


    “那樣你是省事了,倒也不擔心我走錯路,將馬騎到別人家去。”抬眸白了蘇墨軒一眼,伸手給端著碗筷進屋的茶心掀開簾子,顧白羽對著蘇墨軒,不鹹不淡的出聲說道。


    “老馬識途,我會將我的坐騎派來接你,不用你引導,它自己就會把你帶迴蘇家來。”絲毫不以為意,蘇墨軒將茶水喝光,順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之後,便幫著顧白羽擺起了碗筷。


    “那可未必,你這麽做,肯定連你那坐騎都看不過眼去,然後就帶著我去個什麽別的地方。”將碗筷擺好,顧白羽就勢坐在了桌子旁邊,口中隨意地同蘇墨軒開著玩笑,心裏卻止不住地惦念著,武華城那件案子的後續和盛雨泠現在的情況。


    “案子已經移交到刑部負責審判的地方了,今日在審問室裏,盛雨泠十分的配合,將她殺害那四個人的全部經過,都詳細地講了出來。


    不過,調查和審判還要再進行一段時間,畢竟這次的事情,牽扯到的人和事太多。且不說藏在最深處的李景吾與韓林之,但從表麵上看,就牽扯到武華城的兩任太守,刑部那裏,自然會是慎之又慎。”


    似是知道顧白羽心中的惦念所在,坐在顧白羽的身邊,蘇墨軒微微斂起了眉宇間的玩笑之意,對著她出聲說道。


    “至於盛雨泠現在,定然是被關在刑部的大牢之中,但我已經吩咐過獄卒,不得對盛雨泠無禮,更不得出手作惡,而且柳如煙也跟著來到了長安城賃了間客棧住下,說是要照顧盛雨泠這最後一段路。”


    講述著的話語停了停,蘇墨軒繼續補充著出聲,他知道,她的心裏,一直在擔心著盛雨泠。


    “我現在擔憂的,並不是那些獄卒,得了你的命令,他們自然是不敢再有所輕舉妄動,隻不過,盛雨泠終究是另外一場命案,甚至是貪官汙吏相互勾結的重要證人,包括住在客棧裏的柳如煙。


    我隻擔心,李景吾為了不將事情最後牽扯到自己身上,就對她們兩個人暗下狠手?”


    黛眉輕蹙,雖然心中對蘇墨軒萬分的相信,但是顧白羽的心裏,仍舊是不免對她們二人的處境感到擔憂不已,尤其是盛雨泠,蘇墨軒那日的實話實說,才讓她最終放下了心中那同歸於盡的想法,卻是重新燃起了,要將當年命案的兇手,盡數繩之於法的昂揚鬥誌。


    倘若李景吾在暗中出手……


    顧白羽不願去想象,這個原本該無憂無慮的活在幸福之中的少女,究竟會是怎樣的淒涼和不甘。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在暗中保護著她們兩個人,就算是李景吾和韓林之膽大妄為的敢在暗中出手,我也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語氣中帶著三分寬慰七分肯定,就算是他自己不曾考慮周全,想要借著這個機會對李景吾予以重擊的李景雲,定然也是不會疏於對盛雨泠和柳如煙的保護。


    “那樣就好,”點了點頭,拿著勺子攪合著麵前的紅豆粥,顧白羽的語氣中絲毫沒有不放心——做事的人是蘇墨軒,她又豈有不放心之理?


    月升月落,鬥轉星移,靜謐的夜晚在沉睡中悄悄溜走,明亮而富有朝氣的朝陽,如約而至。


    隻不過是應了顧意瀾那連番而至的催促來到長汀樓中,許久不曾下過廚房的顧白羽,在腦海中盤算著,今日要去後廚同長汀樓的真正大廚好好的切磋交流一番。


    卻不想前腳才剛剛踏進長汀樓的大門,後腳,蘇墨軒那清俊頎長的身影,便緊趕緊地走了進來。


    “現在才不過是晌午,我們這長汀樓今日還沒有開始營業,蘇侍郎,你就這麽悠悠閑閑的過來,難不成近來刑部沒有什麽案件要處理所以很閑?”


    斜眼看著走進屋內的蘇墨軒,清麗姣好的臉龐上帶著頑皮的笑意,顧意瀾的話語中,頗有些陰陽怪氣的味道。


    “刑部不閑,但我很閑。”


    絲毫不以為意,蘇墨軒仍是自顧自地走到顧白羽的身旁,從春風暖陽中走來,他的身上,帶著淡淡的陽光清香。


    “刑部不閑,你很閑?難不成蘇侍郎你因為偵查哪個案子出了紕漏,所以被刑部革職查辦了?”


    繼續挑釁出聲,顧意瀾對蘇墨軒這樣不請自來的攪亂她和顧白羽的難得見麵,心中的不滿之意,十分明顯的表露無遺。


    “革職查辦倒是沒有,不過我一早對刑部提交了休假申請,如今武華城的案件歸卷了結,隻剩下最後的審訊宣判,刑部便批準了我的休假申請,所以從今日起,我便賦閑在家。”


    簡簡單單的對著顧意瀾出聲解釋,蘇墨軒轉眸看向身旁目光中同樣帶著幾分疑惑的顧白羽,繼續出聲問道:


    “難道這件事情,我昨日忘記告訴你了?”


    “你確實沒有告訴過我,否則我怎麽可能會同意你好好的就休假在家呢?平白的損失那麽多俸祿和銀兩。”


    一本正經地點頭出聲,顧白羽那粉嫩潤澤的唇角,卻是止不住地偷偷向上揚起。


    “我發現,你近來忽然變得很財迷,”俊朗清逸的臉龐上浮起幾分好笑,蘇墨軒轉頭看著身邊淺笑著勾起唇角的顧白羽,嗓音清淡的出聲說道。


    “財迷有什麽不好?喜歡白花花的銀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喜歡銀子才會想辦法掙銀子嘛!”


    沒等坐在一旁的顧白羽開口,顧意瀾便搶先出聲說道,烏黑圓亮的眼眸中笑意更濃,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顧白羽的麵前,繼續出聲問道:


    “呐,羽兒姊姊,你近來有沒有想到什麽新的菜譜,我們好趕緊推陳出新,將長安城中的這樓那樓的,統統比下去!”


    “你還說,若不是白羽跟你呆在一起,又怎麽會變得如此財迷?”斜眼瞧著興高采烈的顧意瀾,找準了機會的蘇墨軒,毫不留情地將剛剛她那帶著挑釁之意的話語,盡數還了迴去。


    “什麽叫做跟我在一起變成了財迷?明明就是每個人都喜歡白花花的銀子和金燦燦的金子,倘若沒有這些,你這個蘇家三少爺的吃穿用度,究竟從何而來?


    別人沒有銀子,我顧意瀾尚且能夠白請他吃頓飯,你若是沒有銀子,莫說是坐在這裏對著我指手畫腳了,就連著長汀樓的大門,我都不會讓你進來!”


    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單手叉腰對著蘇墨軒挑釁出聲的顧意瀾才忽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蘇墨軒那傳說中的冷酷無情的模樣,開始在自己的眼裏漸漸變樣。


    那往昔清冷淡漠,甚至於無情的蘇墨軒蘇侍郎,漸漸地,似乎變得有些無賴。


    可是對此,顧白羽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落在顧意瀾的眼中,除了疑惑不解之外,便隻有更多的疑惑不解。


    “我不是進來做客吃飯的,我進來隻是找人的,”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滿臉憤憤的顧意瀾,蘇墨軒口中的話語不緊不慢,漆黑深邃的眼眸始終不曾從顧白羽的身上挪開分毫,他看著她,淺笑著出聲說道:


    “刑部吳尚書給我放的假,叫做‘婚假’,顧仵作你,是不是也到時候該好好的歇個婚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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