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兒提出離開時,胡立並沒有阻攔和多加挽留。畢竟,他如今的尷尬處境,和依然四麵楚歌的危險困局,不僅不能給蘇茉兒任何的保障。相反還會牽累蘇茉兒,將她置身於危險之中。而且,他也不忍心委屈強求辜負了蘇茉兒。既然是真愛,就要適時的放手,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理解所愛之人的驕傲,把她的尊嚴捧在手心裏,一絲一毫都不去褻瀆。


    因此,當蘇茉兒迴到驛館時,天際已經泛白,又是一個新的一天來臨了。


    範文程正焦慮不安的在驛館裏東張西望時,就看到了閑庭漫步一般走進來的蘇茉兒。


    “蘇茉兒,你可受傷了?”範文程看看蘇茉兒,倉皇的問道。


    “我很好,我沒有事,叫你掛懷了。我有些疲乏,先迴房間歇息了。”蘇茉兒神情疲憊不堪的鬱鬱說道。


    “啊,那個,你,你歇息吧!”範文程不解而又莫名其妙的想問問情況,可是,卻最終止言了。


    看著蘇茉兒離去的身影,範文程抽抽嘴角,不是說副使蘇茉兒被一個蒙麵高手綁架了嗎?有這麽無緣無故的被綁架,又無緣無故的放迴來嗎?可能嗎?


    範文程為了蘇茉兒被綁架一事,驚嚇的一夜沒睡。如今,親眼見到蘇茉兒安然無恙的迴來。心情鬆懈之後,困倦疲乏之感席卷而來。他捶捶腰間的酸楚,招招身邊的侍衛,打著嗬欠道:“你去通稟一下張侍衛,就說副使已經安然迴歸。大家掛心一夜,都歇歇吧!”


    那侍衛遵命離去後,範文程搖搖頭,心中頗感無力無奈,明兒就是朝鮮李倧的大婚,趕緊的參加了大婚,送了賀禮後,早早迴去複命了。才算交差啊。


    蘇茉兒進入自己的房間,直接撲倒在床上,悲痛的淚水,再次溢滿眼眶。胡立既是李倧,李倧即是胡立,她此番來的使命不就是來驗證嗎?雖然完結了,知道了詳情。可是,為何心,就像被掏空了,失落落的,渾身上下除了無力無神無精打采外,就是感覺到疲累,頭暈眼花,七竅混沌,甚至沒有一絲絲的力量支撐意念·····蘇茉兒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就這麽死去,睡死過去吧!


    蘇茉兒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她不僅錯過了李倧大婚典禮的盛況,也錯過了李倧被推舉上皇位後,朝鮮皇室內部上演的火拚戰爭大片。


    範文程看到蘇茉兒醒來後,幾乎是喜極欲泣。他一方麵擔心蘇茉兒的沉重病情,一方麵為時局的暴亂所恐慌。處於朝鮮如今的動蕩不安的危機下,範文程迫切的希望,趕緊的遠遠地離開,盡快的脫離險境,迴歸自己的國土。


    “蘇茉兒,你總算醒了。醫生說你心力交瘁、萬念俱灰什麽的?我都聽得不明白,好好的,你怎麽了?為何會了無生趣呢?”


    範文程這兩天可真是被蘇茉兒嚇壞了。一直的高燒不退,一直的昏迷不醒。一直的處於迷離狀態。醫生說,是蘇茉兒生無可戀,沒了活下去的意誌,所以,不願意醒過來。範文程都擔心蘇茉兒會不會高燒被燒壞了腦子。


    “我······”


    蘇茉兒忽然覺得自己發不了聲了,喉嚨和口腔裏,因為發燒,被燒壞了,全是燒的潰瘍、創口,疼痛難忍,無法開口。


    蘇茉兒蒼白著小臉,無力而疲乏的指指口腔,艱難的咽了次口水,搖搖頭,示意自己無法開口。


    “嗷,我明白了。醫生說了,你高燒幾日,肯定會口腔多處潰爛的。別說話,你不要說話了。我現在囑咐廚房給你熬點小米粥,你幾天昏迷都沒有進食,必須吃點東西墊墊底。要不就更虛火旺盛了。”範文程善解人意的勸慰著蘇茉兒。


    蘇茉兒送上一抹感動的謝意,輕微的頷首。


    看著範文程離去,蘇茉兒癱軟的閉上了眼簾。昏睡了三日?生無可戀?她暗自歎息著,夢中的自己,確實是覺得生無可戀。可是,她在夢中恍惚看到了主子布木布泰在唿喊她,在召喚她,讓她趕緊的迴去······罷了,就讓一切歸跡於迴憶中,永久的封存在懷念裏吧!


    兩天後,蘇茉兒強撐著精神和範文程等幾人,啟程迴歸盛京皇宮了。一路上,張侍衛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對待蘇茉兒除了彬彬有禮,就是疏離而尊重。


    蘇茉兒幾番想問問張侍衛,但是,在看到張侍衛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嚴肅樣子後,就果斷放棄了。張侍衛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一切的主謀都是皇上皇太極。此番來朝鮮,皇太極不過是利用算計了蘇茉兒一次,為的是引誘出李倧,然後圍而殺之。使得朝鮮局麵更加混亂。好在,李倧聰明多智洞察了皇太極的陰謀,破壞了他的陰謀詭計。但是,蘇茉兒和李倧的關係,卻是結了死結,離間了二人的感情,傷害了兩方的承諾。這一點上,皇太極的算計,也算是有點成效。


    此次迴程的路上,因為蘇茉兒的大病未愈、體弱憔悴,行程比來時緩慢了許多。一直走了十天左右,才終於抵達到了後金皇宮。


    迴到福苑後,蘇茉兒再一次的病倒了。


    也許是心病的原因,也許是上次病體沒有痊愈,就長途奔波的緣故,也或許是蘇茉兒的身體真的需要修煉修煉了。所以,這一次的沉珂病體,一下子把蘇茉兒摧殘的麵黃肌瘦,而又意誌消沉起來。


    布木布泰在蘇茉兒斷斷續續的講述中,知道了蘇茉兒此次去朝鮮的遭遇和苦情經曆。非常清楚她的情殤,一時半會的難以愈合。也知道,看似平和溫良的蘇茉兒對那份執念的刻骨銘心。今朝,就這麽驟然把那份真情剝離出去,她該有多麽的傷悲,該有多麽的絕望和崩潰?她的心事苦情到了這般的掙紮境地,身體如何能夠健康的起來?


    蘇茉兒這一病,就是兩個月。期間,雅芝來了幾迴求見,都被蘇茉兒拒絕了。她不是怨恨雅芝,也不是僅僅因為對雅芝失望,才懶得見她。而是,曆經傷悲後的蘇茉兒,對雅芝再沒了信任。所謂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這是蘇茉兒做人的信條和原則。


    這一次,雅芝沒有著人通報,直接強進了蘇茉兒的寢室。她一見到蘇茉兒骨瘦如柴的憔悴樣子,禁不住淚流滿麵。雅芝撲通一聲跪在了蘇茉兒的床前,泣淚乞求著:“蘇茉兒,求你原諒我。求求你,我舍不得斷了我們的姐妹情分,我不能辜負了你對我的恩情,我對不起你,我錯了。”


    蘇茉兒下床,哀歎一聲,攙扶起了雅芝,扶著她坐下:“雅芝,你現在是主子,怎麽能給我行此大禮,豈不是要我害我失了尊卑?快起來,我原諒你了。”


    雅芝抽泣著站起身,緊抓著蘇茉兒手臂,低低的一味哀哀禱告著:“蘇茉兒,蘇茉兒,我錯了,我不該意亂情迷,不該為了皇上迷失了心性,我,我又懷孕了。這,這都是你的功勞,是你拯救了我。你是我雅致的姐妹,更是我的恩人。可是我卻忘恩負義害的你······我錯了。”


    “別傷心了,既是懷孕了,怎麽不知道愛惜自己身子,愛惜小主子呢?恭喜你呀,雅芝,你又要做額娘了。這是你的福氣呀。”蘇茉兒展露出真心的祝福,親自為雅芝擦著淚水。


    “要不是你臨危救我於災難之中,為了我受了那麽重的傷,又為我求情,又給了我極其珍貴的綿嗣丸。我雅芝,如何還會有今日?蘇茉兒,這都是你的恩情。我現在的榮寵,說是皇上給的,倒不如說是你給我的。”雅芝曆數著蘇茉兒待她的樁樁件件恩情和仗義,她不僅慚愧悔恨,更是萬千穿心般的懊喪。要不是自己意亂情迷的把蘇茉兒的情事泄露給了皇上,皇上如何會以此來做誘餌,不僅傷了蘇茉兒的身體,更摧毀掉了蘇茉兒的愛情。可是,世上哪裏有後悔藥可吃呢?


    “都是過去的事,還提它作甚?這也是我們兩個人的姐妹情緣所致,我心甘情願為你做的。你莫要再提了。”蘇茉兒幽幽一歎,淡淡的勸慰著雅芝。


    “怎麽可能過去······”雅芝忽然閉了口,走過去關了房門,又關了窗戶。然後,走到蘇茉兒身邊,耳語般的說道:“皇上對你可是一點都沒有死心。他想封你為妃呢?”


    “什麽?”


    蘇茉兒被雅芝傳告的新聞,給驚呆了。


    “昨天,皇上知道我有孕之後,專門去我那兒歇了一宿。他說,他不會放過胡立的,啊,不是,應該叫李倧。皇上說,李倧就是幸運,他羈押了朝鮮的太子和皇子,原以為朝鮮再無後輩之人能擔當大任,沒想到被李倧撿了便宜,得了好處。皇上心裏怨憤著呢!”雅芝用著極低極輕細的聲音,很是小心的說道。


    “皇上想怎麽樣,就隨他吧,現在。李倧也是一國之君,雖然剛剛繼位,根基未穩。但是,李倧也不是一個善茬,他們想怎麽鬥,就怎麽鬥吧,我不過是一個奴婢,哪裏有能力管的了什麽?”蘇茉兒心頭雖是波瀾翻騰,麵上卻是漠然的很,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你真的能丟下李倧不管?真的舍得的?”雅芝懷疑的問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李倧既是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與我們的初衷已經背馳相負,除了好聚好散,我隻有祝福他了。”蘇茉兒眼神迷茫的望著沒有焦點的地麵,戚戚之色難以掩飾。


    “蘇茉兒,既是愛他,做個妃子又如何?高貴的男人,哪裏會有專房獨寵的?你怎麽在這一點上,執拗的不通情理啊!”


    雅芝真心的勸告著,無法理解性情溫柔的蘇茉兒怎麽在感情的事上,如此的一根筋。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不是做夢嗎?曆來,權貴貝勒貝子們,哪裏有過獨寵一人,隻娶一妃一妻的?家中府邸的妻妾眾多,在權貴們的心目中,那也是一種榮耀的象征,怎麽可能會出現蘇茉兒想要的那種感情?偏是蘇茉兒執念至深,已經達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想要的生活方式也不同。我若是注定得不到那份獨一無二的真情,我就是孤獨終身,也無怨無悔。”蘇茉兒堅定地抿著唇角,非常誠懇的說道。


    “那,那你既是對李倧斷了情思,何不答應了皇上?從了皇上?這樣,我們姐妹都不用再做奴婢,我們也可以長久的相守在一起了。”雅芝迫不及待的又想為皇太極當說客。


    “二十五歲前,我誰都不嫁,與其將來應了毒誓,被天神地神滅了魂魄失了元神。倒不如死在逼迫我的人手中,那樣,還隻是毀滅了軀體。”蘇茉兒語句冷漠的沒有一點的溫度。


    “瞧你說的,哪裏有人逼迫你?皇上也是真心的愛戀你呀,你看看你說的,那麽恐怖嚇人。罷了,為了你,我拚著命,也會向皇上奏請的,我絕不會叫你應了毒誓的。放心,二十五歲前,不會有人逼你嫁人的。”


    雅芝也是真心的感念蘇茉兒的堅持和決心,決定不遺餘力的保護著蘇茉兒,守護著她的毒誓,堅決不能讓蘇茉兒受了傷害。也算是報答蘇茉兒對她的恩情。


    蘇茉兒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現在雅芝也算是入了皇太極的青睞了。除了宸妃海蘭珠的隆寵之外,最受寵的妾室裏,雅芝算是最得寵的。聽主子布木布泰閑談時說過,皇上這次準備大封後宮,有意冊封雅芝為嬪的。而嬪可是從三品,已是主位。


    “謝謝你,雅芝,我現在隻想一心一意的侍奉好主子,別無所求了。”


    雅芝感慨的長歎一句:“你呀你呀,太執拗了。!”


    蘇茉兒陪著雅芝瑣瑣碎碎的,又嘮叨著說了一陣無痛癢的話後,就勸著雅芝早些迴去休息了。


    又過了幾天,蘇茉兒覺得自己已經大好了。就再次的來到了主子的主殿伺候。


    主子如今已經懷孕近六個月,身子很是笨拙。蘇茉兒伺候著主子躺在貴妃榻上後,正準備給主子念一些宋詞陶冶一下情趣,卻發現,大妃偕同著宸妃一起來了。


    “布木布泰,你身子不方便,不要起來了,免了你的禮了。”大妃看到蘇茉兒欲攙扶起布木布泰行禮,趕緊的勸住了。


    “蘇茉兒給大妃和宸妃見禮了。”蘇茉兒躬身拜見。


    “蘇茉兒,你也不要多禮了。”宸妃一把扶起了蘇茉兒。自從那次救了宸妃後,宸妃對蘇茉兒那是又親熱又熱情。


    “嗯,蘇茉兒,你總算大好了。瞧著病了一遭,小臉越加的嬌弱了幾分,倒是更加楚楚可憐,惹的人憐惜呢!”大妃端詳著蘇茉兒,感歎著說道。


    “奴婢叫幾位主子掛心了。是奴婢的錯。”蘇茉兒謙卑的低首說道。


    “罷了,罷了,去沏茶吧,我們有事商量。讓外麵看著點。”大妃審視的望望四周,嚴肅的對蘇茉兒說道。


    “嗯,奴婢知道了。奴婢叫小太監壯壯守在門口。”蘇茉兒領命安排去了。


    等到蘇茉兒端了茶進來,就聽到大妃在勸著布木布泰道:“我也想不通,皇上為何隻把你冊封為四妃之末。我已經向皇上請求幾迴了。可是,皇上說,他已經擬好旨意了。不能再更改了。”


    “妹妹,我也向皇上祈求了兩迴呢?我還問了皇上,我妹妹布木布泰哪一點比不上娜目鍾和巴特瑪?為何要屈居她們二人之下?皇上卻說,你不會計較的。他這不是欺負你好性子是什麽?你要不一會兒去見見皇上,也去撒撒嬌,鬧一鬧他。”


    宸妃海蘭珠也是為布木布泰抱著屈。甚至為自家妹妹出著主意。


    蘇茉兒聽了大妃和宸妃的話後,立刻明白了一切。皇上這是又要給主子屈辱了。主子這還身懷六甲呢?皇上怎麽忍心?他就這麽殘忍?為什麽?難道是因為自己拒絕了皇上,所以,皇上遷怒於主子?蘇茉兒搖搖頭,自己應該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可是,為什麽呢?


    蘇茉兒憂心忡忡,滿臉傷感的注意著主子的情緒,唯恐傷了情懷後,再傷了身子。


    布木布泰苦笑著搖搖頭:“皇上既是決定了,我再去哭鬧撒嬌,豈不是更令他厭煩憎惡?我就不去討沒趣了。皇上說得對,我不會計較的。”


    氣氛冷場了,幾個人的麵色都壓抑著,宸妃有些心疼的望著妹妹,卻是找不到語言安慰。


    大妃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罷了,你既然不計較,我也就不擔心了。本來還想著和海蘭珠一起,咱們想個法子,看能不能改變了皇上的心意,你既是這般的淡定從容,我也就無須費神費心了。明日就要宣旨了。你保重身子吧,我先走了。”


    宸妃有些無措的也站了起來:“我也走了,妹妹呀,你可不要難過,想開點。”


    蘇茉兒呆呆的看著大妃和宸妃又相攜著離去。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她們倆來,難道就是通知一下嗎?不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嗎?怎麽就不願意多安慰安慰,多勸解勸解呢?


    蘇茉兒看看自己泡的茶水都還原樣擱在那兒,大妃和宸妃沒等茶涼,這人情就涼薄了?沒有喝上一口茶,就這麽匆匆的來,急急的走了?


    “蘇茉兒,扶我躺會兒,我累了。”布木布泰在大妃宸妃走時,並沒有起身送別。此刻,,她怏怏的聲音,聽得蘇茉兒的眼睛一酸,淚水幾欲奪眶流出。


    “主子,你不要傷心。”


    “我才不傷心呢?為一個不在乎我的人傷心,不值得!你都不稀罕他的冊封,我也不稀罕。”布木布泰聲音裏透著平靜後的淡漠寡情。


    “對,我們不稀罕。”蘇茉兒咬著牙,狠狠的咬牙切齒般的說道。


    哈哈哈哈,主仆二人苦中作樂的開懷笑了起來。就有這麽一種情懷,叫做無情則無求,無欲則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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