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


    艱難的跋涉在白雪漫漫的陡峭山坡上,迎著狂風暴雪,顧白羽的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


    走在身旁的蘇墨軒始終沉默著,寬厚的大掌卻是片刻也沒有放開過顧白羽手,默默地支持著顧白羽,一步一步向屍體被發現的地方走去。


    提出要親自到屍體被發現的山坡處查看的人是顧白羽。


    原本邢煥之想著派人將兩個孩子的屍體直接帶迴到長安府衙的驗屍所,畢竟此刻風雪交加、天氣惡劣,而屍體被發現的地方,顯然也並非是兇手的拋屍之處,想來,沒有什麽太多的勘查價值。


    卻不料顧白羽幾乎是片刻沒有遲疑地便拒絕了邢煥之的提議,而是要冒著風雪親自前往現場勘查。


    “趁著現場還沒有被風雪破壞,否則,就會失去很多重要的證據。”


    站在邢煥之準備好的馬車前,顧白羽如是說道,抬頭看著蘇墨軒的眼眸中似是有所期待,看到他點頭,便閃過一絲隱隱的光芒。


    這個時候的城郊後山有多危險,蘇墨軒比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的更為清楚。


    曾經為了查案而在這樣的風雪天氣獨自一人前往城郊後山搜尋兇手,視線受阻而山路濕滑,饒是蘇墨軒這樣的身手,也是一路跌跌撞撞,甚至,差點兒就因為踩空而摔落山崖。


    然而他還是點頭同意了,因為顧白羽說得很對,現場的證據不能等,等風雪過去了,證據也就被掩埋了,他能做的,就是無時無刻地站在她的身後,保護她,支持她。


    相比於城中的天色昏暗,城郊後山卻異常的有些明亮的光芒,仿佛壓頂的烏雲被狂風吹散,將夕陽的光輝絲絲縷縷的透露下來,再加上周圍捕快手中的防風燈籠,兩個孩子的屍體被發現的地方,竟是沒有太多的視覺障礙。


    狂風吹得敞麾猛烈地抖動,蘇墨軒抬手給顧白羽緊了緊敞麾的衣領,濃墨似的劍眉緊緊的蹙起,銳利而探究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了地上被白布蓋著的兩具瘦瘦小小的屍體。


    “風是從西北偏南的方向吹來的。”


    沒有急著上前去查看屍體,顧白羽眯眼觀察了一下狂風吹來的風向,抬手指著西北處的山脊上那一道不甚明顯的痕跡,繼續說道:


    “兩個孩子屍體,應該是從那個方向滑落下來的,邢捕頭,知不知道,那個方向的山脊上,有些什麽?”


    “西北的山脊上,是一片楊樹林,有個護林人的小木屋,但是,每年到了這種天氣的時候,護林人就不會夜夜的守在這裏了。”


    蹙眉思索片刻,邢煥之出聲答道。


    風雪中的郊外後山實在太過寒冷,並非是一座小小的木屋所能夠抵禦的,所以每到冬季來臨的時候,護林人便會遷迴長安城郊的家中,而隻是按照固定的時間,對山林進行巡視。


    “路線也是固定的?”


    清冷的嗓音隨即響起,蘇墨軒若有所思地看著西北山脊的方向。


    “一般來說是固定的,護林人偶爾也會因為山上動物的原因而變換路線。”


    邢煥之的答案清楚明確,護林人也屬於他們日常管轄的範圍之內,所以護林人每日的活動和路線,都會按時向他們報備。


    沉默片刻,顧白羽沒有說話,環顧四周再次觀察了一下雪崩之後的環境,她迎著風雪走到兩個孩子的屍體旁邊,伸手掀開包裹著他們的小小身軀的白布,麵無表情地查看著他們兩個人此時的狀態。


    沒有外傷,也沒有饑餓和營養不良的現象,兩個小孩子穿戴整齊,身上的衣物雖然有破損的地方,然而卻明顯的,有著新近撕裂的痕跡。


    顯然,是兩個孩子因為雪崩的緣故從山坡上滾落下來的時候,被樹枝和石塊所勾劃造成的。


    “這是金銀花的枯藤。”


    附身從四歲孩子的衣角處挑起一根極其細小的枯枝,顧白羽舉著遞到蘇墨軒的眼前,出聲說道,“這個是植物的根須,大概出現在地表以下三寸左右的地方。”


    “那應該就是這兩個孩子被埋在西北的山脊了吧?等天晴了,我派人仔細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抬頭看看這絲毫沒有停歇之意的風雪,邢煥之的眼眸中隱隱地透出幾分擔心,暴風雪破壞的痕跡太重,恐怕天晴之後,不會剩下什麽太多有用的證據。


    “這兩個孩子,應該是被埋在山脊的南麵,或者,曾經被埋在山脊的南麵。”


    抬眸看著兩個神態安詳的仿佛安然入睡一般的孩子屍體,顧白羽搖了搖頭,神色淡漠的說道,“金銀花生性喜歡陽光,山脊西北麵最為陰暗潮濕,金銀花野生生長的可能性太低。”


    “可是那處滾落的痕跡……”


    語氣中帶了些許的遲疑,邢煥之出聲說道,那滾落的痕跡如此明顯,很難讓人相信,兩個孩子的屍體,會被埋在山脊的另外一個方向。


    “所以我才執意要來,”眯眼看著屍體滾落方向的山脊之處,顧白羽在心裏估算了一下登山的難度,沉吟片刻,正準備說些什麽,卻隻聽得蘇墨軒沉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現在就上山去搜,我們的風雪停了,兇手的風雪也會停。”


    一字一頓,蘇墨軒說出了顧白羽正打算說出口的話。


    今日的風雪如此猛烈,就算兩個孩子的屍體被偶然發現的消息被封鎖得嚴密,等這場暴風雪過去之後,心中有鬼的兇手,勢必也會前往埋屍地點去查看。


    若是讓他提前看到少了兩具屍體,便必然會對他有所驚動,要麽改變埋屍地點,要麽徹底消失在長安城中,再想抓他,勢必是難上加難。


    “是!”


    蘇墨軒的話令邢煥之驟然驚醒,立刻出聲應道,邢煥之便指揮著現場的人手,分配著留守屍體和上山勘查的人手工作。


    “你就留在這裏避一避吧,山上的路不好走。”


    轉過身子,蘇墨軒抬手將顧白羽那被狂風吹散的敞麾帽子給顧白羽緊了緊,嚴肅的麵容上劍眉緊蹙,說出口的話語中卻是帶著異常的溫柔。


    風雪山路險峻,他不想她跟著一起去冒險。


    “你不放心我跟著去,難道我就會放心你一個人去麽?”


    同樣抬手理了理蘇墨軒被風吹散的衣襟,顧白羽淡漠的嗓音中帶了幾許的溫柔和不容推卻。


    “況且,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兩個孩子的右手腕間,都有一道隱隱約約被捆綁過的痕跡?那痕跡是青白色的,屬於死後的勒痕。


    而裹著兩個孩子屍體的白布,也根本不是長安城府衙的遮屍布,想來是兇手給兩個孩子包裹在身上的。


    這種跡象通常表明,兇手對被他殺害的孩子本身並沒有太大的惡意,包裹屍體並小心安放的行為,本身就體現了兇手對孩子的關心和對自己行為的懊悔。


    所以我懷疑,兇手還會時不時地迴來看看被他埋葬的孩子的地點,甚至是孩子的屍體本身,而屍體右手腕間的勒痕,很有可能便是兇手為了更方便的找到埋屍地點,才刻意做的標記。


    我想,能眼尖找到這個標記的,怕是隻有我和墨軒兩個人的概率比較大。”


    看到安排完人手的邢煥之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她和蘇墨軒的身上,顧白羽不緊不慢的出聲解釋道,方才初步檢查完兩個孩子的屍體,她並不曾把獲得的全部信息都在風雪之中大聲的說出來。


    “你方才不肯大聲說這些,是怕捕快們的情緒不穩定?”


    早已打定主意不再隱瞞自己與顧白羽關係的蘇墨軒,任由顧白羽那雙戴著厚厚棉手套的雙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折騰自己的衣襟,睿智的大腦,卻是沒有分毫的停滯和休息。


    看到顧白羽點頭,邢煥之的臉色微微一沉。


    顧白羽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


    在這樣風雪狂暴的天氣之中,身處如此危險的環境,人的神經本來就會比平時更加緊繃和容易衝動。


    殺害才不過四五歲的小孩子埋屍荒山,卻還要時不時地迴來查看?


    顧白羽在兩個孩子的屍體上發現的線索和內容,著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在第一時間接受的。


    再加上周遭惡劣環境對神經和心裏的刺激,邢煥之看了一眼站在身前不遠處的年輕捕快,對於他們會不會突然承受不住的發怒,從而導致大家都陷入危險之中,他的心裏,確實沒有什麽太大的把握。


    “你做什麽?”


    顧白羽壓低了嗓音的疑惑打斷了邢煥之的沉思,轉頭看著蘇墨軒手中正在進行著的動作,邢煥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和微笑。


    “拿絹帕係著胳膊,就不會走丟了。”


    一麵低頭認真地將絹帕係在自己和顧白羽的手臂上,蘇墨軒一麵極為認真的說道。


    雪天山路濕滑,又剛剛遭遇了雪崩,上山的過程中會遇到怎樣的危險,他們誰都無法預料。


    他自然是不希望任何人出事,然而若果真是運氣不佳,蘇墨軒覺得,即便是最壞程度的滾落山崖,他也應該同她待在一起。


    【感謝依凡親,微笑的百合花親和誃亾。諗藍親的推薦票,初五昨天去了見了幾個人生摯友,果然國慶假期是個好假期。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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