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幾年過的也不平坦,中間遇到了不少的波折,甚至一度有性命之憂。


    所幸這一切他都扛過來了。


    經曆了艱難困苦,薛戎終於破繭化蝶,有了脫胎換骨的改變。


    他此番是提前迴京述職,這是另有重用的跡象。


    李茂獲知福建觀察使任滿,宰相賈耽推薦薛戎出任福州刺史充福建觀察使,已獲李純首肯,此番召他迴京,便是要當麵考察。


    李茂問道:“有人舉薦兄長出鎮豐州,此事兄長可有耳聞?”


    薛戎道:“剛剛得知,豐州地處邊陲,不比福建。愚兄隻怕擔不起來。”


    李茂道:“此議洶洶,我兄不可不慎。”


    薛戎點頭道:“我心中有數。”


    薛戎在京城朋友眾多,聞聽他迴來紛紛來見,這其中有的李茂認識,有人雖不認識,卻可以一見,而有些人,李茂雖認識卻要迴避,不認識也不想認識。


    恰逢一個李茂需要迴避的人來訪,李茂別過薛戎,從角門去後宅。


    後宅雖然空空,該有的卻都有,屬於芩娘的院落距與家主臥房相距最近。


    李茂興衝衝而來,到了院外卻猶豫起來,在牆外躊躇了一會,又在院門口發起了呆。


    向前一步就能見到芩娘了,他的心裏卻有點怕,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女人現在成了什麽模樣。


    秦墨見李茂發呆,咳嗽了一聲,言道:“你不想進,我先進去了,就說你沒空,晚上再來見她。”


    李茂白了小廝一眼,這才跨進院去。


    蘭兒和祝香正陪著一個雍容富態的少婦人在說話,少婦人矜持地微笑著,舉止優雅,應答落落大方,見李茂進了院子,便站了起來,叉手胸腹間,望定李茂微笑著,既不做小兒女的忸怩姿態,又不賣弄輕狂,微微蹲身福了一福,說了聲:“妾身見過郎君。”


    李茂忙探臂攙扶,道聲:“一路辛苦了。”


    隨後兩人便作無言,默默地脫離開來。


    芩娘依舊望著李茂,矜持的笑容卻再難保持,眼眶中漸漸潮起了水霧。


    蘭兒猛地拽了祝香一把,祝香正伸著脖子、微張著嘴、癡癡地等待二人的下一步動作,一個不防備被蘭兒扯了個趔趄,一時十分不滿。祝香除了懼怕蘇卿,和小茹、朱婉兒、蘭兒玩的都很熟,她不止一次聽說過芩娘的名字,一見麵就被芩娘身上流露出來的優雅矜持的氣質折服了,也就不敢向對小茹、蘭兒那樣大大咧咧地稱姐道妹。


    人多,祝香不敢吵鬧,和蘭兒默默地退到一邊去了。姚家小姐妹趕著來賣萌,趁李茂不注意猛地推了他一把,想成全他和芩娘。


    兩個小家夥力氣還小,李茂站著紋絲不動。


    二人撼不動李茂轉而去推芩娘,芩娘和藹地摸著兩個小家夥的腦袋。小姐妹倆頓時溫順如貓,依偎著她,再也不調皮了。


    蘭兒向她倆招招手,把人叫過去,又對秦墨使了個眼色,秦墨卻裝著不知道,依舊傻愣愣地盯著芩娘,誇張地叫道:“這是誰家的貴婦人,走錯門了吧,怎麽走到我們家來了,不如就留下來給我做個媳婦吧。”


    蘭兒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挽著祝香的胳膊說:“祝香姐姐,我剛剛聽到有個人說想背著你另覓佳人呢。”


    祝香哼哼道:“我倒是無所謂,就不知道人家的丈夫怎麽說了。”


    秦墨轟道:“去去去,長嘴老娘們,我跟芩娘是什麽關係?我們三歲到八歲,光洞房就進了不下三五十迴了,比茂哥還早呢。”


    祝香道:“嘿喲,您真好意思說出來,三歲就進洞房,您幹嘛去啦,吃奶嗎?”


    蘭兒忍不住爆笑起來,笑的彎了腰,芩娘也忍俊不禁,用手絹掩著嘴。姚家小姐妹不知道她們笑什麽,隻覺得熱鬧,也跟著打轉起哄。


    秦墨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想拉祝香離開,卻被祝香惡狠狠地甩開了。


    祝香又對芩娘道:“姐姐,您別在意,我跟他就這樣,整天渾纏,我但凡稍稍讓著他點,非得被他欺負死。”


    說到最後,已是咬牙切齒。


    秦墨氣急敗壞揚起了巴掌,剛才還兇巴巴的祝香,驚叫一聲,受驚的小貓一般躲在了芩娘背後,扶著芩娘這尊肉盾,向左右訴苦道:“你們看看,我這日子怎麽過,一天三遍打,稍不如意,就要打我。我的命可好苦。”


    秦墨早些年吃喝嫖賭樣樣沾邊,祝香又是個剛烈要強的性子,跟他三天一大打,兩天一小打,閑著沒事就拌嘴,拌著拌著就能打起來。


    不過這兩年,秦墨已經改了很多,至少不主動伸手打祝香了,即便是祝香主動開戰,他也是點到為止。不過小廝嘴賤的毛病卻絲毫沒有改,打了媳婦總是四處賣弄,自己往自己臉上貼了張“家暴男”的標簽,久而久之,即便是蘭兒也認為秦墨脾氣不好,好打人。


    因此祝香這一訴苦,眾人立即毫不猶豫地站到了弱者一邊,同聲譴責起秦墨來。


    秦墨有些氣急敗壞,臉都綠了。


    祝香有些害怕,聲音發顫,扶著芩娘的手瑟瑟發抖。


    她跟秦墨打鬥從來都是全力以赴,但慘痛的事實教育了她,即便是她使出吃奶的勁兒也絕不是秦墨的對手,秦墨發起狠來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打的落花流水。


    今番隻顧著嘴上快活,算是徹底把秦墨激怒了,麵對即將暴怒的丈夫,祝香麻了爪子。


    芩娘攔住秦墨,厲聲嗬斥道:“都是做父親的人了,就不能把狗脾氣改一改?以後再敢欺負祝香妹妹,我頭一個饒不了你。”


    一向以溫柔麵目示人的芩娘一旦發起火來,也是咄咄逼人。


    秦墨顯然被鎮住了,臉上的綠氣悠然而解,糯糯道:“今天不是我惹她吧,你聽她說的都是什麽話。”


    芩娘道:“女人撒潑是天性,不對你也得讓著。”


    秦墨還想爭辯什麽,被芩娘淩厲的目光逼住,徹底服軟了,他訕訕地笑了笑,道:“聽人勸吃飽飯,我好男不與女人鬥,你讓她給我認個錯,這過節就算揭過去啦。”


    芩娘哼道:“你想都別想。”


    秦墨兩眼望天,說道:“今天萬裏無雲啊,馬上就得下大雨了吧。”


    祝香也是個識大體的人,見丈夫語無倫次,也怕他麵子上下不去,便主動向秦墨說道:“我知道錯啦,下次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一個女人計較啦。”


    秦墨哼哼了兩聲,沒有說話。


    李茂咳嗽了一聲,言道:“大白天的就要在我們家上演全武行,這算什麽,視我為無物嗎?罰你夫婦倆迴去準備酒菜,要好酒好菜,這一是為芩娘接風洗塵,二來也表達一下你們倆的誠意。夫妻過日子,難免磕磕碰碰,互相體諒著點就過去了,若要記仇,各自在對方身上捅一百刀、一千刀也不解恨。以後你們吵嘴我不管,打架卻不行,誰先動手,不管以什麽理由動手,都是不可原諒的。”


    蘭兒聞言哼了一聲。


    李茂道:“男人的本事應該放在戰場上,有氣向別家女人的男人撒去,打自家女人那算什麽本事,那都是烏龜王八蛋。女人也一樣,不知道心疼漢子,動手動腳,那是自不量力,男人欺負你了,你可以找人訴苦,找人告狀,用眼淚哭軟他,但是不可動手,動手挨打那是活該,不值得同情。”


    蘭兒又哼了一聲。


    李茂道:“我李茂今天在這發個誓,自家的女人我再打她一巴掌,讓我這手爛掉!打她兩巴掌,讓腳也爛掉!我再打,讓全身都爛掉!”


    蘭兒瞄了秦墨一眼,哼道:“聽見了沒有,打女人的都是王八蛋。”話是對秦墨說的,眼睛卻是盯著李茂,話是說給他聽的。


    李茂厚著臉皮笑了笑。


    芩娘一手拉著秦墨,一手拉著祝香,笑勸道:“以後好好過日子,再不可學小孩子的模樣打打鬧鬧。”


    祝香首先點頭,睨了秦墨一眼,表情怯怯的。


    秦墨是孤兒,自幼跟著芩娘屁股後麵混,視若親生姐姐一般,感情極深。


    在這個世上,他除了聽薛戎的話,聽李茂的話,也隻有芩娘的話還能聽的進去。


    被芩娘逼住表態,無奈隻得點點頭,說了聲好。


    抽這個空檔,李茂也向蘭兒表達了歉意,他在蘭兒柔軟的腰肢上按了一把,蘭兒抖去他的手,眼圈卻濕漉漉的,她從未想過李茂會向她道歉。


    見秦墨夫婦已經和解,蘭兒連忙招唿眾人離開。


    李茂嗬嗬笑著,目送眾人離去。四周無人,他圍著芩娘轉了一圈,停在她身後,扶著她的肩,柔聲道:“沒變,這麽多年一點都沒變。”


    芩娘道:“騙人,都說我老了。”


    李茂道:“沒老,變白了,胖了一點。”


    用手丈量了一下芩娘的腰,笑道:“腰沒變粗,屁股還如先前一樣有彈力。”


    芩娘拍落李茂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變帥氣了,更像個男子漢。”


    李茂抱緊了芩娘,摩挲她的鬢角,貪戀地嗅著她的體香,喃喃道:“不要再走了。”


    芩娘道:“不走了,以後都陪著你。”


    芩娘因薛家對她有養育之恩,薛戎又對李茂有提攜之恩,因韋氏體弱多病,便主動留在身邊照料,這中途薛戎和韋氏幾次要送她迴李茂身邊,都被她婉言拒絕了。


    韋氏幾個月前病逝於泉州,薛戎成了鰥夫,她沒理由再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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