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因為什麽?”停下手上的動作,顧白羽看著蘇墨軒,滿麵好奇地出聲問道。


    “我是刑部侍郎,大興王朝正四品的官職,我是蘇家官位品階最低的一個。”臉上的笑意不減,蘇墨軒看著顧白羽那青春少女的模樣,深邃的眼眸中笑意燦爛如星空。


    “所以呢?”黛眉輕挑,怕冷的顧白羽將毛絨絨的領子又向著自己的脖子裏堆了堆,沒有聽明白蘇墨軒話語中暗藏著的意思。


    “所以,今天皇宮中的晚宴之上,我的父母兄長,還有意嬋,都會前往參加。”


    抬手拉過顧白羽那藏在袖筒裏的雙手,蘇墨軒將眼眸深深地望向她那明若秋水的眸子,神色極其認真的說道:


    “所以,我父母今晚就可以見到他們未過門的兒媳,我那兩個兄長,也可以見到他們未來的弟妹了,我怕我自己表現不好,所以,才會這麽緊張。”


    一連用了三個“所以”,向來說話幹脆利落、條理分明的蘇墨軒,此刻將話說得囉嗦累贅至極,顯然,是真的從心底裏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緊張。


    心中一震,顧白羽看著蘇墨軒那認真而緊張的麵色,澄澈明亮的眼眸中染上了幾分羞赧,被他握在掌心中的雙手微微有些發燙,顧白羽低下頭去,語氣裏帶著幾分從未有過的嬌笑,抬手推著蘇墨軒靠過來的胸膛,說道:


    “是我要去第一次拜見你的父母家人,該緊張的人是我,你跟著瞎緊張什麽?”


    “我這不是怕他們覺得我配不上你嗎?尤其是我二哥,看到你之後,還指不定會說些什麽話來嘲笑我呢。”


    雙手用力,蘇墨軒將顧白羽驀地拉入了懷中,清冷的嗓音中充滿淺淺的笑意,仿佛冬日裏皚皚白雪中初綻的臘梅,令周遭寒冷的空氣中,驀地升起幾絲融融的暖意。


    “你二哥嘲笑你,你就受著,他那樣的妙人,看人的眼光肯定是不會錯的。”嗓音裏同樣帶著笑意,顧白羽靠在蘇墨軒寬厚的胸膛上,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也就是誇你比我強,我才會認,否則,看我不跟他打一架的。”抬手拍了拍顧白羽的頭頂,蘇墨軒柔柔的玩笑道。


    “你……”


    “咳咳,你們兩個,有完沒完?”


    顧白羽剛剛出口的話還沒有說完第一個字兒,顧意瀾的聲音便驟然響起在院子門口,做出一副老派學究的模樣清了清嗓子,顧意瀾對著驀地轉頭看向自己的蘇墨軒和顧白羽,再度一本正經地開口說道: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陽光燦爛、白雪皚皚、寒風陣陣、花香幽幽……”


    “小姐……您到底想說什麽?”


    眼瞧著自家小姐走進院子裏單手叉腰,一臉正義凜然的模樣,嘴裏卻是不著邊際的說著一些四個字的詞語,跟在顧意瀾身後的素衣,壓低了嗓音,滿臉無奈的出聲問道。


    “咳咳,總之,你們兩個,給我趕緊放開,這都什麽時辰了,還有心思在這裏卿卿我我,尤其是你,”


    掩飾尷尬似的咳嗽了兩聲,顧意瀾繼續做出一副正氣凜凜的模樣,抬手指著蘇墨軒,繼續出聲說道:


    “蘇侍郎,拍什麽拍?拍什麽拍?不知道我們梳個發髻是一件很麻煩很需要耗費時間的事情嗎?這茶心和綠衣好不容易給羽兒姊姊挽好的發髻,讓你這麽給拍散了,莫不是你來給她重新梳理?”


    義正詞嚴,顧意瀾想要努力維持著自己這難得一次的正經形象,卻不想那敞麾領子上的毛圈挨的她臉頰太近,隨著她說話時的起伏動作,總是碰到她的臉頰,讓她不得已的,總是用手撥了又撥,撥了又撥,顯出一副小孩子的活潑頑皮的模樣。


    “我這不是在等著你梳洗打扮好了,再一同去祖母的院子裏請安的嗎?”


    雙頰染上淡淡的紅暈,從未在人前與蘇墨軒有過親昵舉動的顧白羽,自打顧意瀾乍一出現在院子中時,心裏便充滿了羞怯和尷尬,想要推開蘇墨軒攬著自己的手臂站直身子,卻不想他的手臂,隨著她的輕推而摟得愈發的緊。


    “非禮勿視,難道顧清韻沒有教過你嗎?遇到這種情況,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難道不應該合上眼睛、轉過頭去,給我們兩個人留出獨處的空間嗎?竟然還看得這麽明目張膽,看我不去顧老夫人那裏給你告上一狀的。”


    俊朗的容顏上半分尷尬也無,緊緊攬著想要掙脫自己的顧白羽,蘇墨軒的臉上帶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話語中,竟然還對顧意瀾帶了幾分故意的責備。


    “蘇,蘇墨軒,你,你不講理!你,你怎麽是個無賴!”


    瞬間被蘇墨軒的話氣得語塞,明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然而顧意瀾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平日裏嬉笑玩鬧慣了,今日才明目張膽的看著他同顧白羽站在院子裏卿卿我我,卻是經不得他專門拿出來這麽調侃似的一說,顧意瀾的清麗姣好的容顏上,瞬間漲紅了顏色。


    “我一直都很無賴。”


    目帶挑釁,慣常嚴肅淡漠的蘇墨軒,骨子裏透著一股頑劣,當這頑劣和無賴的脾性被人在顧白羽麵前激發出來的時候,那便瞬間混蛋到天下無人能敵。


    “你,你……”


    一時氣結,顧意瀾“你”了半晌,終究沒能說出個長短來,隻好鼓著腮幫子跺腳看向顧白羽,大有一副你若是膽敢重色輕友,我就永遠不搭理你的威脅意味。


    “好了,好了,平白的欺負我們瀾兒做什麽?”滿臉的無奈,顧白羽抬手拍掉了蘇墨軒攬著自己肩膀的手臂,對著他繼續說道:


    “我們瀾兒可是那種能屈能伸的性子,你這會兒占了上風,惹急了她,迴頭她肯定會找意嬋說你壞話,到時候兩個人聯合起來對付你,我看你就是再無賴,怕是也敵不過她們兩個。”


    一語說中蘇墨軒心中最為無奈的地方,顧白羽悄悄地看著顧意瀾眨了眨眼。


    這番明著勸和實則慫恿顧意瀾向蘇墨軒複仇的話甫一說出口,顧白羽的腦門兒上便登時挨了蘇墨軒輕輕的一戳,道:


    “你倒是真心幫著我,她都沒想起來去找意嬋來鬧我,你倒是幫她想得齊全。”


    淺笑著揉揉額角,顧白羽走到顧意瀾的身旁,抬手幫她理了理那總是礙著她臉頰的絨毛衣領,說道:“好啦,時辰不早了,咱們趕緊的去祖母那裏請安,然後張公公的馬車就該來了。”


    說罷,又轉頭對著仍舊站在原地的蘇墨軒囑咐道:“你也趕快走吧,我們入宮的時辰差不多,你也差不多了,迴頭別再遲到了。”


    “哼,蘇墨軒,咱們走著瞧!”被顧白羽拉著走出院門,顧意瀾還不忘迴過頭來對著蘇墨軒做個鬼臉,話語中的威脅之意滿滿,轉過頭,她便趾高氣揚的離開。


    去顧老夫人的屋子裏請安,顧白羽和顧意瀾自然又是得著了一番囑咐和安頓。


    原本被蘇墨軒的調侃惹得心中氣鼓鼓的半晌消不下去的顧意瀾,卻是在瞧著那羅氏母女三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嫉妒表情時,心中瞬間撥雲見日,愉快了起來,就連登上張公公候在門外的馬車時,臉上那如春風般明媚的笑意,仍舊是融化了一方白雪皚皚。


    皇宮裏派來的馬車優渥至極,上好的錦緞絲綢做壁,蜀錦刺繡的錦緞做靠墊,腳爐火旺,熏得馬車轎廂內一片暖意融融。


    馬車一路從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中轆轆而過,皇家的馬車無人敢阻,是以張公公的馬車來到皇宮南麵的內門永和門時,卻也才不過用了半個時辰左右。


    停車下馬,皇宮之中不允許馬車隨意行進,即便顧白羽是當今聖上特地邀請而來的“神醫”,所乘坐的馬車,也最多隻是走到內門之中便不能再往前走。


    “兩位顧小姐,現下時辰尚早,聖上有旨,請各位早到的夫人小姐,前往禦花園處的宮殿中稍作歇息,順便可以賞梅喝茶,請您二位隨著奴才這邊走。”


    話語中充滿恭敬,張公公懷裏揣著顧白羽和顧意瀾方才賞給他的沉甸甸的銀兩,那皺紋橫生的臉上,笑得快要綻放出一朵花來。


    “宮中不能行馬車,所以奴才事先給二位預備了轎攆,若不然雪天路滑,摔著二位小姐就不好了。”


    笑意盈盈地將顧白羽和顧意瀾讓道轎攆之前,張公公親自打開了轎簾,對著她們二人說道。


    並不是隨便哪個名門貴女都能在他這裏受到如此的待遇,張公公如今殷勤備至,一方麵是顧白羽等人給的賞銀著實不少,另一方麵,則是有人在這幾日,有意無意地對他透露著,要關照好兩位顧家小姐,將來,總是會有他享福的時候。


    於是再度抬眼瞧了瞧身後那兩扇徐徐合上的金碧輝煌的漆紅色大門,顆顆銅釘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輝,顧白羽挽著顧意瀾的手臂,俯下身子,走入了轎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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