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兒離開大妃之時,已近黃昏。天空飄起了淋淋雨絲,打在蘇茉兒的臉上,令她的心也泛起了涼意。


    真的好累好煩好憂傷。自此以後,海蘭珠的嫉妒,大妃的提防,還有主子······不知道迴到後宮後,海蘭珠會怎麽向主子編排她蘇茉兒的是非呢!還有大妃,要想徹底解除大妃心頭的陰影,談何容易?


    蘇茉兒在百般憂思中,隨著大汗開拔的旨意傳達後,浩浩蕩蕩的隊伍,走了近二十天,才終於迴到了後金都城。


    蘇茉兒見到主子布木布泰後,見到主子的小腹已經顯懷鼓起來。算算這次去蒙古草原上,前後加起來已經有二個多月了。主子如今也是四個多月的身孕了。


    一番敘舊後,蘇茉兒不等主子問詢,就自行招供,將在草原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沒有遺漏的稟報給了布木布泰。當然,也包括她和胡立定情,包括大妃已經知情的一切事件。


    布木布泰在蘇茉兒的複述中,吃驚的表情一直沒有舒緩下來。太多的意外,太多的驚奇,太多的難以理解,竟然就發生在自己的侍女蘇茉兒身上,這讓她如何不感到心慌亂、意難平。


    蘇茉兒一直的在觀察著主子的反應和身體狀況。唯恐因為她的故事,使主子煩憂而影響了肚子裏的小主子。


    “蘇茉兒,看來大汗是真的對你用了心。他竟然許下將來讓你為後的承諾。我姐姐海蘭珠爭風吃醋不足為慮。隻有大妃是最危險的。你千萬不要以為你已經成功安撫住她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這個姑姑。她溫良賢淑的外表下,有一顆精於算計,善於隱藏的毒辣之心。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對於威脅她地位的人,別說你,就是我和海蘭珠,她也不會放過。蘇茉兒,我必須得想想該怎麽護你周全。”


    蘇茉兒聽著主子的一番肺腑之言,心裏翻騰著驚濤駭浪的恐慌。也流淌著甜蜜蜜的幸福。她知道大妃的心機之深沉。也知道海蘭珠的驕縱和任性。唯獨,沒想到主子這般的為她憂心,甚至一心想著護她周全。


    “主子,奴婢給你添亂了。奴婢真是該死。”


    “說什麽呢?蘇茉兒,你我二人早已休戚相關息息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海蘭珠雖是我親姐姐,但她自小自私從不為他人著想,雖有姐妹情分,卻是經不起風浪的情分。我姑姑大妃,心目中隻有她的地位和尊崇。當年若不是她遊說鼓動我阿瑪,我如何會嫁給大汗而棄了多爾袞。我終身的幸福,盡毀於她手。如今,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叫她毀了你。我一定會舍命庇護你,就像你為了我願意犧牲一切一樣。”布木布泰緊緊地摟住蘇茉兒,真實的表達著自己的心意。


    “主子······奴婢也會用生命庇護你的。”蘇茉兒迴抱著布木布泰激動地發自肺腑的說道。


    而此時此刻,大妃哲哲正侍奉在大汗皇太極身邊,小心翼翼而又柔情蜜意。


    大妃給大汗喂了藥後,輕輕擦拭著大汗的嘴角。漫不經心的說道:“大汗,後宮是不是要再填些妹妹了,為大汗繁衍子嗣,既是國事也是家事,妾身想著再選一些合適的美人兒進宮,也好為大汗添枝散葉、綿延後嗣。”


    “嗯,哲哲。我知道你一向寬厚賢淑,通達仁義。後宮有你操持,本汗沒有後顧之憂了。你。看著辦吧!”皇太極沒有一點抗拒的答應了大妃哲哲的提議。


    “妾身想著,要不這次一並把蘇茉兒也冊封了吧,我知道那丫頭機靈、可人的嬌媚樣。還入得了大汗的法眼。所以······”大妃心機深沉試探著征詢著。


    “罷了,蘇茉兒,就算了。她既是發了毒誓,在她二十五歲前,本汗不會要她的。本汗不想被後人詬病,說本汗是一個霸道專橫的男人。本汗什麽樣的女人要不來?難不成非要她蘇茉兒不成?”皇太極對於蘇茉兒的拒絕,一直如一根尖刺般的紮的心中意難舒。雖說是應承不會勉強她,但是男人的尊嚴,和作為尊者的驕傲,還是令皇太極倍感受傷的。


    “妾身知道了。大汗無須為蘇茉兒介懷,她畢竟是貧寒家庭出身的。沒有什麽見識。雖說聰明好學,到底是迂腐執拗了些。這天下的女人,哪個不是頂禮膜拜的乞求著想要做大汗的女人?偏是蘇茉兒沒這個福分,沒這個命承受大汗的恩寵,所以才有這諸多的阻撓。也或者,她與大汗的緣分過於淺薄了,還沒有那個運勢做了大汗的妃子。大汗放心,妾身定會為大汗選上一些美貌又聰慧的女子,讓大汗心滿意足的。”


    大妃看似是在勸慰、安撫大汗,其實句句話語裏,卻是埋伏著很多的試探,以及對蘇茉兒的詆毀和蔑視。她刻意的用選美來引誘迷惑大汗,何嚐不是一種測試呢?


    “嗯,哲哲對本汗的真心,本汗是明白的。放心,就算進宮再多的美人,你在本汗的心目中,沒有人可以取代。”皇太極感念大妃哲哲的大度與溫柔,又開始許下了不值錢的諾言。


    “謝大汗,妾身為大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大妃哲哲一副感激涕零的激動樣子。


    “嗯,本汗累了,你歇著吧!”皇太極的傷勢雖說已經好了七七八八,畢竟受了重創,傷了本源,總是會感覺疲乏的。


    大妃哲哲侍奉皇太極躺下後,退出了大汗的寢室。對大汗一番試探之後,大妃的心情,總算是驅散了心頭籠罩了許久的霧霾。蘇茉兒呀,蘇茉兒,你就算再怎麽年輕、聰明、嬌豔,再怎麽聰明、睿智、靈慧,你又怎麽可能真的了解一個男人的心?怎麽可能洞察得了一個帝王上位者的驕傲和貪婪之情?男人的承諾,就如海市蜃樓一般,美麗而不長久。而一個帝王的承諾,就如他親手摘下的鮮花,一刹那的迷戀後,就是永久的枯萎。


    大妃哲哲一路車馬顛沛也是疲累不堪,伺候了大汗後,原是要迴自己的長風苑歇息的。忽然改了主意,想著去看看自己的侄女布木布泰。她這次懷孕沒有隨侍同行,今兒迴來,去慰問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捎帶的見見蘇茉兒,把大汗準備擴充後宮,廣招美人的信息,傳達給她們。她很期待的想看到,蘇茉兒會是怎樣精彩的表情?


    大妃沒想到,宸妃海蘭珠也來到了布木布泰的福苑。而且正在布木布泰的寢室裏,兩人關著門在密談著什麽?


    大妃譏諷的暗自嗤笑著,這個海蘭珠空有一副清麗的姿容,卻是生了一個草包腦袋。她除了會撒嬌賣癡的爭寵外,就會兇相畢露的到處結怨。偏偏大汗迷了心竅般,愣是喜歡海蘭珠。還說她這是什麽真性情?


    大妃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海蘭珠在和布木布泰說什麽?除了告蘇茉兒的黑狀,絕對沒有二念。此刻,蘇茉兒躲得遠遠地,似乎也預感到了海蘭珠的來意。所以,並沒有近身伺候,而是叫另一個侍女盈盈在外麵伺候著。


    看到大妃駕到,盈盈趕緊的上前施禮拜見:“參見大妃,我家主子和宸妃在房間裏商量事,奴婢這就通稟主子。”


    “嗯,把她們倆喊出來吧!”大妃心中冷笑。這個善妒的海蘭珠,若是知道了大汗要廣選美女,會怎麽樣呢?一個蘇茉兒小樹,如何抵得過成群的美女森林?想要撼動她大妃的地位,想都別想!


    當布木布泰和海蘭珠聽說大妃來了後,趕緊的出來見禮。看著布木布泰已經近五個月的孕肚,大妃展露出關懷、親昵的柔情,親自攙扶起布木布泰,關心的問道:“身體怎麽樣?胎兒可是穩妥了?”


    “叫姑姑掛念了。我和孩子都很好。”布木布泰柔柔的答道。


    海蘭珠因為一直記恨大妃偏袒蘇茉兒,在迴程的路上,始終刻意的冷淡著大妃,如今見了麵,依然是淡淡的。既不討好也不親近,看起來疏離而漠然。


    幾人坐下後,大妃毫不在意海蘭珠的不敬和漠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海蘭珠,你可是已經把蘇茉兒的事情告知布木布泰了?”


    “是有怎樣?大妃莫非連我們姐妹交流都阻止嗎?”海蘭珠一副不甘心賭氣的樣子。


    “姐姐,你怎麽可以對大妃如此說話?”布木布泰趕緊的圓著場。


    “罷了,布木布泰,你也不必如此。海蘭珠是氣我為蘇茉兒講情,沒有念起她的一片真心。唉,海蘭珠呀,你太任性了,也太小題大做了。一個侍女,奴婢而已,縱然大漢一時的新鮮喜歡上了,說了幾句甜言蜜語的諾言,那又說明什麽呢?你這般的與她較真著,反而是給她長臉,抬舉了她。”大妃笑吟吟的,一副大度而又不計較的勸慰著海蘭珠。


    “我親耳聽到的大汗說,將來登帝後,要冊封蘇茉兒為皇後。還說,現在需要蒙古的勢力,暫時不能得罪蒙古,叫蘇茉兒先委屈著先封她為側妃首席之位······聽聽,側妃首席之位,還是委屈她的?我們還怎麽活?”海蘭珠一點都不能容忍的大聲爭辯著。


    “可是,大汗冊封蘇茉兒了嗎?還不是一切照舊?今兒,大汗下了旨意,要擴充後宮,廣衍子嗣。咱們後宮又要增添美人、新人了,要有更多的妃嬪入宮了。至於蘇茉兒,大汗說了,她既是立了毒誓,二十五歲之前,是不會要她的。就讓她守著她的誓言好了。大汗說,女人而已,什麽樣的女人他得不到?”大妃刻意的把自己的請求,改為了大汗下旨,也故意的誇大了大汗對蘇茉兒不滿。


    “大汗下旨擴充後宮?廣衍子嗣?”海蘭珠果然醋意迸發。


    “是呀,沒了一個蘇茉兒,還有另外的千嬌百媚的美人,我們的任務就是侍候好大汗,為大汗開枝散葉。別的心思多了,傷人傷己,何必呢?”大妃意有所指的雙關語說著。


    布木布泰始終的都沒有說話,一直的在暗暗觀察著大妃的神情。當她聽說大汗要擴充後宮,廣衍子嗣之時,心頭竟是輕鬆舒爽了許多。最起碼,有了新人的嫁入,會招眼的轉移了視線,蘇茉兒暫時是不會成為眾矢之人了。布木布泰知道,這一定是大妃巧舌如簧的鼓動大汗的。至於大妃的動機如何,心思有多複雜。已經無須考究。至少,大妃這有意無意間,總算是解了蘇茉兒現時當頭炮的危機。


    “姑姑,姐姐,蘇茉兒根本就不是我們該顧慮的對象,她是我的丫頭,我可以保證她不會出亂子的。我們現在要同仇敵愾提防的是以後的妃嬪,切莫要別人離間了我們姑侄情分。”布木布泰再一次的為蘇茉兒設了一層保護屏障。把大妃和海蘭珠的仇恨拉向了別人。


    “是呀,蘇茉兒一向識大體懂分寸,不是一個沒臉沒皮攀高枝的。海蘭珠,衝著布木布泰的情分,你就莫要再與蘇茉兒計較了。她一個奴婢,值得你這麽在意嗎?況且,她待布木布泰忠貞不二,布木布泰還離不開她,你呀,大人大量,饒了她吧!我們姑侄三人,隻有牢牢地團結在一起,三人同心,其利斷金。讓一切的妖精鬼怪,都休想為所欲為!”大妃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勸著海蘭珠。


    “姐姐,蘇茉兒不會搶了你的寵愛的。她絕不會是你的威脅,也不會傷害到我們。你就不要跟一個小丫頭爭寵了。一直以來,蘇茉兒可是跟你很親厚的。你想想,她何時做過傷害我們的事?”布木布泰也是真情實意的勸著海蘭珠。


    “罷了,罷了。反正她暫時也得不了寵,我就不和她計較了。聽你們的,一致對外,把一切妖精殺個片甲不留!”海蘭珠並不是個傻的。蘇茉兒隻有到了二十五歲後,才是一個威脅。眼前的要進宮的美人,才是真正的麻煩。


    送走了大妃和海蘭珠後,布木布泰叫盈盈喚了蘇茉兒來。麵帶喜悅和輕鬆地告訴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蘇茉兒心裏是激動的,更是感動的。不管大妃此舉廣招美女補充後宮的用意,究竟是什麽?總之,無意間算是解救了她的困局。既是沒了別的煩憂事。接下來,就是一心一意的守護主子,保證主子安全的誕下一個健康的貝勒爺。


    然而,五個月之後,布木布泰生產後,卻仍是一個公主。不僅布木布泰失望之極,蘇茉兒遺憾之極。就連大妃哲哲也是歎息不已。


    大妃哲哲也是連生了三個公主後,至今沒有懷孕的音信。原是想著布木布泰能夠一舉生個男胎,穩固了科爾沁的地位。可是,布木布泰竟然又生了一個公主。在帝王之家,公主的身份,怎麽著也是無法和王子的尊貴相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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