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葵州深知自己要是此時敢展露出一點慌亂來,就坐實了他有要投靠天盛的想法來,所以心裏打了十二分精神,不敢在欞和潞涥麵前露出一點破綻來。

    “自然沒有。”

    他似乎是愣住了,反駁了一句之後,又重複了一句:“自然沒有!”

    蘇葵州這個模樣像極了被人汙蔑之後的惱怒,隻聽見他聲音中仿佛藏了許多怒火一樣:“我若是有要投靠天盛,何苦要將龍家的寶貝劫了過來,還因此得罪二位,若是我有這樣的心思,何必等二位起了心思要殺我,才倉皇出逃?”

    他這話說的並非沒有破綻,但勝在情真意切,一時間欞和潞涥竟然有些分不清楚他話裏的真假。

    欞又借機問道:“既如此,那你倒是說說,你一人出逃便可,為何還要帶上一個累贅?”

    確實是他之前對龍家小孩的迴護太讓人記憶深刻,如果不是知道小孩是天盛的,欞和潞涥恐怕真的會以為是蘇葵州自己的小孩,可這樣不尋常的關係實在太容易讓人起疑了。

    蘇葵州自知躲不過去,便咬牙道:“我本就沒有要出逃的意思。”

    他緊緊盯著二人,模樣堅定又誠懇:“我們三人本就是合作的關係,我們有共同的計劃和敵人。但我與二位有誤會,這個誤會若是不解開,我們三人必定隻剩下你死我活,我此次出逃,也隻是為了讓二位重新信任我!”

    “你胡說八道。”潞涥氣到口不擇言,“早先聽聞蘇葵州極會說話,卻不想這樣顛倒黑白的話你也說得出口,莫不是把我二人當成蠢笨不堪的人,輕易兩句話便會深信不疑?”

    欞倒是沒有說話,隻是看他的神色,似乎和潞涥是一樣的想法。

    蘇葵州倒是不急,緩緩道來:“二位不信我也是自然,隻是我若是不把孩子帶走,手上空無一物出逃,便是逃得走,一來天盛那邊饒不過我,二來您二位也絕不會給我一點生機,便是像前兩日那樣布下天羅地網來抓捕我也未嚐不是,這樣簡單的道理,我豈不知?”

    他這樣一解釋,二人的臉色倒是有些許的鬆動。

    蘇葵州見機又繼續說道:“您二位仔細想想,我自迴到,並沒有再次出逃的意思,如您二位所說,沒了孩子這一累贅,我輕易逃出並非難事,但是我依舊沒有,隻是等著與二位見麵。”

    “你的意思是,你做了這麽多,就是為了讓我們不要殺你?”

    “我與二位有誤會,誤會隻要解開了,日後的合作也能更進一步,不是嗎?”

    蘇葵州口齒伶俐,說出的話真假參半,讓人信服。

    欞和潞涥沉默了一會兒後,欞開口問道:“你可知道我們打算如何處理從天盛帶出來的小兔崽子嗎?”

    這顯然就是在試探他了。

    蘇葵州沉默了一會兒。

    此時若是迴答太過絕情不好,若是留有餘地也不好。

    他沉思許久後,才答道:“自然是拿著小孩去威脅天盛的人,若是可以利用孩子來操縱天盛的龍元修是最好的。”

    “不過……”蘇葵州又補了一句,“二位也是性情中人,隻要目的能夠達到,恐怕也不會輕易做出傷害無辜孩童的事情來。”

    欞挑眉,不置可否。

    隻是對蘇葵州這個說話,滿意了不少。

    之前蘇葵州一味迴護天盛帶出來的小孩,讓人生出幾分非我族類的心思,現下聽他的解釋,倒不是讓人難以接受的地步。

    蘇葵州又被送了迴去,這一次就沒有被限製出入自由,隻是他仍舊不可以出大院子一步,那兩個人實際上還沒有完全對他放心。

    可這也證明了蘇葵州算是徹底度過這一次了。

    等蘇葵州走後,潞涥不滿地邁步到欞的身邊:“就這樣放過他了?”

    “怎麽?他進來的時候,你不是好生揍了他一頓嗎?還未解氣?”

    欞眉眼帶笑,像是調侃。

    潞涥冷哼道:“他敢在我眼皮子低下做出這些事情來,這十幾腳本就是他該承受的。”

    欞也不應他,等得不耐煩了,潞涥便又湊了上來:“你信了他的話嗎?”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欞沉言道。

    他們之前本就是打著和蘇葵州合作的意圖,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隻是誰都沒有想到蘇葵州比想象中要難操控許多,本來欞和潞涥就不是什麽善茬,如今碰上了一個蘇葵州,也想著盡早解決才好。

    可若是處理掉了蘇葵州,日後天盛的小鬼被發現了,他們就連一個替死鬼都找不到了,這也是欞至今沒有將蘇葵州處理掉的原因。

    而且聽著蘇葵州的意思,那人本就沒有要和他們作對的意思,隻是礙於道德心和求生欲,迫不得已才選擇了這次逃離。

    這不禁讓欞懷疑自己之前做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欞抬頭看向潞涥:“你覺得留下他比較好些嗎?”

    “留下他倒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潞涥雖然看起來氣勢洶洶,但比之前發現蘇葵州逃跑的時候要冷靜不少了,剛發現蘇葵州逃跑的時候,他可是說著要把蘇葵州大卸八塊呢。

    但現在隻是冷靜地迴了一句,人還有用。

    蘇葵州確實還有用,他就這樣被欞和潞涥留了下來。但蘇葵州深知自己並沒有被那兩人完全信任,被帶走的那個棄嬰,欞和潞涥至今為止也沒有讓蘇葵州見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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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意中打探過一次,那個棄嬰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雖然乳娘細心照料,但還是逐漸衰弱下去。

    他心裏也不好受,因此還少吃了幾頓,這個消息被欞和潞涥知道後,反倒是又信了他幾分。

    蘇葵州在欞和潞涥的眼皮子底下過活,一日比一日謹慎,不敢露出半點馬腳,就是晚上睡覺,也不敢睡死過去,都是留了四分精神,怕自己夜間說出什麽夢話來,被人聽了去。

    他這樣謹慎,身子也清瘦下來。

    又這樣過了幾日,蘇葵州的看守也變得鬆懈下來。

    蘇葵州怕跟上次打探了棄嬰時候一樣,是欞和潞涥的試探,這次沒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隻是還是和上次一樣,混在一堆話裏淺淺刺探了一下虛實,這才知道,是他帶迴來的那個棄嬰又生病了,院子上下都忙著那邊的事情,他這裏的看守這才鬆懈了下來。

    蘇葵州知道那不是龍元修的孩子,但欞和潞涥兩人不知道,他們生怕這孩子出一丁點差錯,這幾日幾乎是供著一樣照顧,但棄嬰的身子是在太差了,就算是用盡名貴的藥材吊著,也沒有一點好起來的跡象。

    蘇葵州瞧準了時機,偷偷地往外放了消息,和之前自己派出去護送龍元修孩子的那個人取得了聯係。

    隻是蘇葵州生性警惕,兩人來迴聯係數次,均是用的暗號。

    蘇葵州還不知道,隨著棄嬰的身子每況愈下,欞和潞涥越發堅信沒有將蘇葵州處理掉是一件極其正確的事情,如果小孩真的出事了,他們還可以將所有的責任推到蘇葵州的頭上,若是讓蘇葵州知道,他恐怕要哭笑不得,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在二人麵前多提點提點,也好確保他自己的安全,也不至於在邁過第一關的時候,他還心驚膽跳了許久。

    但這些都是後話,蘇葵州捏緊了從信鴿腳上取下來的消息,往自己的房間裏走,門虛掩著。

    他深諳人心,此時若是緊閉大門,反倒像是心裏有鬼,倒不如擺出一副不設防線的模樣來,也好看守他的人鬆懈起來。

    蘇葵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將茶杯放下,耳朵直直豎起,似乎沒有怎麽聽到外頭有聲響,確信了外麵沒有人盯著他,他才把捏在手心的紙張拿了出來。

    那個護送龍瑜俏的人是他培養許久的暗線,手裏的紙張雖小,看似寫著一些日常關心的話語,但實際上卻暗藏了許多重要信息,這些隻有專門受過同一種訓練的人才知道。

    蘇葵州看完,將紙張丟進火盆中,火苗竄起,一瞬間就將薄紙燃燒殆盡。

    推開窗,蘇葵州從被欞和潞涥的人抓迴來時候一直提著的氣,這才算是完全放下了。

    他眉眼間染上了些許的輕鬆。

    據剛才收到的來信,龍瑜俏已經在迴天盛的路上了。

    他的人出入比他要謹慎細心些,特意雇了一對夫妻,替他看管龍瑜俏,一行人搭著馬車,就像是普通出行的一家人。

    比蘇葵州當時抱著小孩騎馬要低調許多,一點也不惹眼,再加上蘇葵州已經被抓迴來了,他們可謂是一點也沒有被發現,一路通行無阻,再過不久,恐怕就可以迴到龍元修和莊明月的身邊了。

    他想了想,又給人迴信。

    要他一定小心,千萬不要在最後一刻被人發現,即便是把小孩送會龍元修那邊,也要親自看到人借走孩子才可放心。

    他仔細囑咐下來,暗號之中竟然才短短一行關切的字句,口哨聲響起,信鴿飛到他的窗前,不一會兒又帶著蘇葵州的囑托飛向天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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