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被摔在地上,“啪”地一聲四分五裂,那碧綠的茶水灑了滿地,婢女的身上也濺了不少。

    婢女知道李宰相心情不佳,不敢抱怨,默默收拾著碎片而後趕忙退了出去。

    地上的碎片和茶水已經被清理幹淨,但茶水留下的痕跡一時半會還是幹不了的。

    看著那一片水痕,李宰相更加煩躁。

    “沒用的廢物!”也不知他罵的究竟是誰。

    李宰相深深吸了口氣,一頭坐在太師椅上,閉上眼思考其後招來。

    皇帝之所以偏袒莊明月,一是因為情分在裏頭,二是因為他們這折子上得太匆促了,沒有證據。

    對了,證據!

    李宰相猛地睜開眼。

    皇帝之所以偏袒莊明月是因為沒有證據,那若是有了證據呢?若是莊明月貪汙的證據就是眼前,皇帝騎虎難下,自然不好偏袒莊明月。

    至於莊明月貪汙受賄的證據?

    李宰相笑了笑,布滿褶皺的眼睛裏露出幾分不懷好意的光芒。

    證據是人給出來的,既然如此,偽造一份不就行了。有了證據,相信莊明月定是在劫難逃了。

    李宰相咧開嘴唇笑了笑。由於年齡的緣故,他的聲音滄桑而嘶啞,笑起來隻讓人覺得陰森可怖。

    李宰相朝中勢力不小,辦事效率極高。翌日就見他滿麵紅光地上朝去了,惹得同僚猜測紛紛。

    李宰相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極有底氣的模樣。隻聽他中氣十足地道:“臣幸不辱命,已經收集到了莊明月貪汙的證據,懇請陛下一覽。”

    說著,將袖中早就準備好的折子地上,還有幾張寫滿了文書的紙,上頭可窺見人的按印。

    這話一出,群臣大驚,金鑾殿一片死寂的沉默。

    皇帝皺起眉頭,接過折子細細看了起來。越看卻麵色越不佳,有種暴風雨來前的感覺,隻讓人覺得膽戰心驚。

    龍元修站在下頭,抬頭瞥過皇帝的麵色,隻覺得眉心一跳,隱隱約約有種不安的感覺,而且愈發強烈。

    低頭一看,李宰相臉上的笑意卻是愈發濃烈。見龍元修看過來,李宰相的臉上帶了些得意。

    過了一會兒,皇帝合上手裏的折子。群臣不解其意,等著皇帝的發話。

    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宰相,道:“李宰相,你起來,親自說說看。”

    李宰相站起身來,挺直腰杆。他似不經意般地瞥過龍元修,咳了聲道:“莊明月貪汙受賄為事實。經淮陽縣丞李氏、豫南太守王氏等人所畫印,已經親自承認莊明月的惡行。更在京南林郊搜出莊明月所掩藏的大量金銀,此為縣丞張氏所指認。”

    李宰相說得頭頭是道,甚至連名帶姓地說了出來,更打消了幾分懷疑,但是卻加重了莊明月身上的嫌疑。

    最關鍵的是李宰相的證據裏人證物證齊全,無甚漏洞,就是他的言語也是條理清晰令人歎為觀止。

    一旁身著紫色錦袍的龍元修眼神暗了暗,望向前方李宰相的眼神晦暗不明。

    李宰相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覺得渾身的血液凍了一瞬,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證據確鑿有了底氣,確實沒有什麽可怕的,於是又挺直了背繼續說道。

    皇帝在金龍椅上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帝王的沉默往往是最摸不著的態度。

    在這金鑾殿內,站著可不是一個個芝麻小官,都是些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更遑論朝堂之上還有一眾皇子王公在列。

    莊明月既為莊家長女,更是當今二殿下龍元修之妻。此事是國事,也是皇家的家事。皇帝自然心煩鬱悶,若是但論國事家事都好,最怕的就是二者攪不清混為一體,那可真是麻煩了。

    皇帝瞥了眼站著的龍元修,目光犀利如刀。他倒是想知道,這件事身為丈夫的龍元修知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也罷了,怕的就是知情不報。

    李宰相說完,群臣無言。他麵朝皇帝鞠了鞠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重重地磕下去,十足的有分量。

    “臣懇請陛下發落莊明月,此等罪人應嚴懲不貸,還百姓一個公道。”

    李宰相說著,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憤慨至極地用行動表達著自己的決心。

    皇帝眼神微動,終究是一時無言了。

    李宰相其實也內心忐忑不安著,帝王家自古多疑,便是證據就擺在麵前也不一定會相信。他所能做的,就是給皇帝施加壓力。帝王心思難猜,可若是因此又觸怒了帝王就不討好了。

    良久,才聽到上方幽幽傳來一聲歎息,那聲歎息沉重極了,似是包含了諸多憤怒後沉澱下的無奈。

    “李相既然證據確鑿,朕也無話可說。”

    “就由李相你親自派人將莊明月帶過來吧。”

    李宰相大喜,忙應下了:“是,陛下放心。”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李宰相內心沾沾自喜,“臣知陛下英明,早已派人捉拿那罪人去了,相信不過俄頃就能將她帶迴。”

    皇帝淡淡應了一聲,麵色不愉。

    長安街上,一隊人馬朝莊府奔去。那隊人馬穿著藍青色的衣裳,比起一般人家的麻布好得多了,可以辨得出是不錯的布料。

    再看他們的裝束,約莫是哪家人的家丁。孩童未曾見過這幅模樣,紛紛跑了出來。路旁的婦人趕忙退了幾步,隻覺得定然有大事發生了,斷然不是什麽好事。

    有人上前仔細看了看,驚唿道:“是李宰相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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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隊人馬在府門前停下,氣勢洶洶。為首的管家看向莊府看門的家丁,冷笑一聲。都大難臨頭了還不知曉,真是蠢笨。

    “我們可是宰相府的人,還不快快開門。”

    外頭的動靜不小,早已傳到了莊明月的耳裏。她皺了皺眉,吩咐下去:“將他們逐出去,莫要放人進來了。”

    家丁得了令,不肯放人進去。那宰相府的管家見她不知好歹,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當下吩咐人直接硬闖,莊府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怎料,二者就打了起來。

    莊明月聽了皺眉,走到了府門前正想一探究竟。她不露麵,卻將事情聽了個七八,知道了宰相府的人的來意。

    他們要抓捕她。

    莊明月冷笑一聲,同時也有不解。按理來說,這不算小事,她應當知道才對。想了想,前日雖有風聲卻終究未成氣候,因著皇帝維護她幫她壓了下去,且她又在修養也就未曾放在心上。

    沒想到,給了李宰相偽造證據的可乘之機。

    忽然,外頭一聲高唿喚迴了她的心神。

    “莊氏莊明月貪汙受賄,魚肉百姓。今宰相府奉皇命捉拿罪人,莊氏還不速速自首。”

    莊明月使了個眼色,家丁將府門推開,她才瞧見外頭的盛景。府門外頭早已被人群給包圍,人群被一隊人給劈成兩半,那一路人馬身著錦衣,看著就是皇家的人。為首的人帶著紗帽,一身淡黃衣裳,是個太監。

    那太監的手裏握著一卷黃皮錦帛,上頭繡著張揚的龍紋。

    饒是莊明月都一驚。居然帶了聖旨前來,她可是不想去也得去啊。隻是不知道李宰相的“證據”裏究竟講了什麽,居然哄得皇帝都信了,甚至搬出了聖旨來捉拿她。

    她可真是好大的臉麵啊。

    事已至此,莊明月隻好跟著宮裏的人走一趟了,聖命難違。

    宮裏的人早已將她視作罪犯,無了往日的恭敬,隨隨便便地將她拖到了殿前。侍衛推了她一把,而後將她一路拉到了皇帝麵前。

    被他們這麽一推拉,莊明月本就病痛的身體疼痛了幾分,她的臉色不禁白了白,額頭沁出些冷汗來。

    皇帝沒有看出莊明月的虛弱,他沉了沉臉色,質問道:“莊明月,李宰相說你貪汙受賄,並且拿出了證據。朕想聽聽看你是怎麽講的。”

    皇帝對於李宰相的證據仍有懷疑,因此他沒有直接判下莊明月的罪名。但這不代表作他就肯相信莊明月了。

    國庫入不敷出定是有人搗鬼,隻是這個人究竟是不是莊明月還難說。

    莊明月知道皇帝的多疑,知道他是在審問自己。她忍住痛,朝皇帝行了一個大禮。

    群臣站在金鑾殿的兩側,潔白如玉的地上女子跪在地上,由於被拉扯了一番,她的發髻亂了些許,但她挺直的腰杆卻代表了她的骨氣。

    龍元修看著跪在地上的莊明月,知道方才一番拉扯給她的病痛徒增了幾分痛苦。

    他眼神微暗,藏了些心疼的神色在裏頭。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龍元修的眼裏已經是一片清明了。

    莊明月望著金鑾殿上最高座的男人,帝王麵色陰沉,嘴唇緊抿。她直起身,道:“啟稟陛下,兒臣冤枉。”

    大殿裏靜得駭人,彼此間的唿吸聲清晰可聞。莊明月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殿內每一個人的耳朵裏,輕柔但堅韌,帶了十足的信念。

    就像是懸崖邊長著的蘭草,溫柔卻也堅忍不拔。

    李宰相對於莊明月的這番態度不屑,在心底嗤笑了一聲,覺得莊明月果然是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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