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讓我殺你報仇嘛!淩清羽怒目瞪了過去,就從他那寬闊的後背,看見了從對麵山坡上緩緩走下一個白色的身影。


    響徹雲霄般的虎嘯讓地麵都為之微微一震,晃了晃那碩大的頭,一隻身軀巨大的吊睛白額大虎從林子裏緩緩走了出來,站在了離兩人二十多米的地方,一雙虎眼裏似乎帶了蔑視的盯著他們兩人。


    “為何,這裏會有老虎?”淩清羽驚呆了,老虎哎!這麽大的老虎!秋狩不是都要禁衛軍清場的嘛?不是為了那些貴族的安全不會放什麽猛獸進來的嘛?這麽大一隻老虎怎麽放進來的?


    趙吟風站直了身子,將腰刀緩緩拔出,說道:“你若要殺我報仇,等迴去後再說。”


    秋風唿嘯而過,空氣中滿是老虎的腥臭味,淩清羽迴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剛才差點就一時衝動壞了大事。殺了趙吟風的確解氣,可是就近來說,她傷了腳,怎麽能從這個危機四布的山穀出去是個問題,就遠來說,卻是幫趙銘亮解決了一個大問題,雖然趙吟風說自己是趙家人,但是趙銘亮顯然沒有將一個聲望功勳都比自己高的人當成一家人,而且按照他剛才所說,趙銘亮並未直接告知他和蕭燧的聯係,隻怕已經對他心生顧忌,而趙吟風自己也知道,這樣的關係,日後必然能利用的到。


    趙吟風手中握緊腰刀上前兩步,若是在平時他定然不會這麽小心,隻是現在剛剛經過那場性事,人都還在疲乏狀態,腰部也不大對勁,再加上身後還有一個人,便不敢托大,緊盯著那大虎一步步的往邊上挪開一些。


    那大虎雖然一副懶懶的樣子,那對虎眼卻是始終盯著他的行動,也在緩慢的將雙方的距離拉近,待得兩人距離相近不過十米之時,頭一昂,又是一聲唿嘯,兩隻前爪在底下略按一按,合身便往趙吟風身上一撲。


    趙吟風見那大虎撲來,身形一閃,閃在大虎身後,那大虎前爪對地上一搭,腰跨一掀,便掀起後腿往後一揣,趙吟風腰身一扭躲了過去,腰上猛的一痛讓他動作停滯了一會,那大虎便掉轉身來,又是一聲巨吼,一條鐵棒似的虎尾橫掃了過去,趙吟風不顧腰痛,一個滑步閃了過去,那大虎一撲一掀一掃後氣勢正好用盡,趙吟風不待它轉頭再來,手中腰刀狠狠的斬下,正砍在那大虎屁股上,大虎劇痛,咆哮著,一扭身便又撲向了趙吟風。


    趙吟風抽刀,那刀卻被卡在了老虎屁股上,隻能抽身後退,卻已經不及大虎的速度,被那老虎撲在地上,胸前一陣劇痛,想是已經被老虎抓了一爪,心中頓時火起,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力氣,用力抓著老虎前腿一掀,直接將那大虎掀開,然後騎在了老虎背上,一隻胳膊夾住了老虎的脖子,另外一隻手握緊成拳就狠揍了下去。


    那大虎急著掙紮,卻被那鐵臂似的胳膊緊緊勒住,又被那鐵錘般的拳頭一拳快似一拳的狠揍,失了掙紮的力氣,也不知道被揍了多少拳,口裏鼻裏都流出血來,逐漸沒了聲息。


    趙吟風也不知道自己揍了多少拳,隻覺得心裏悶得慌,為了隱約知道的心事和那橫在中間的仇恨,便將這送上門來的老虎當沙袋一般,一直揍到他的手再也提不起來,才發現那大虎早已經沒了氣,軟成了一個布袋一般趴在地上。


    喘了幾口氣,趙吟風抬眼朝淩清羽看去,一眼之下不覺心神俱裂,大吼一聲:“小心!”


    淩清羽一驚,什麽都沒想的下意識就是對地上一滾,然後抽出了一直握在手中的短劍。


    一隻體積小些的老虎從山壁上撲了下來,血盆大口正對著她剛才坐著的地方咬去。


    淩清羽抬起手,扳動手腕上的弩,幾支小箭就出去,隻是她慌亂之間沒有準頭,那小箭並未射中老虎要害反而激怒了那老虎,縱身一撲就向她兜頭撲了過來。


    趙吟風目呲盡裂,丟了那大虎就撲了過去,卻是已經趕不及,隻見到淩清羽側頭縮身,然後就被那老虎撲在了腹下。


    幾個縱步,趙吟風掠到了那老虎邊,抓著老虎的脖頸對地上一掀就準備猛揍,拳頭狠狠的落在那老虎身上方覺不對,再仔細一看,那老虎的心口正正插了把短劍,兩隻眼睛都翻了白,已經斷了氣。


    趙吟風這才敢迴頭看向淩清羽,見她一臉慘白兩眼發亮氣喘籲籲的坐了起來,方身子一軟,跌坐在地。


    兩人相視無語半晌,趙吟風轉頭準備去拔那短劍,淩清羽剛叫了聲別動,他已經如同電擊了一樣捂著手痛叫出聲。


    挪到老虎身邊,淩清羽伸手拔出了短劍,那劍抽離了老虎身體,傷口便飆出血來,而那劍身上卻是一滴鮮血都沒有,淩清羽還是用自己的裙子擦了一下劍身才將劍入了劍鞘。


    “這劍?”趙吟風不覺問道,緊握著的手還帶著灼痛感,但是淩清羽卻好似一點事都沒有。


    “這是燕三留給我的。”淩清羽低聲迴道,上麵有著燕三的氣息燕三的靈魂的短劍,在剛剛那瞬間,她其實根本不知道怎麽反應,手中的劍卻好似有靈識一樣,帶動了她的身體蜷縮起來,帶動了她的手將短劍精確的刺進了那老虎的心髒。


    你還在嘛?燕三…


    燕三?看著她臉上忽然顯現的淒楚悲痛,趙吟風心裏一抽,扭過了臉,悶聲道:“我們得想法子出去。”


    淩清羽把被老虎抓裂開來的衣服攏了攏,再看了一眼趙吟風胸前那五道深深的爪痕,想了一番,掏了瓶藥出來,先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後將剩餘的遞給了趙吟風。


    趙吟風接過了藥便掏了一塊往那傷口上抹去,自然得讓淩清羽抬頭問道:“你不怕我給你的是毒藥。”


    趙吟風苦笑了一下,將藥瓶拋迴給她,道:“等你安全迴京,要是還想要我的命,我給你就是。”


    將包袱收拾好,淩清羽扶著石頭站了起來,四下看看,便準備往山下走去,還未邁步,被趙吟風拉住了手,然後就被他背在了背上。


    隻是掙紮了一下,淩清羽便不再動了,她的腳傷了,而且既然已經決定要利用他,就沒必要再去糾結。


    走下去沒多久,就聽得前麵有人聲,趙吟風將淩清羽放在了一邊,手中握緊了腰刀,盯著那人聲發出的方向。


    從林中走出的禁衛軍們也嚇了一跳,他們是聽得這裏有虎嘯才過來,沒想到下麵居然有人。


    抬頭望了望那山崖,為首的禁衛問道:“你們是何人!”旁邊的一個禁衛拉了一下他,低聲道:“是趙將軍!”


    指揮著禁衛軍造了個簡易的擔架,又去裏麵將兩具虎屍扛了出來,一行人七拐八拐的走了有半個時辰才拐迴到正道上去,上去沒多久就碰見了二皇子帶著的人馬,一見他們這個模樣立刻就叫送往行宮治療。


    淩清羽本想說不用去了,我自個迴去擦藥就行,卻被二皇子的熱情給憋了迴去,雖然二皇子的熱情主要是衝著趙吟風去的,但是自己的確不好在這個時候去掃二皇子的麵子。


    華清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對正從長廊小跑過來的宮女叫道:“跑什麽跑?這是什麽地方,由得你驚擾!”


    宮女一抬頭見長廊外麵那亭子間半靠著的是華清公主,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道:“啟稟公主,是二皇子帶了趙將軍和楊夫人迴來,要奴婢去喊太醫。”


    “什麽?給我說清楚些!”華清直了身子,問道。


    “是趙將軍和楊夫人碰到了老虎,聽說雖然殺了那老虎,卻是也受了傷,二皇子便帶了他們迴來,趙將軍在前殿,楊夫人送到了後殿。”宮女答道。


    華清揮揮手,那宮女便一溜煙的跑了走,讓華清不覺冷哼一聲道:“不過一個賤人,也值得二哥這麽看重。”


    身邊響起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坐起來一個美豔女子,笑道:“妹妹生什麽氣,你要真看不過她,要她丟臉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嘛?”


    華清迴頭,帶了絲嗔怒道:“我那會和這等人計較,不過是看不過二哥為了這賤人居然對嫂嫂那樣。”


    女子微笑著挑了挑眉,芊芊玉指抵在了自己下巴上,神態天真的道:“我聽說你們周人最是講究女子貞潔,但那女子卻不像個貞潔之人,啊,我亂說的,妹妹你別介意。”


    華清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拉了那女子的手笑道:“王妃說笑了,對了,我有點事情,等下再來陪你。”


    雖然隻是行宮後殿,也是奢華無比,摸了摸身下乳白色毛墊,看著那精致的擺設,還有兩旁站立著的大氣都不出的太監宮女,淩清羽心裏歎了口氣。


    自己提了好幾次身上已經沒事了可不可以迴去,都被那些個太監宮女擋了迴來,身上的那些小傷都被包紮得嚴嚴密密,在這裏等了這麽久也沒見個說法,淩清羽心裏隱約有些不妙的感覺。


    都怪那個趙吟風,要是單個是自己,二皇子定然不會這麽殷勤,找個人直接送了自己迴去就是,現在被弄到這宮裏,想著後宮裏的那些個皇後貴妃等於被自己得罪了個幹淨,現在這麽被涼在這裏,著實感覺不好。


    手下意識的摸了下手腕上的珍珠手串,那裝著短劍的包袱,當時趙吟風幫她拎了,現在也不在身邊,要是出個什麽事,連武器都沒啊。


    正在胡思亂想中,就聽得外麵傳來了笑聲,然後一群貴婦人一邊談笑著一邊走了進來,看到淩清羽都是一愣。


    淩清羽也是一愣,兩邊還未來得及做任何表示,就聽得一個高昂的女聲大聲道:“王太醫,這話可不能亂說,楊將軍是四月戰死的,楊夫人怎麽可能有三個月的身孕。”


    後殿裏一片死寂,那大聲說話的女子已經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唯唯諾諾的身著太醫官服的男子。


    看著華清那得意的笑臉,淩清羽雙目徹底冷了下來。


    “公主殿下,下官未有胡說,怕自己看錯,我還找了周大人一起把脈,卻是三個月身孕無疑。”王太醫低頭道。


    “這不可能。”淩清羽冷冷的道。


    “夫人,下官看病也有十幾載,這種事情怎麽會看錯呢?”王太醫帶了怒色抬頭望向淩清羽道。


    “我前幾日剛來的葵水,怎麽可能有孕?”淩清羽聲音平淡清冷如玉,卻是叫那些貴婦人臉上從震驚變為更加震驚。


    王太醫一噎,不覺看向了華清公主。


    “你自然是要這麽說了,難道還能承認自個懷孕不成?”華清盈盈笑道,然後跑到那群貴婦人最前麵一個,拉著她的手臂笑道:“母妃,你看這種人,說得那麽冠冕堂皇,其實也就是個而已。”


    “華清!”王貴妃怒喝一聲,道:“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嘛?”心裏卻開始急速轉了起來。女兒這個肯定是陷害,但是如今之下也隻有挺著女兒,而且,一旦這個女人是以不潔的名聲被處罰,那麽黑水關楊昭舊部也會厭棄於她,這樣就不會對皇兒造成什麽損失,這倒的確是個好法子。


    心念一定,王貴妃便對王太醫道:“究竟何事,太醫可否仔細說說?”


    “啟稟娘娘,下官是被二皇子召來給這位楊夫人看傷,見她有從高處落下之事,擔心她有傷到內腑,所以給她搭了脈,搭出喜脈後,下官本想跟楊夫人道喜,卻想起楊夫人之夫君已經於四月陣亡,為怕自己看錯,又特意喊了周大人來看,跟下官亦是一樣的判斷,這個事,下官實在不好說,才跟公主殿下迴稟的。”


    你是二皇子喊來的,要是有這個事也應該跟二皇子迴稟或者跟皇後迴稟,你去跟個公主迴稟?麗妃的嘴角不覺閃過一絲冷笑。


    “楊夫人,不,淩氏!”王貴妃厲聲喝道:“朝廷敬重楊將軍才厚待於你,你怎麽做下此等事體?來人!”


    “等等!”淩清羽站了起來,長袖一揮,道:“隻憑一個太醫的口說,娘娘便要定我的罪嘛?”


    王貴妃一怔,沒想到她居然敢起身反嘴,頓時大怒,道:“怎麽,本宮還不能定你的罪嘛?現有王太醫和周太醫兩位在,這兩位都是在太醫院十幾年了,從未出過錯過,難道連你一個喜脈都會搭錯嘛?倒是你,楊將軍待你不薄,你這麽做對得起楊將軍嘛?今日本宮便做了主,來人,三尺白綾!”


    後殿已經擺放了好些桌案,有些上麵放置了水果,旁邊便有小小的水果刀,淩清羽彎腰拿了一把水果刀在手,沉聲道:“娘娘等等。”


    她手上水果刀雖然小巧精致,可那刀光依然讓那些貴婦人都嚇退一步,華清更是大聲叫道:“刺客!有刺客!”


    “要知道我有沒有身孕,有比太醫探脈更好的法子,”淩清羽淡然一笑,將那水果刀翻轉對準自己的肚子,道:“隻要剖肚子拿出子宮,自然就可以看到有沒有胎兒,三個月的胎兒,也已經可見了,怎樣,娘娘,可否跟我賭上一賭?若是有,自然不用浪費你的三尺白綾,若是沒有,你可想好要怎樣像天下人交代?”


    此話一出,不光那些貴婦人臉上蒼白,就連周圍那些準備護駕的太監宮女都一臉慘白之色。


    “你…胡說!你…那有那…膽子…”華清顫著聲音叫道。


    “娘娘若是願做那妲己,淩某也不怕做迴比幹。”說著,淩清羽便將那水果刀往自己肚子上頂了一頂,笑道:“如何,娘娘,賭嘛?”


    “你便剖啊!”見王貴妃顫抖著嘴唇卻不出聲,一直站她身後的王蕙蘭向前一步,道:“你根本沒那個膽子,還說什麽比幹?”


    淩清羽二話不說的將那水果刀對準自己的小腹就戳了進去,水果刀刀刃很短,她用的力度也不算大,隻戳進去了刀尖,但是那痛已經叫她痛唿出聲,眉頭緊皺,在那一瞬間,她腦中晃過影九將自己連捅三劍的場景,於是準備再度用力,加大恐嚇力度。


    隻是她剛刺進去,那白色的衣衫染紅一片的時候,那些貴婦人就已經驚叫起來,此時見她居然準備再來又更是驚叫聲聲,旁邊站著的幾個宮女趕緊撲上前來去搶她手上的水果刀。


    “皇後駕到!”一聲唿聲響起,後殿頓時低了滿殿的頭,齊身施禮恭迎皇後。


    看到殿內情景董皇後也是一愣,然後恢複了臉色問道:“這是出了何事?”


    “娘娘!”趕在王貴妃之前,淩清羽大聲道:“請娘娘主持公道!剛那兩太醫血口噴人,說臣妾已經懷有身孕,臣妾跟貴妃娘娘申辯,可是貴妃娘娘卻一口咬定太醫所說為真,實在無法,臣妾隻能出此下策,便自己剖了這肚子給大夥看看,臣妾那肚子裏可有三個月的胎兒,貴妃娘娘既然要做妲己,便來好好查驗查驗,隻是,臣妾這肚中若沒有那胎兒,也請皇上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董皇後眼光一掃,見華清那躲躲閃閃的目光和王貴妃憋紅的臉,心裏便大致猜出是個什麽情況,見王貴妃吃癟,她自然是開心,不覺一笑,剛欲開口,卻聽得身邊的華陽公主道:“母後,太醫之話也不可不信,而且此人居然在這宮中手拿武器,不說別的,就是對皇家不敬,母後不若罰她二十廷杖,以作懲戒。”


    麗妃的眉頭不覺跳了跳,這個華陽,是說她聰明了呢,還是說更蠢了呢?二十廷杖下去,若是有孕自然會打出來,那就坐實了淩清羽之事,打不出來,那就說明王貴妃和華清公主是陷害,而淩清羽在後殿手持武器,雖然是那麽一把完全沒有殺傷力的水果刀,也的確可以給予這個處罰,二十廷杖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打得好也可以將人打壞掉也算是給她自己出口氣。但是,她怎麽就沒想到,如果這個時候董皇後幫她一把,自然就可以讓黑水關之人遠離二皇子而被董家拉攏過來?偏生還要來上這麽不幹不脆的二十廷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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