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侍郎,幸會幸會。這往後再遇到案子什麽的,顧某還得請蘇侍郎多擔待。”


    倚著蘇墨軒寬厚的胸膛,顧白羽懶懶的沒有挪動分毫,卻是眼角含笑,語帶頑皮的出聲迴到。


    “多擔待倒是沒問題,不過,顧仵作,在下對你多‘擔待擔待’,你是不是也得多少對在下‘補償補償’?”


    攬著顧白羽腰肢的手臂一轉,顧白羽斜斜倚靠在自己胸前的身子,便被蘇墨軒轉向了自己。


    四目相對,眼波交匯之間,盡是情意綿綿。


    修長的手指將顧白羽那尖俏的下巴輕輕抬起,高大的身子緩緩俯下,蘇墨軒輕笑著,低頭吻了下去,英俊滿滿的眼角眉梢間,盡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待到一吻終了,渾身發軟的顧白羽,更是將自己身子的全部重量,全然的交給了蘇墨軒的懷抱。


    “在想什麽?”


    低頭看著懷中的顧白羽,那無意識地纏繞把玩著他垂落肩頭墨發的白皙指尖,一下一下撩撥著蘇墨軒的心弦。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忘不掉皇上今日死死盯著我看的那種眼神。”


    稍稍直了直身子,顧白羽說著,眼前便又浮現出皇上那波濤暗湧而意味深長的雙眸。


    隻是那副本該裝著天下江山的明眸,今日已染上了幾分渾濁惘然。


    “你是懷疑,皇上他其實已經知道了李景吾和李景雲內鬥的事情?”


    從來便同顧白羽有著千萬種默契,蘇墨軒抬手順了順顧白羽的青絲,一句話,便將她話中沒有說出的意思點明。


    “嗯,隻不過是知道多和知道少的差別而已。”


    點點頭,顧白羽迴憶著皇上今日那晦暗不明的態度,輕聲答道。


    “而且,我覺得皇上他所掌握的消息,並不算少。今日雖然是林夢綺總在拿崔氏一族的名頭說事兒,有意無意地提醒皇上崔氏一族在朝野之中的勢力,然而,皇上的反應,卻值得我們深思。”


    抬頭迎上蘇墨軒望過來的目光,顧白羽停頓片刻,眸色裏多了幾分嚴肅,思忖著繼續出聲說道:


    “如果皇上隻是受了林夢綺的挑撥離間,而一時之間對崔氏一族有所抵觸和懷疑,那麽,他想要打壓的反應,應該會比他今日所表現出來的更為強烈。


    但是他卻沒有。


    皇上對崔氏一族抵觸打壓的表現,隻是深藏在對林夢綺的縱容之中,情緒也一直保持著刻意的平靜,像是在暗中對崔懷寧和崔謹風的態度進行觀察分析,好做出最後的判斷。


    想來,皇上若不是對崔家在暗中支持李景雲的事情有所耳聞和判斷,便是早就對崔氏一族在朝野之中和百姓之間的勢力名聲,心中有了忌憚,生怕崔氏一族功高蓋主,而威脅到李氏在大興王朝的統治地位。”


    “但是皇上最終卻接受了你的驗屍結論,甚至,還特許你繼續當仵作,變相的用他的金口玉言,為你的仵作身份保駕護航。”


    多少斂了唇邊的笑意,蘇墨軒看著顧白羽接口說道。


    顧白羽的名字前麵雖然冠著顧家的姓氏,然而現在的她,分明更是代表了崔氏一族。


    心中有所遲疑猶豫的皇上,非但沒有對顧白羽的判斷生疑,反倒為她光明正大的保住了仵作身份,這樣自我矛盾的舉動,倒是頗為耐人尋味。


    “皇上心裏恐怕也在猶豫和權衡。崔氏一族雖然勢力聲譽頗大,但崔宰相畢竟是兩朝元老,兢兢業業為大興王朝的治理和建設貢獻了畢生心血。


    若是崔宰相想要聯合族人謀(啦啦)反,以推翻李氏江山,怕是不會等到現在。


    眼下,就算是在這場皇位鬥爭中,崔氏一族選擇了支持李景雲,想來,皇上也多少會明白,崔宰相此舉,並非是單純的為了崔氏一族的利益,所以,才會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對崔家下手。”


    出聲分析著皇上前後矛盾的舉動,顧白羽在心中深深的覺得,所謂的九五之尊,隻是表麵看起來風光無限罷了,其實卻是高處不勝寒,就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能予以充分的信任,更不要提,功勳累累的臣子。


    —


    皇上心中的猶豫不決,究竟會給這樣一場持久而慘烈的暗戰,帶來怎樣的形勢變化,顧白羽並不清楚。


    然而那一句金口玉言的許諾,帶給她的輕鬆方便,卻是顯而易見的。


    有了皇上親口的允諾,韓林之便無法再將她仵作的身份,作為威脅蘇墨軒的籌碼,一而再、再而三的進行設計陷害,少了仇家的算計盯防,顧白羽的日子,著實輕鬆自在了許多。


    更為重要的是,長安城府衙再有什麽需要她前去驗屍的案子,顧白羽也不必再偷偷摸摸的女扮男裝,而是正大光明地跟著邢煥之到現場勘驗。


    甚至於,正大光明的,給長安城及其周邊縣城的仵作開堂授課。


    於是在皇宮中那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之後,顧白羽的日子,卻變得異常輕鬆自在。


    就連在升安大街上,遠遠地看到帶著顧延庚特殊標記的顧家馬車時,顧白羽仍舊是身子穩穩的站在原地,破有耐心的等著顧意瀾從長汀樓中出來。


    “真是個不要臉的小jian人!”


    顧延庚的馬車緩緩停在顧白羽的身側,掀開轎廂側簾率先咒罵出聲的,竟然是當初因著重傷的顧白婉,而日漸瘋癲的羅氏。


    “起碼我沒有鵲巢鳩占,搶人家夫君,占人家宅院。”


    冷冷出聲,顧白羽嘲諷的話語中,沒有留絲毫的情麵,孰料恰好被從長汀樓中走出的顧意瀾聽在耳中,她接口而出的話,更是令顧白汐瞬間煞白了臉色。


    “更可悲的是,這種人自以為成功地將一切搶在自己手中,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不過是被別人利用一場,甚至,連個正經名分都未必能有。”


    抬眸瞥了顧白汐那煞白的臉色一眼,顧意瀾冷哼一聲,繼續說道:


    “常言都說‘子承父業’,可我看呐,這‘女承母業’,如今也是盛行得很。”


    “顧意瀾,你胡說什麽?!竟然敢當眾對大皇子妃不敬,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麵色驟然而變,聽出了顧意瀾話語中諷刺之意的羅氏,憤怒地,幾乎就要將馬車轎廂的側簾扯下。


    顧延庚遲遲不肯給她正室的名分,始終是她心裏一個不能觸碰的忌諱,如今顧意瀾不僅將這傷疤揭開冷嘲熱諷一番,甚至,還在暗中將顧白汐咒了進去,羅氏又怎麽可能不生氣?


    “嘖嘖,好一個‘大皇子妃’,我說呢,那日顧白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麽就好意思自稱‘大皇子妃’,原來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瞧這迫不及待想嫁人的模樣,倒真是有幾分不知廉恥的味道。”


    牙尖嘴利,向來不把羅氏放在眼中的顧意瀾,此刻抓到了她話語中的把柄,又怎麽可能輕易的把她放過?


    “你!”


    一時語塞,羅氏攥著側簾的手緊了緊,麵色白了三分,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也就是在外人麵前嘴硬,在家宅中瞧著我們家汐兒被大皇子悉心照顧著,心裏還指不定有多羨慕嫉妒呢。


    隻可惜,我們汐兒這樣的福分,是你羨慕也羨慕不來的,大伯母勸你還是學得乖巧溫柔一點,也好早日正經說個婆家,就不用整日裏暗中思春嫉妒了。”


    陰陽怪氣,羅氏的話語之中,竟然帶了些許的粗鄙之意,反倒是引得懶得搭理她的顧白羽,抬眸朝她瞧了一眼。


    莫非,羅氏真的是因為顧白婉癱瘓的事情,受到了過大的刺激,而導致頭腦有些不正常,才會不分場合情況的,什麽話都敢說出口?


    果不其然,羅氏的話音才剛剛落地,顧延庚那陰沉暴戾的嗓音,便從馬車之中沉沉地響起:


    “你給我閉嘴!眾目睽睽之下,滿嘴說的什麽混賬話!再給我多說一句,你就給我滾迴家去,再也不要出來!”


    嗬斥咒罵的話語毫不留情,坐在轎子裏的顧延庚雖然沒有露麵,顧白羽卻是不難想象得出,此刻的他,究竟是一副怎樣暴戾無情的神色。


    “父親,母親隻是無心之言,父親就不要同她計較了。您不是還有幾家店鋪尚未看完麽?現在天色不早了,父親若是沒什麽要緊的事情同長姐說,那便還是早些去瞧瞧吧。”


    蒼白著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顧白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弱,出聲勸解著,話裏話外令人聽在耳中,似乎如今的羅氏,當真是心智有些失常。


    “哼,她這樣沒良心的忘恩負義之人,我能有什麽要緊事情同她說?還不快走?!”


    冷哼一聲,顧延庚沉沉的嗓音自轎廂之中傳來,看似責怪絕情的話語中,卻帶著對顧白羽的滿滿暗示。


    “顧老板慢走不送。”


    迴絕的嗓音淡漠無情,聰慧若顧白羽,又怎麽聽不出本性難移的顧延庚那話語中的意思?


    隻不過,還有幾家店鋪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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